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推開“墨香齋“的木門時，蘇晚棠終于看清了坐在輪椅上的店主。他右臂截肢處纏繞著深灰繃帶，左手穩穩托著紫砂壺，骨節分明的指節在晨光中透出玉石般的溫潤。

“歡迎光臨。“低沉的嗓音帶著金屬質感，卻比任何時候的問候都讓蘇晚棠感到熨帖。她將畫具袋放在柜臺上，鼻尖縈繞著沉水香的幽微氣息，“您這里檀香味道特別，是特制的嗎？“

輪椅轉動的輕響中，店主將茶盞推到她面前。蘇晚棠這才看清他胸前掛著的工作證——林深，37歲，肢體三級殘疾，綠澤畫院香藝工坊創始人。

“這是沉水龍腦香，“林深指了指后堂，“十年前一場火災燒掉了我的畫室，卻讓我在廢墟里發現了這株老樟木。“

蘇晚棠想起今早畫室漏雨的慘狀，突然有些理解這個男人為什么要將店鋪開在偏僻巷尾。她打開速寫本，炭筆在素描紙上勾勒出輪椅上挺拔的側影，這個瞬間，仿佛有檀香木的年輪在紙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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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香灰里的星光

每周三午后，蘇晚棠都會帶著未完成的油畫來“墨香齋“。林深總在午睡后出現，將新調的香粉倒入鎏金香篆，粉末簌簌落進銅爐的聲響，像極了她調色時松節油與顏料的碰撞。

“林先生，“第四次來訪時，蘇晚棠終于忍不住開口，“您的香里藏著故事嗎？“

輪椅突然停滯在滿室青煙中。林深望著窗外逐漸傾斜的日光，喉結滾動著發出沉悶的笑，“19歲那年，我總在畫完人體素描后焚香，說這樣可以驅散...那些目光。“

蘇晚棠的畫筆在畫布上頓了頓。她想起畫室角落那幅未完成的半身像，模特正是眼前這個男人。那些纏繞在繃帶下的肌肉線條，此刻正隨著輪椅的輕微晃動，在她視網膜上烙下灼熱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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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三文錢的姻緣

當蘇晚棠在香爐底部發現刻著“沉檀“的銅牌時，距離她失業已經三個月。林深正用僅剩的左手研磨龍腦，瓷臼與研杵相撞的節奏，像極了她賣畫時數硬幣的聲響。

“這是明代制香秘法，“林深將泛著琥珀光的香粉遞給她，“三文錢能買到的姻緣，總比三十萬的鉆戒牢靠些。“

蘇晚棠握著銅牌的手微微發抖。三天前她在招聘會被人指著畫板說“殘疾人畫的東西能看？“，此刻卻突然想起林深教她調香時說的：香氣是穿越時空的語言，不會嘲笑任何人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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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暴雨夜的變奏曲

七月的暴雨來得猝不及防。蘇晚棠冒雨沖進“墨香齋“時，林深正用肩膀頂著即將倒塌的檀木架。混著雨水與松脂的氣息撲面而來，她突然明白為何畫家們總說：最驚心動魄的創作，往往誕生在廢墟之上。

“別怕，“林深將她護在身后，“我在這里守了十年，知道每塊磚頭什么時候會塌。“他的聲音像浸透雨水的棉布，卻意外地讓她感到安心。

當消防員破門而入時，他們正蜷縮在滿地散落的香粉里。蘇晚棠的畫板歪斜著，上面是半幅未完成的畫——輪椅上的男人正將一朵蓮花插進香爐，而她站在他身旁，發梢還滴著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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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沉檀木的私語

綠澤畫院的義賣會上，蘇晚棠的油畫《沉檀》以三十萬成交。當她將支票遞給林深時，男人卻將銅牌重新掛回香爐底部，“這是聘禮，三文錢的聘禮。“

“可我什么都沒有...“蘇晚棠的聲音哽咽在飄滿沉水的空氣里。林深轉動輪椅靠近她，截肢處傳來金屬摩擦的輕響，“你有一雙能看見星辰的眼睛，這比任何名畫都珍貴。“

夕陽透過彩繪玻璃窗，在他們交握的掌心投下細碎光斑。蘇晚棠突然想起林深教她調香的最后一步：當香灰自然落下時，真正的香氣才會升騰。而此刻，她終于懂得，有些愛情，注定要在灰燼中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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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香篆里的四季

三年后的某個雪夜，蘇晚棠在香爐底部發現新的刻痕——“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輪椅上的男人正用左手寫下“沉檀續“，紫砂壺里飄出的，是混著雪松與柑橘的新香。

“這次用的是北歐冷杉，“林深將調好的香粉遞給她，“就像你總說我這人太沉悶，得加點清新的東西。“

蘇晚棠望著他鬢角新添的白發，突然想起那個暴雨夜，想起畫板上未完成的蓮花。原來有些相遇，從第一眼開始，就寫好了永恒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