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二牛睡得正香。
自從當上醉仙樓的大師傅后,他每晚都睡得格外踏實。
雖然酒樓生意日漸蕭條,但這絲毫不影響他享受這間專屬于大師傅的私人房間。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二牛皺了皺眉,翻了個身,將被子拉過頭頂。
“咚!咚!”
敲門聲陡然加重,力道大得驚人,震得門框都在顫動,這絕非尋常人所能為。
二牛猛地坐起身,睡意全無。
他罵罵咧咧地披上外衣,抄起門栓:“誰啊,大半夜不睡覺!”
門一開,兩道身影映入眼簾。
一個是熟悉的庖長李懷遠,另一個身影卻讓他渾身一顫。
“師,師傅?!”
二牛愣在原地,足足呆了一息。
這個魁梧的漢子難以置信的伸出雙手:“師傅!真的是您!”
凌軒輕輕應道:“是我。”
二牛死死抱住凌軒:“太好了,他們都說您死了。”
凌軒遲疑片刻后拍了拍二牛的后背,轉頭看向李懷遠:“我疑惑的事又多了一樁,到底是誰在傳我死了?我記得在郯城我明明還和葉家公子說過話。”
李懷遠苦笑著搖頭:“我們這些廚子,哪有機會和葉家搭上話?更何況當日擄走您的可是一位修士,我們都以為……”
雖然李懷遠話未說完,但凌軒已知曉他的意思,一聲長嘆已從口中溢出。
就這樣保持了一會兒后,凌軒按捺不住提醒道:“可以放手了嗎?”
二牛這才松開雙臂。
三人進屋落座后,凌軒正色道:“實不相瞞,我這次回來,是為御廚刀而來。”
李懷遠與二牛面面相覷。
凌軒繼續解釋道:“此刀乃御賜之物,曾侍奉過當今圣上,刀身沾染無上龍威,既到我手中,當由我妥善保管,若任其流落在外,恐我有失職之罪。”
“師傅,”二牛苦惱道,“您離開后,我第一時間就將刀收好了,只是后來官府來人搜查,我怕被他們發現,就交給了柳柏文保管,他說他有門路能瞞過官府。”
凌軒眉頭緊鎖:“你是說,現在刀在柳柏文手里,隨他一起去了天香閣?”
見二牛怯怯點頭,凌軒不由得伸手薅了把頭發。
事情變得麻煩了。
“柳柏文究竟想做什么?”凌軒不得其解。
按常理,那把刀絕非尋常人能駕馭的。
當初自己擅自使用時的情景,柳柏文可是親眼目睹的,他應當知曉其中利害。
凌軒隨即繼續問道:“二牛,之后你可曾與柏文說過話?”
“沒有,”二牛搖頭道,“為了瞞過官府,他幾乎當天就返回天香閣了。”
凌軒意識到了什么:“哦?這樣啊。”
三人又敘了些閑話,凌軒便起身告辭。
二牛本想一路相送,被凌軒打發回去繼續睡覺了。
凌軒和李懷遠二人走在醉仙樓的條條回廊中,昔日這里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而今燈籠只稀疏地掛著幾盞,夜風中搖曳的燭光襯得整條長廊愈發蕭條。
凌軒與李懷遠并肩而行。
李懷遠打了個哈欠,問道:“時辰不早了,小凌你還不回房歇息嗎?”
“我現在還不困,另外掌柜的可曾睡下?”
“這個時辰,應該睡了吧?”李懷遠不確定道,“他近來咳得厲害,常常徹夜難眠,我已安排了人日夜照料。”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庖長先回吧,若是掌柜的還未睡,我正好去問問近況。”
李懷遠應了一聲,兩人在回廊拐角處作別。
習慣了望月樓的恢宏氣派,醉仙樓的格局在凌軒眼中已經變得格外逼仄了。
不過幾步路的功夫,他便已來到二樓最里間的房門外。
一個雜役歪倒在椅子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隱約的咳嗽聲從門縫中傳出,凌軒凝神細聽,除了雜役的呼嚕聲,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呻吟:“水……咳咳……水……”
往昔記憶涌上心頭。
雖說這醉仙樓掌柜劉福全,總愛把自己往風口浪尖上推,但每逢自己遇到難處,他出錢請郎中買藥材時又從不吝嗇,凌軒因此一直視他為難得的合作伙伴。
此刻見對方竟被如此怠慢,凌軒心頭頓時竄起一股無名火。
“砰!”
凌軒抬腿就是一腳,龍氣如今已能在經脈中自然流轉,這一腳竟將那雜役連人帶椅踹飛出去。
椅子撞在墻上歪倒一邊,雜役則摔了個狗啃泥。
凌軒負手而立,眼眸中冷的嚇人:“好得很!李庖長讓你照顧掌柜的,你卻在這里睡大覺?”
此刻樓里為了節省成本,也是燈光昏暗,那雜役看不清凌軒的臉。
他被人攪了清夢,正要發作。
但當他向前走了兩步,他一下便看清了凌軒一身暗紋長衫,這番工藝,可不便宜。
再加上對方直呼李庖長大名,雜役頓時明白眼前這位來頭不小。
“小的該死!”雜役慌忙跪下,自扇耳光,“實在是,實在是沒人來換班,小的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了,這才實在撐不住了,這才睡了。”
凌軒冷哼一聲,正欲厲聲訓斥,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但屋內又傳來一陣呻吟,凌軒只得暫時壓下怒火:“待會兒再收拾你。”
說罷,他推門而入。
屋內一片漆黑,那雜役見狀,自覺上前來點了一根蠟燭。
還算他有點眼力見。
借著搖曳的燭光,凌軒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茶具。
他伸手試了試水溫,有些涼了,卻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劉福全的咳嗽聲越發劇烈,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
凌軒提起茶壺快步來到床前,一手扶起劉福全,一手將茶壺遞到他嘴邊。
劉福全立刻對著壺嘴“咕咚咕咚”地痛飲起來。
隨著他一仰頭,整壺水一飲而下,劉福全長長地舒了口氣,整個人都松弛下來:“得……咳咳……得救了……”
“等等,你……你是?”劉福全這才注意到床邊的人影有些陌生。
凌軒朝雜役使了個眼色,后者連忙舉著燭火湊近。
“你是,凌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