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云層縫隙,在神農氏糧倉的夯土墻上投下蛛網狀的裂紋。守倉人稷離舉著火把,焦黃的燈光照亮墻壁滲出的黑色粘液。他的草鞋突然陷入某種膠狀物中——昨日還干燥的粟米堆,此刻正在融化成瀝青般的黑漿。
“地龍翻身了!“倉外傳來驚呼。
稷離卻死死盯著手中青銅鑰匙。這枚從墻縫摳出的物件泛著幽綠銅銹,黍穗紋路間嵌著粒暗紅朱砂。當指尖觸碰到朱砂時,整座糧倉突然發出洪荒巨獸般的呻吟,十五座儲糧窖接連塌陷,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地穴。
千里之外,軒轅正勒馬立在云霧山巔。他手中的龜甲突然燙如烙鐵,血紋地圖上代表神農糧倉的位置滲出黑血。蚩尤扯下鼓手的麻布面巾,青銅面具后的瞳孔驟然收縮——這個共工余孽的耳后,赫然紋著神農氏長老才有的五谷刺青。
“你們神農氏......“蚩尤的銅鉞抵住后稷咽喉。
軒轅卻按住蚩尤手腕:“看他的眼睛。“月光下,鼓手的瞳孔泛著詭異的銀灰色,仿佛被某種黏液覆蓋。當軒轅用玉琮觸碰其額頭時,鼓手突然渾身抽搐,七竅鉆出無數透明蠕蟲。
“是傀儡蠱!“后稷踉蹌后退,“傳說共工氏用黃河水母煉成的邪術......“
話音未落,西南方天際炸開三朵赤色狼煙——正是神農氏最高警戒信號。軒轅翻身上馬時,發現坐騎的蹄鐵正吸附著滿地青銅箭鏃。這些二十年前的兇器在地脈震動中組成箭頭形狀,齊齊指向神農氏方向。
當軒轅率軍沖破糧倉結界時,眼前的景象讓身經百戰的九黎勇士都倒吸冷氣。七丈高的黍穗圖騰柱攔腰折斷,斷口處滋生的黑色菌絲正吞噬著殘存粟米。稷離跪在最大的地穴邊緣,手中青銅鑰匙插入地面后,竟喚醒了埋藏千年的青銅地宮。
“這是......神農鼎!“后稷顫抖著撫摸地宮壁畫。畫面中,九尊巨鼎鎮守九州,其中三鼎已然崩裂。軒轅的龜甲突然浮空,血紋與壁畫產生共鳴——崩裂的三鼎位置,正是云霧山、神農糧倉與九黎祖陵。
蚩尤突然揮鉞劈向壁畫,金石相擊的火星中,鼎紋竟滲出鮮血:“我族圣典記載,九鼎乃女媧補天所鑄,鼎碎則地脈崩。這些黑漿......“他用鉞尖挑起蠕動的地脈黑漿,“是鼎中泄露的混沌之氣?!?
地宮深處傳來機括轉動的轟鳴,三百青銅兵俑破土而出。它們的眼眶跳動著水母狀幽光,手中戈矛正是當年黃帝與蚩尤涿鹿大戰時的制式。軒轅格開一柄刺來的青銅戟,發現戟身銘文竟是自己部落的古文字。
“小心傀儡蠱!“后稷拋出藥囊。藥粉觸及兵俑的剎那,它們體內爆出大團透明蠕蟲。蚩尤的銅鉞在蟲群中劈出烈焰,火光卻映出更駭人的景象——地宮穹頂布滿倒懸的青銅繭,每個繭中都封存著面帶微笑的活人。
軒轅的玉琮突然發出龍吟。他循聲躍上中央祭壇,看見九鼎殘片中浮沉著半卷鮫綃。當指尖觸及綃面時,無數畫面涌入腦海:洪水肆虐的中原、駕馭應龍的玄衣戰神、還有在鼎身上刻字的白發老者——那人的眉眼,竟與自己有七分相似。
黎明時分,當最后一只青銅兵俑化為齏粉,軒轅卻在祭壇下發現了更深的甬道。蚩尤的銅鉞劈開青銅門瞬間,海嘯般的聲浪幾乎掀翻眾人——門后是直徑百丈的球形地窟,四壁嵌滿旋轉的青銅渾天儀,中央懸浮的隕鐵核心正不斷滲出黑漿。
“這不是地宮......“后稷的蓍草杖沒入黑色地脈,“是囚牢?!?
渾天儀突然加速運轉,投射的星圖顯示紫微垣正在崩解。軒轅懷中的龜甲騰空而起,與隕鐵核心產生共鳴。在劇烈的頭痛中,他看見幻象:十二年前姬水暴漲之夜,父親少典將嬰孩時期的自己放入青銅舟,舟底刻著的正是渾天儀星圖。
“公子!“倉頡的驚呼喚回神智。隕鐵核心裂開的縫隙中,緩緩升起具水晶棺槨。當看清棺中人的面容時,所有神農族人齊齊跪倒——那正是傳說中羽化的神農氏初代炎帝!
炎帝手中握著的青銅劍突然發出鳳鳴,劍柄五谷紋與軒轅的玉琮產生共鳴。當軒轅握住劍柄的剎那,地窟四壁浮現血色銘文:“鼎碎九黎,蠱噬神農,軒轅現世,重鑄乾坤?!?
“原來如此。“蚩尤突然大笑,九把銅鉞插入地面組成星陣,“當年涿鹿之戰根本不是黃帝戰蚩尤,而是......“他的聲音被突然塌陷的地面吞沒。眾人腳下的青銅地板化作流沙,將所有人卷向更深處的黑暗。
軒轅在墜落中握緊神農劍,看見劍身映出自己額間浮現的龍紋。當后背觸及水面時,他發現自己漂浮在浩瀚的地下海上,遠處有青銅巨艦破浪而來,船首像正是父親少典的模樣。更令人驚駭的是,船桅上飄揚的旗幟,繡著本該早已滅絕的鬼方部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