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軒當(dāng)機(jī)立斷，趁著合圍之勢未成，先下手為強(qiáng)，驟然發(fā)難。

他縱身一躍，騰空而起，右腿如鞭，狠狠抽在一名小賊頭上。

只聽“砰”一聲響，那小賊吃了這一腳，小刀脫手，整個人飛出去數(shù)百步遠(yuǎn)，重重摔在地上哀嚎不止。

這一擊震懾力十足。

已有兩名小賊頓時嚇得連連后退，被凌軒冷眼一瞪，立刻收起小刀，拖著同伴落荒而逃。

凌軒回過頭來，現(xiàn)在唯獨(dú)那個偷了錢袋的小乞兒仍舉刀相向。

對此，凌軒不屑一顧，大步上前就要奪刀。

“抱，抱歉！”

誰知那小乞兒突然暴起，刀鋒直刺凌軒心口！

這一下若是常人，怕是就要命喪當(dāng)場。

好在凌軒不是常人，反應(yīng)迅捷，側(cè)身避過，反手一劍鞘抽在對方脊背上。

“錚”的一聲，凌軒順勢利劍出鞘。

“我念你年幼，本不欲為難，你竟敢暗藏殺心！”凌軒厲聲喝道，“小小年紀(jì)，如此歹毒，今日留你不得！”

他自然只是恫嚇，并無殺心。

但眼前這小賊若不嚴(yán)懲，日后必會變本加厲。

凌軒心中已有打算，先教訓(xùn)一頓，再扭送官府。

按大虞律法，偷盜如此數(shù)額，當(dāng)斬指黥面，發(fā)配勞役。

不過凌軒自是愿意改小數(shù)額，讓官府杖責(zé)之后，關(guān)押幾日便罷，足夠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了。

自己可是良好公民，熟讀律法。

思及此，凌軒持劍慢慢逼近。

那乞兒，將刀舉在身前，聲音發(fā)顫，威脅凌軒道：“別，別過來。”

凌軒一劍橫掃，那小刀便飛了出去。

乞兒手腕被震傷，疼得眼淚直打轉(zhuǎn)。

看著對方可憐模樣，凌軒又有些心軟。

要不直接送官算了？讓那些鐵面判官去處置吧。

“不，不要……”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傳來，既不是凌軒，也不是那個乞兒發(fā)出的。

兩人同時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從巷口緩步走來。

那是個小女孩，比地上的乞兒還要小上幾歲。

雖然衣衫同樣破舊，但至少洗得干干凈凈，小臉也白皙清秀。

與眼前這個滿身污垢的乞兒形成了鮮明對比。

“走，快走……”

地上的乞兒掙扎著向女孩爬去，聲音里滿是焦急。

凌軒沒有阻攔，只是冷眼旁觀。

待那兩人重逢，凌軒反手收劍入鞘：“把錢袋還我。”

那乞兒艱難地挪到女孩身前，用身體將她護(hù)住。

凌軒側(cè)身而立，右手按在劍柄上，保持著戒備的姿勢，誰知道這兩人會不會聯(lián)合對自己不利。

僵持片刻后，小女孩怯生生地開口了：“姐姐，你，你又偷別人東西了嗎？阿娘說過，偷東西是不對的，快，還給那位大哥哥吧。”

“大，哥哥？”凌軒微微一怔，這個稱呼倒是許久未聞了。

“阿妹，我，我……”乞兒的聲音弱了下去，整個人也癱倒在女孩懷里。

凌軒眉頭緊鎖，這也太能演了。

自己不過推了她一下，打飛了她的兇器，怎么就虛弱成這樣了？

小女孩從乞兒懷中摸出一個錢袋，凌軒一眼就認(rèn)出是自己的。

她緩步走上前來，凌軒本想喝令她放下，然后后退。

但見對方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倒也不必如此謹(jǐn)慎，至少收拾兩個孩子，自己還是很有把握的。

交接進(jìn)行的非常順利，什么意外都沒發(fā)生。

錢袋被完好地遞到了凌軒手中。

他掂了掂分量，不用打開也知道分文未少，因?yàn)槔锩娑际谴箦X，少一枚重量都會明顯不同。

將錢袋重新揣回懷中，凌軒側(cè)身讓開道路：“走吧。”

“謝謝大哥哥。”小女孩的聲音輕若蚊蚋。

凌軒輕嘆口氣，感慨她真是跟了個壞姐姐。

小女孩快步跑回去，吃力地扶起地上的乞兒：“姐姐，我們走吧。”

那乞兒虛弱地靠在妹妹瘦小的肩膀上，兩人踉蹌著就要離開。

凌軒正辨別著方向，這胡同可不能亂鉆，否則就找不到自己的馬車了。

當(dāng)兩人從凌軒身邊經(jīng)過時，他聽到了低聲的交談。

小女孩對乞兒說道：“姐姐再堅(jiān)持一下，待會兒皇宮又要倒剩飯了，我早點(diǎn)去，說不定能撿到不少吃的。”

乞兒的聲音帶著哽咽：“不行！阿妹，你的身體不能再去這樣折騰了，現(xiàn)在錢都花光了，你已經(jīng)兩天沒喝藥了。”

“我不礙事的，倒是姐姐你，已經(jīng)三天沒吃東西了，我知道你上次將干餅全部給了我，自己一塊都沒留。”

“唉……”凌軒一聲悠長的嘆息。

眾生皆苦，莫過于此。

他探手入懷，取出兩錢銀子：“喂，你們！”

兩人茫然回首。

“接著，”凌軒隨手一拋，沒有回頭，銀錢不知落在何處，“把自己收拾干凈，找份正經(jīng)活計(jì)，剩下的錢給你妹妹買藥，再買些吃的。”

耳邊久久沒有回應(yīng)。

半晌，才傳來銀錢被拾起的聲響。

“謝謝……”

“別再偷雞摸狗了，官差會砍人手指的，”凌軒還是忍不住看了她們一眼，“他們可沒我那么好說話。”

“謝謝大哥哥！我們一定會報(bào)答您的！”

“不必。”凌軒擺擺手，正要離去，身后卻傳來一陣咳嗽聲。

他猛然回頭，只見小女孩捂著嘴的指縫間，竟?jié)B出血絲。

乞兒驚慌失措地抱住小女孩：“阿妹！阿妹你別嚇我！”

“什么病？”凌軒本以為只是風(fēng)寒體虛的毛病，現(xiàn)在看來不是。

“沒事，沒事的，”小女孩虛弱地抬起頭，蒼白的臉上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姐姐，我們，我們走。”

沒有人回答凌軒的疑問。

只有兩個瘦小的身影，相互攙扶著漸行漸遠(yuǎn)。

凌軒望著她們離去的方向，心頭莫名煩躁。

想起那些一擲千金的紈绔子弟，再看眼前這對朝不保夕的姐妹。

“砰”的一聲，他一拳砸在墻上，震落簌簌灰塵。

他一拳又一拳，可無論他如何揮拳，都沒有辦法驅(qū)散心頭那股郁結(jié)之氣。

“罷了，孩子能吃多少藥？”凌軒自言自語道，邁步朝兩人離開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