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初起，山風漸盛。

摩云山在薄霧中隱現，山勢高聳，山腰處云嵐繚繞，似巨獸蜷臥，吞吐蒼氣。

江野等人立在山腳，仰望那如削般的山道石階，前方立著一座古老石門，上刻三個篆字。

“歸止門”。

阿夯神色復雜，雙拳微握，聲音低沉。

“小時候，我從這里跟我爹走的……如今，又回來了。”

江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拍了拍他肩膀。

豬大娘靜靜站在阿夯身旁，眼睛始終盯著山門里，肩膀微微顫抖。

老蛇盤臥在附近的一塊巖石上，金瞳微瞇，語調拉得有些長。

“說起來，我也很久沒回「溟霖沼澤」了。”

江野回望老蛇，“溟霖沼澤？是你們族群的駐地嗎？”

“沒錯，溟霖沼澤位于南荒極境，綿延數千里，就在亂云山脈的南面，常年云霧封頂，陽光難透......”

老蛇說了很多。

江野和阿夯沒有打斷，一直靜靜聽著。

他暗暗記下了一些特征，溟霖蟒族群聚居之所依水而建，不是屋舍，而是蜿蜒藤洞與蛇紋石臺，皆隨地勢自然盤繞......

就在這時——

“咚——！”

山門內忽然傳來一聲鼓響。

緊接著，幾道身影自霧中緩緩走出，俱是木甲青彘族的守衛，身披藤甲，頭戴獸面面具，面色冷漠，為首者手持長矛，攔在石階之上。

阿夯拱手一禮，語氣鄭重。

“諸位大哥，我是泰山之子，還請放行。”

對方聞言，神色不變，只冷聲回應一句。

“棄族之子，還敢回來？”

這句話，如一盆冷水潑下，瞬間將空氣凍住。

江野皺了皺眉，目光掃過對方幾人，與對方眼神相對，雖然未見敵意，但那種由內而外的排斥，卻絲毫不加掩飾。

“棄族？”

阿夯輕聲重復了一句，看上去很沒有底氣。

“哼~”為首的木甲青彘冷哼一聲。

“你父泰山，不聽祖訓，曾多次私自出山，后來還逃避族內懲罰，躲到了外面，這還不算棄族？”

江野抬頭望去，看到一張額頭有疤的豬臉，不似阿夯那般和善，雖然表情并不猙獰，但卻自帶一種狠厲之色。

不待阿夯開口，另一名木甲青彘也走上前，身材矮了另一人一頭。

“不僅如此，你父泰山還誘騙十戒前輩出去，害得他殞身于外界，讓我族失去了第一戰神。”

二人語氣清冷，說話也是毫不客氣。

這時——

老蛇盤旋而來，昂首挺立于阿夯身側，金瞳微瞇。

“妖族傳承失落千年之久，若是都似你們這般枯守于深山老林，我妖族豈不是全都要退化成沒有靈智的妖獸。”

江野并未出聲，在一旁靜觀。

“外界早就被人族霸占，哪里還有我們的容身之所？”疤臉青彘反問道。

“一派胡言！”

老蛇毫不客氣，練氣九層的修為也不掩飾，瞬間釋放開來，地面泛起一圈圈靈力波動，震得兩個守山青彘衣袍鼓蕩。

“我溟霖蟒一族就崇尚外拓，祖訓就是要找尋遺落的傳承，我族遍布大荒各地，何時無容身之所了？”

老蛇聲音洪亮，故意釋放靈力震蕩出去。

守山的兩名青彘被它這一聲怒吼和修為所震懾，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很快——

一道身影出現在遠處的山路上。

阿夯肩膀微微一沉，目光凝視遠方。

山路上。

那道身影狀如小山，移動卻十分迅速。

他抬手示意老蛇收斂氣息，“老蛇，三長老來了，小時候他對我最好了，你莫要沖動，快快收了氣息。”

話音剛落。

山道上的身影已然穿過兩名守山青彘的身旁，站定在山門之前的臺階之上。

江野看得一驚！

好高大的木甲青彘，看上去比阿夯還大了一圈，縱然留著長長的白胡子，但是卻絲毫沒有衰老的跡象，渾身肌肉虬結如鋼筋，兩條腿更是如同兩根鐵柱。

他以御獸秘法與老蛇溝通。

“老蛇，咱們是來娶親的，不是來打架的，收了你的氣息。”

老蛇剛收斂氣息。

那名長者走上前兩步，投來審視的目光。

最終落在老蛇和空空身上。

“溟霖蟒，練氣九層！”

“霧尾云猿，練氣四層。”

多余的話一個字都沒有，轉頭又向江野看來。

“人族小子！練氣六層！”

說話的時候，它臉上表情依舊平淡，并無絲毫的惡意。

江野聞言，心中又是一震。

自己氣息并未釋放，一般來說，除非高出一個大境界，才能直接看穿對方的具體修為，否則頂多就看出是中期還是后期。

而眼前這位青彘前輩，一眼就看破自己練氣六層。

莫非......

思忖之際。

那位白胡子青彘又轉頭看向阿夯！

“阿夯，多年不見，你的修為增長倒是很快，可為何比你爹還要不明事理？”

這話雖然是質問，但語氣卻依舊平和。

江野記得方才阿夯說眼前這位是三長老，小時候對他不錯。

“三長老！”

阿夯躬身一拜，“我此次前來，是為了迎娶翠蘭，并無其他。”

“這是好事，可為何帶外族前來。”

說著，三長老目光掃過溟霖蟒和江野，而后續道：“帶一個溟霖蟒來就算了，畢竟也是我妖族同類，可為何還帶個人族前來？”

“就是，和你那不尊祖訓的老子一副德行！”

疤臉青彘見撐腰的來了，語氣都硬了幾分，只是聽上去讓人想打他一頓。

“住口！誰讓你這樣和族人講話的？”

三長老忽然轉頭，語氣十分嚴厲，嚇得那疤臉青彘支支吾吾地后退了幾步，不敢再說一個字。

江野依舊不語，還是再觀察觀察，萬一貿然開口壞了事就麻煩了。

阿夯又是一拱手，出聲解釋。

“三長老，這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之前幫過我許多次，這種大喜的日子，我這才想邀請他們一同參與。”

“哎——！”

三長老長長嘆了口氣，望著阿夯一副失望的樣子。

“看來......你和泰山一樣，也覺得祖訓是不對的？”

阿夯不語，來的路上，他早就想好了，要堅持父親和十戒叔的遺志，而且通過和江野及老蛇的接觸，他自己也認為祖訓不對。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那你回去吧！”

說著，三長老搖著頭轉過身，邁步就要走入山門。

“三長老，您等等！”

這時，豬大娘出聲了，她的語氣十分溫和。

三長老止步，轉過身，看向站在階下的豬大娘，“茯苓，十戒和泰山的教訓還不夠嗎？你為何沒有將阿夯教好！”

茯苓？

江野微微點頭，原來這便是豬大娘的名字。

“三長老，阿夯這孩子脾氣和他父親雖然不同，可卻也是個有主見的孩子，我不會左右他，況且我從來都不認為泰山做錯了！”

豬大娘此話聲音雖然不高，但態度卻已經說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