楚河聽后,滿意一笑,后退一步,讓李三少起來。
李三少爬起來之后,楚河淡淡地說道:“李三少還不滾,是要留在這里等吃飯嗎?”
聽到這話后,李三少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出院門,蜀錦靴跟絆在門檻上,繡著金線的‘李’字被生生刮脫了半片。
楚河倚著斑駁的朱漆門柱,指尖摩挲著留影石上未散的余溫,直到那群人倉皇的背影徹底沒入長街盡頭的暮色。
趕走李三少后,王家陷入了一片寂靜。
院子里,槐樹簌簌抖落幾片枯葉。
王天罡仍保持著握刀的姿勢,青筋虬結(jié)的手背上,一道橫貫的舊傷正滲出暗紅。
刀柄處纏著的褪色布條隨風(fēng)輕晃——那是妹妹及笄那年裁的裙角。
楚河站在那兒,目光望向王天罡,王天罡也正看著他,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
風(fēng)輕輕吹過,撩動著兩人的衣衫,氣氛有些凝重。
最終,還是王天罡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略帶沙啞,緩緩說道:“公子這次還是來收債的嗎,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欠天道什么了吧。”
楚河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忙說道:“不欠了。我來這里,是有事要幫你的。”
王天罡心中滿是驚奇,不禁問道:“幫我什么?”
楚河嘴角微微上揚,眼神堅定地說:“幫你贏下李家。”
原以為王天罡聽到這話會喜出望外,可沒想到,他只是神色平靜,淡淡地開口問道:“那公子這次又想要什么作為抵押。”
楚河輕輕搖頭,干脆利落地說道:“沒有抵押。”
“哦,為什么,天下可沒有免費的午餐。”
楚河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真誠的笑意,說道:“因為我樂意。”
他接著說道:“你父親,你母親,你妹妹,他們都是好人,你們一家都是好人。好人最后不應(yīng)該落得如今這般凄慘的下場。”
王天罡聽后,沉默了片刻,目光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隨后問道:“那公子打算怎么做?”
楚河走上前,擺了擺手,語氣輕松地說道:“這你就別管了,我既然說了會保你王家太平,就一定會做到。您老就放寬心,等著看李家的笑話吧。”
王天罡看著楚河,眼中滿是感激,雖未再多說什么,但他知道,楚河要是出手的話,肯定是能成功幫助他的。
楚河告別王天罡后,腹中饑餓難耐,便朝著長河縣最大的客棧走去。
殘陽將客棧的幌子染成血色,‘悅來居’三個鎏金大字在暮靄中泛著妖異的橘光。
悅來居平日里便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今日也不例外,從一樓到三樓,共八十七桌,坐滿了八十桌。
店小二穿梭其中,吆喝聲、談笑聲交織在一起。
見到楚河帶著九尾狐走進(jìn)來,店小二拖著長腔的,“客官兩位——”
楚河帶著九尾狐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點了幾樣小菜和一壺酒。
他正準(zhǔn)備好好享用這頓飯,隔壁桌卻傳來一陣喧鬧聲。
東南角的紫檀八仙桌上,滾著只啃了一半的醬肘子。
李大少敞著繡金蟒紋的前襟,正口沫橫飛地說著什么,時不時還發(fā)出一陣刺耳的大笑,桌上的杯盤都跟著微微震動。
李大少自然就是李家的大公子,在這長河縣仗著家族勢力,橫行霸道慣了,旁人對他皆是敢怒不敢言。
楚河皺了皺眉頭,本想不予理會,專心吃飯,可那李大少的聲音越來越大,吵得他實在無法安心。
周圍的食客們也都面露不悅之色,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指責(zé)。
這時,客棧的門被推開,走進(jìn)來一對賣唱的父女。
父親身形消瘦,面容憔悴,背上背著一把破舊的胡琴,女兒約莫十五六歲,雖衣著樸素,卻難掩清麗之姿,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快板。
父女倆走進(jìn)客棧后,先是對著店內(nèi)眾人微微鞠躬,然后輕聲說道:“各位客官,小女子和家父略通音律,愿為大家獻(xiàn)丑,換些賞錢,還望各位客官多多捧場。”
老琴師沉吟片刻,指尖輕撥,一曲《百味調(diào)》自胡琴弦上流淌而出。
此曲乃百年前食神所創(chuàng),以五音對應(yīng)五味,宮商角徵羽分別對應(yīng)酸甜苦辣咸,琴音流轉(zhuǎn)間,竟能勾起食客味蕾,令人食指大動。
少女手持梨花板,板面繪著各色佳肴,輕輕一敲,便是‘叮’的一聲脆響,仿佛玉箸擊碗。
老琴師閉目凝神,枯瘦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躍,琴音時而如糖醋排骨般酸甜適口,時而似麻辣火鍋般酣暢淋漓。
店小二端著托盤,盤中紅燒肉的香氣竟隨琴音愈發(fā)濃郁。
楚河夾了一筷子,細(xì)嚼一頓后,開口道:“這...這醋溜白菜的酸味,竟能從琴音里嘗出來,有意思,真有意思。”
李大少聽到曲音,眼睛一亮,朝著那對父女看去。
他身邊的狗腿子見狀,立刻心領(lǐng)神會,幾步上前,攔住父女倆的去路,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開口道:“你們兩個,想在這兒賣唱,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給大爺我表演個特別的節(jié)目,要是能讓大爺高興了,說不定還有賞錢,不然的話,就趕緊滾蛋!”
說著,還伸出手去拉扯那姑娘的胳膊。
姑娘嚇得花容失色,連忙往后退,躲在父親身后。
父親緊緊護著女兒,臉上滿是憤怒與無奈,顫抖著聲音說道:“這位大爺,我們只是本分賣唱,還請高抬貴手……”
“高抬貴手?”狗腿子冷笑一聲,“你知道這是誰的地盤嗎?這是李大少的地盤!在這兒就得聽我們的。”
兩人就這樣被帶到了李大少面前,周圍的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但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阻止。
李大少將手中醬肘放下,油膩的指尖戳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姑娘:“你剛才唱的是什么曲子?”
姑娘躲在父親身后,低聲回道:“我爹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是百味調(diào)。”
李大少一擺手,道:“什么狗屁百味調(diào),千味調(diào)的,爺聽不懂。”
接著,他起身,湊近了姑娘,“爺只知道你在那里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大堆,你是不是喜歡爺啊,來,吃個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