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白青霄并未再與凌軒多言半句。

她只輕啟門扉，取了夜宵，便示意他退下，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凌軒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待凌軒下到三樓時，耳邊忽傳來她對自己廚藝的一句淡淡稱贊：“手藝不錯?！?

凌軒面上恭敬應(yīng)聲：“多謝掌柜夸贊?！?

心中卻刻意暗罵一句：“好一個清高的主兒?！?

他自然清楚白青霄可能擁有窺探心聲的通天本領(lǐng)，此舉正是為了驗證對方是否仍在監(jiān)視自己的內(nèi)心。

反復在心里咒罵了數(shù)次，始終不見白青霄傳音呵斥。

凌軒這才松了口氣，確認對方已經(jīng)停止窺探。

他迅速將這一點記在心底，白青霄能夠窺探他人內(nèi)心，這種能力絕不可掉以輕心。

隨即，另一個被他忽視的問題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那便是白青霄這個名字。

僅一字之差，她與白玄霄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一念至此，凌軒心頭徒然泛起一陣寒意。

直覺告訴凌軒，深究這個問題恐怕會招來殺身之禍。

他迅速打定主意，此等情報，絕不能透露給任何人知曉，甚至是巡夜使等人。

一天一夜未曾合眼，凌軒已是精疲力竭。

回到房間后，他連洗漱的力氣都沒有，倒頭便墜入沉沉夢鄉(xiāng)。

當凌軒再次醒來時，天光已經(jīng)大亮。

這還是他第一次睡到如此時辰才起床，實屬罕見。

“咚咚咚……”

一陣輕緩的叩門聲堅持不懈的傳來，凌軒恍然是這聲音喚醒了他，不然他還將繼續(xù)睡下去。

“進?！?

凌軒隨手扯過一件長袍披在肩上，遮掩住了睡意朦朧的倦容。

不出凌軒所料，一位丫鬟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盆溫熱的洗漱水。

“打擾公子休息了，”丫鬟恭敬行禮后說道，“胡管事本吩咐過今日不要打攪公子，只是再過一個時辰便是午時了，后廚暫時還離不開公子操持，胡管事思量再三，還是讓奴婢來請公子起身?！?

凌軒淡淡應(yīng)了一聲，心中卻暗自驚訝，自己竟然睡了這么久？

就在此時，窗外傳來一陣喧囂熱鬧之聲。

凌軒眉頭微皺，問道：“外面何事如此喧嚷？”

丫鬟連忙恭聲回話：“回公子的話，是淮揚商隊即將啟程了。”

凌軒聞言頷首，快速洗了一把臉，披衣朝樓下行去：“走得如此匆忙？本以為他們至少會用完午膳再動身?！?

身后的丫鬟默然不語，顯然她并不清楚商隊的行程安排。

凌軒急步下了樓。

果然，周云章正與胡管事拱手告別。

周云章一眼便瞧到了臺階上的凌軒，當即抬手招呼道：“凌軒小友，又見面了，這段時間，多有叨擾，承蒙照料。”

凌軒想起那個在縣衙前意氣風發(fā)的周云章，心中五味雜陳。

他輕嘆一聲，拱手回禮道：“山高水長，路途遙遠，周先生還請多加小心?！?

周云章擺袖一笑：“凌軒小友此番相助之恩，周某銘記于心，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盡管來尋我便是，周某定當傾力相助，絕不推辭。”

有什么需要嗎？凌軒心中默然。

世事變幻，滄海桑田，待他日時過境遷，江湖路遠，又有何事需求于他呢？

周云章見凌軒若有所思，也不多言，隨便客套了幾句，便轉(zhuǎn)身朝商隊的方向走去。

行至門外數(shù)步，周云章似是忽然記起了什么，他停下腳步，從懷中摸出一塊一掌寬的竹片遞向凌軒。

凌軒不明所以，卻還是上前伸手接過。

“我此行路途遙遠，領(lǐng)了差事要走一條四方商路，連接各地商貿(mào)，共通商脈，也算是一番宏愿，”周云章解釋道，“這塊節(jié)是我商隊的信物，以后你若遇到任何我周云章旗下的商隊，憑此節(jié)采買物資，皆可享受優(yōu)待?！?

凌軒頷首抱拳后，將竹片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肅然道：“多謝周先生好意，愿您此去商路亨通，生意興隆，財源廣進，他日再聚，定當把酒言歡?！?

周云章微笑應(yīng)聲，不再耽擱，轉(zhuǎn)身大步離去，背影決然。

商隊離城時的景象依舊壯觀。

孟擎川率領(lǐng)的一眾鏢師打頭陣，天威鏢局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氣勢不凡。

數(shù)十輛馬車依次跟在鏢旗之后，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fā)出沉悶的轆轆聲。

今天圍觀的百姓依然不少，街道兩旁人頭攢動，指指點點，嘖嘖稱奇。

時將正午，艷陽高懸，凌軒倚靠在門檻邊，目送商隊漸行漸遠，心中不知為何泛起一陣莫名的惆悵。

一場分別，雖不至悲痛，但也難以高興起來。

畢竟，這一路上的種種糾葛，只余下了心頭那一抹淡淡的落寞。

就在商隊緩緩離去時，凌軒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突兀地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嫵媚而妖嬈，身著淡黃薄紗，輕盈的衣料下隱約顯露出雪白的肌膚。

凌軒走上前，搭話道：“不跟商隊一起走嗎？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

他搭話的對象正是小璃。

小璃聞言轉(zhuǎn)過頭來，見是凌軒，巧笑嫣然道：“公子這是何話？小女子本就是這東晦郡人，何必去他處生活？”

“是嗎？抱歉，倒是我先入為主了?！?

小璃指尖繞著一縷發(fā)絲，聲音軟糯：“其實小女子本來真的打算與那商隊同行，多賺些銀兩，但與其中的一些商人相處一番后，我又改了主意，這一路顛簸輾轉(zhuǎn)，小女子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苦?！?

“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呢？”

“小女子接下來也沒有想好要去哪里，幸好攢了不少銀兩，還能在這望月樓多逗留一段時日。”

凌軒聞言回道：“可惜我也不過是個尋常商賈，若你不想從商，我也無能為力再為你引薦其他路子，不過我相信以你的聰慧，總能找到自己所擅長的事?！?

“小女子承蒙公子好意了。”小璃輕聲一笑。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直至商隊駛離郯城。

見已經(jīng)沒有熱鬧可以再打發(fā)閑暇，凌軒也向后廚走去，希望今天是尋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