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錘叔，怎么不見小刀？”

江野忽然發(fā)現(xiàn)今天自打進來后，就一直未見過小刀。

“跟她娘出去閉關(guān)了，我上個月剛傳授她《天火錘法》，她每日都在練習，不過手法的參悟卻始終不得要領(lǐng)，所以去閉關(guān)冥想了。”

說罷，魯金錘指了指桌上的半碗粟米粥。

“你瞧，我伙食都簡單成這樣了。”

江野瞧去，發(fā)現(xiàn)桌上就是一碗最為普通的粟米粥，不似以前來時，每次都有精致小菜相佐。

“好吧~那我便先告辭了。”

說罷，江野轉(zhuǎn)身離去。

一個月后。

雪已基本化開，山石間露出濕漉漉的青苔。

江野踏著碎雪，來到魯金錘的鐵鋪。

幾縷寒意在風中游蕩，那一縷爐火依舊飄搖。

魯金錘從院內(nèi)搬出一個包裹粗麻布的物什，放到江野面前。

“你的丹爐，并無奇跡，就是最普通那種。”

“沒事，高級的我也不一定駕馭的住，多謝金錘叔。”

江野解開麻布。

只見爐身烏黑發(fā)暗，通體無紋，僅在爐口處有一圈洗不凈的火痕。

三足短而粗壯，穩(wěn)重卻毫無美感。

“打開看看！”

魯金錘在一旁提醒。

江野順勢掀開爐蓋，倒是十分沉重，開合間還發(fā)出略顯生澀的摩擦聲，爐體看不出材質(zhì)，只知摸上去冰涼粗糙，如同久雨未干的老瓦。

“確實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若不是出自魯金錘之手，江野一定認為它就是個普通的鐵器。”

江野笑了笑，把丹爐收進儲物袋里。

“你不取個名字嗎？”魯金錘開玩笑道。

“啊？”

江野忽然一愣，沉吟幾息后續(xù)道：“就叫「百家爐」吧！”

“不錯，總算不忘本！”魯金錘笑道。

“金錘叔，您這爐子內(nèi)的火苗......是不是什么神火、仙火之類的好東西，為何一直不滅？”

這個問題江野之前好幾次都想問，不過都忍住了。

這次自己要養(yǎng)火了，才終于問出口。

“那倒不是，起初就是一團普通的火苗，不過經(jīng)歷了我們魯家世代相傳，輔佐了幾百位煉器師，煉出的法器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逐漸就誕生了一絲靈氣，這才得以不滅。”

“那就是靈火咯。”

江野蹲下身，湊近爐口。

火苗就燃在那口陳舊的爐膛之中，小得幾不可見，只有在風吹爐腔時，才會抖出一點微光。

沒有異彩紛呈，也不跳動出任何華麗形狀。

只是一縷最尋常的黃橙色，如深秋老葉的顏色，靜靜地、幾乎不動地燃著。

它不熾熱，不耀眼，卻給人一種很難熄滅的感覺。

像是在漫長歲月里，一點點熬過寒冬，一次次頂住熄滅的命運，靠著微薄的燃料、爐壁殘留的溫度，一寸寸地堅持了下來。

那是一種悄無聲息、但極其堅定的火。

江野一時出了神，只覺那一縷小小的火光，仿佛比山上的雪還要久，比寒風還要執(zhí)著。

魯金錘也走了過來。

“靈火，這個說法倒也沒錯，不過通常只有凡火、地火、天火和異火，還有就是你帶回的那本《養(yǎng)火訣》所蘊養(yǎng)的真火。”

江野站起身，只在心中默默記下那些火種的分類。

“金錘叔，這團小火苗雖然并非什么神火仙焰，但卻是你們世世代代，一錘一錘打出來的，我感覺它不會弱于你說的那些火種。”

“哈哈~其實也沒那么玄乎，這和修煉差不多，都是日夜磨礪，與老天爭一分存在下去的希望，你若是要以《養(yǎng)火訣》蘊養(yǎng)自己的真火，大概也是這個思路，聚沙成塔。”

“聚沙成塔！”

江野緩緩點頭，在口中輕聲重復。

“金錘叔，這爐膛內(nèi)的殘渣，我能否帶一塊回去？”

“好，送你一塊吧！”話音落，魯金錘隨手從爐膛中夾出一塊巴掌大的殘渣，遞給江野。

那是一塊看似不起眼的黑石，表面焦黑斑駁，坑坑洼洼，像是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烈火錘煉后的余燼之物。

然而——

在那殘破的石殼縫隙中，竟隱隱透出一線紅光，像血絲般細微，又似心脈般跳動，時明時暗，卻始終未曾熄滅。

江野運轉(zhuǎn)起法力，接過殘渣，掌心一震，那一絲尚存的溫度仿佛透過肌膚，傳進了心底。

不是灼熱，而是一種倔強的暖意。

火意，尚在！

他低頭凝視良久，仿佛能看到那些年無數(shù)錘落火起、爐響人聲的場景，一錘接一錘，一代接一代，都留在了這塊不起眼的爐渣里。

“它雖然不起眼，但確實見過不少好東西。”

魯金錘咧嘴一笑，語氣輕描淡寫，像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江野點頭，將殘渣小心放入「百家爐」。

說不定將來的某一天，自己的真火，就是從這中間醞釀出第一縷光亮。

回到家里。

江野在院子角落搭建起一個棚子。

將「百家爐」安放其中，然后取來木炭，小心地掩蓋住那塊帶回來的熔爐殘渣。

這時，空空舉著一根剛點燃的火把來到跟前。

“頭兒，俺來幫你燒火！”

江野抬手阻止，“不必，要有點耐心。”

空空并不能理解江野的話，但還是聽話地后退了半步。

靜靜伸手入爐。

掌心懸在那層木炭之上，僅隔寸許。

他閉上眼，凝神感受。

起初，似乎什么都沒有，只是一片沉寂，木炭冰冷，空氣寂靜，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尚未蘇醒。

但就在他準備收手的瞬間。

一縷極輕極柔的溫度，悄然觸及指尖。

那不是火焰的灼熱，而是一種介于冰與暖之間的氣息，仿佛嬰兒初次吐息，極其微弱，卻帶著不可忽視的生命力，它不張揚、不躁動，卻分明在那里，像某種意識正在慢慢蘇醒。

江野眉頭輕挑，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慢慢收回，嘴角微微揚起。

“還活著。”

這一聲說的很輕。

“啊？什么東西還活著！”

空空探頭，卻什么都看不出來，焦急地抓耳撓腮。

江野淡淡一笑，摸了摸猴頭。

“慢慢會明白的，現(xiàn)在你只管修煉就行，去練習棍法吧！”

打發(fā)走空空。

他站在丹爐前，緩緩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周圍風聲似乎停了，天地安靜如水。

衣袖輕揚~

江野盤膝坐下，五指自然張開，雙掌懸于丹爐上方。

十指微顫，如捧清露。

他心神內(nèi)斂，調(diào)動靈力沿著經(jīng)脈緩緩流轉(zhuǎn)，與《養(yǎng)火訣》中的引火之式一一對應。

動作不大，但卻極為精準。

每一次指尖的顫動都像是在空氣中描畫某種看不見的軌跡，一圈又一圈，宛如水波紋般擴散至丹爐之中。

不多時。

木炭間開始泛出一層紅色的微光，仿佛有一股極淺的暖流在其中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