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壺內的熔爐發出嬰泣般的嗡鳴,流銘的頭顱懸浮在沸騰的青銅液中,右眼已被熔解成空洞。他的意識在三百個時空碎片中游蕩:某個碎片里七歲的自己正在偷喝祭酒,另一個碎片中十五歲的他舉起鍛鐵錘砸向血月鎖鏈,而最黑暗的碎片里,襁褓中的嬰兒正被陳雪梅用銀針刺入眉心。
“滋味如何?“寒宵宮主的聲音從壺壁滲出,青銅液面浮現她的獰笑。流銘殘存的左眼突然爆出幽藍火焰,火焰中映出阿蓮茹的蛇尾虛影——她正在熔爐外刻下逆轉陣圖的最后一筆。壺內溫度驟然攀升,流銘的頭顱開始融化,腦漿與青銅液混合成粘稠的漿體,漿體中浮出密密麻麻的西海密文,每個文字都在啃食他的記憶。
熔爐突然炸開裂縫,一縷罡風裹著灰雀羽毛卷入。羽毛觸及流銘的瞬間,他的意識被拽入陳雪梅的識海——這里是一片冰晶迷宮,每面冰墻都封存著不同時空的流銘。最中央的冰棺里,陳雪梅本體正在縫制嫁衣,嫁衣上的灰雀突然扭頭,眼珠化作兩面青銅鏡,鏡中映出流銘正在液化的身軀。“你終于來了,“她的指尖撫過冰棺邊緣,“三百世的血飼,等的就是這一刻。“
流銘的鍛鐵錘殘片突然在虛空中重組,錘柄裂開九道縫隙,鉆出青銅胎兒的觸手。觸手刺入冰棺的剎那,整個識海開始崩塌,陳雪梅的嫁衣碎片化作青銅蝴蝶,蝶翼上的紋路與熔爐內的密文共振。流銘的頭顱趁機沖出裂縫,撞碎壺壁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的肉身已重組成半人半青銅的怪物——左臂是虬結的筋肉,右臂是完全青銅化的鍛鐵錘,錘頭上睜開的第九只復眼正滲出冰藍色血淚。
寒宵宮主的身影在五維沙海上凝實,她手中的命輪金線突然繃斷。流銘的青銅右臂自主揮動,錘風掀起的星屑在空中拼出血飼大陣的全貌——陣眼處赫然是陳雪梅冰棺中的本體。“你以為只有你會用飼紋?“流銘嘶吼著將鍛鐵錘砸向沙海,地底鎮壓的青銅碑林破土而出,碑文上的婚約文字扭曲成鎖鏈,纏住寒宵宮主的四肢。
阿蓮茹的蛇尾從維度裂縫中掃出,尾尖的蠱蟲炸成血霧。血霧中浮現三百年前的場景:蛇尾女子剜出心臟投入熔爐,青銅瘟疫的孢子從她眼眶中噴涌。流銘的復眼突然同步閃爍,所有孢子倒卷回寒宵宮主體內,她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底下蠕動的青銅觸須。“不...這不可能!“她的尖叫震碎了三層維度屏障,五維沙海倒卷上天,露出底部倒懸的宮闕群。
流銘踏著青銅鎖鏈躍向宮闕,每一步都震落瓦片上的西海密文。他在主殿梁柱上看見父親融化的殘軀——老人的右手仍保持著刻字的姿勢,指尖滲出的銅汁正匯入地脈。當流銘觸碰那截斷指時,往生塔虛影突然實體化降臨,塔內三百盞顱燈同時點亮,映出陳雪梅在三百個時空中的同一動作:將銀針刺入流銘命輪。
“逆轉吧。“阿蓮茹的蛇尾纏住流銘的腰,將本命蠱的核心塞入他胸腔。流銘的青銅右臂突然暴漲,貫穿寒宵宮主的胸膛,掏出的不是心臟,而是一枚青銅骰子——骰子的每個面都刻著“飼者“的古篆。當骰子墜地時,整座宮闕開始崩塌,陳雪梅的所有分身從冰棺中躍出,她們手中的銀針匯聚成洪流,刺入流銘新生的青銅羽翼。
羽翼炸裂的瞬間,流銘的意識被拋入時空亂流。他看見自己正在襁褓中吮吸毒奶,陳雪梅的嫁衣下擺滴落青銅液;十五歲血月夜,父親融化前用最后的人性在他手心寫下“逃“字;往生塔深處,阿蓮茹的蛇尾正將逆轉陣圖刻入他的脊椎...所有記憶碎片突然重組,流銘的瞳孔分裂成九輪血月,月光照徹五維世界,沙海下的青銅碑文滲出銅汁,在他腳下凝成新的讖語:“飼者為尊,萬劫成宮“。
寒宵宮主的殘軀化作青銅雕像,成為宮門前的第一尊守衛。流銘端坐在王座上,看著自己的左手徹底化作鍛鐵錘。錘頭睜開的第九只復眼中,映出三百年前的真實畫面:蛇尾女子將嬰兒交給鐵匠夫婦時,眼角滑落的不是淚,而是青銅瘟疫的孢子。
“原來我從來都不是祭品...“流銘的笑聲震碎了五維天幕,“我就是瘟疫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