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

原本還在搖晃小腿的姜曉曉轉頭。

眉目如畫，就是神色平靜，好像看到一位普通的同學一樣，沒有多加關注。

她盯著白河看了一眼，很快又扭過頭去，自顧自的看著電視。

就好像白河是一位透明人，只是用心看的話，就會發現少女的眼中有一抹濃到化不開的憂愁。

“姜老師，這是咋了？”

白河猛的抬頭，臉上滿是疑惑。

他怎么覺得辦公室里面的氛圍有些奇怪呢？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眼前的兩人都發現了自己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是出于某種保護性的心理，并不想將這件事情這么快告訴自己。

可是？

不應該啊？

白河對天發誓，他最近可沒干什么出格的事。

除了雇傭姜曉曉畫畫……

白河心中發毛，在一瞬間的驚恐之后，他旋即冷靜下來。

要是這件事被姜老師發現的話，他也不用等姜老師把他叫到辦公室里來了。

他估計能立刻成為二中歷史上的傳奇人物。

畢竟在東市這個小縣城的觀念當中，畫畫，那是只有學習不好的人才用以謀生的一條出路。

換句話說，成績稍微過得去點的學生，一旦學習畫畫，那就會被抨擊為不務正業。

而姜曉曉這位文科第一，將來必定能考上名校的好學生。

在沒有展露出極高的天賦之前，一旦再轉為藝術生的話，恐怕是校長都會睡不著覺了。

所以……

不可能是這個原因。

辦公室好像也被秋風感染一樣，忽然浮現出一股明眼人都能看得見的殺氣。

稍微有點眼力見的這個時候都知道，應該盡快跑路，不能在此地久待。

而白河，一向是見風使舵的典范。

雖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再待下去，只怕是連他都要自身難保了。

再次確認自己并沒有干什么壞事之后。

白河再次微笑，言語間滿是誠懇：

“若是沒有什么事情的話，那我還是回去寫試卷吧…”

“畢竟這份試卷，可是語文老師點名要我們認真寫的?！?

白河話語真誠，就好像此刻塞在他抽屜里面的那張語文試卷，有著無比巨大的吸引力一樣。

他，頭皮發麻。

姜老師像是什么都沒看到一樣，同樣是自顧自的打開抽屜，從里面取出了一副嶄新的眼鏡。

輕輕戴上。

然后抬起頭看向白河，那副模樣簡直就像是匠人在欣賞自己的藝術品一樣。

反復觀摩，反復贊嘆。

然后……

在漫長的死寂中，姜老師的眉頭逐漸緊鎖。

就像是不敢相信一樣。

他面無表情的開口：“聽說，顧知語和你走得很近？”

沒等白河開口辯解，姜老師又指了指眼前的大姑娘，目光逐漸變得危險，手指握成一個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變得發白。

他低頭，端詳著那一張像是如死灰的蒼白面孔。

忽的，展顏一笑。

“聽說你腳踏兩只船？”

沉默，像是從5000年一直沉默到如今。

恐慌，就像是無數個被抓現行的黃毛一樣。

白河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但是和姜老師無聲對視了一眼之后。

他忽然有一種克制不住的哆嗦。

眼前的姜老師，絕對和他有著不可了解的信息差。

他的理智在告訴他，如果想不出一個絕妙的回答的話。

有可能不，窗外的那璀璨如畫的夕陽，就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后的夕陽了。

倘若他還想平平安安的過完高中生活，那就必須要仔細斟酌，接下來的回答了。

稍有不慎，等待他的絕對是地獄！

不是？誰特么造我謠言？！

漫長的寂靜里，白河終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要說這一切都是一個誤會，您老信嗎？”

白河深呼吸，在穩住心態之后，他再度開口：“老師，你知道的，我并不打算在高中談戀愛?！?

“這太奢侈了，也不符合學生的行為（還會被封書）”

……

在無數的廢話和保證之后，白河補上了一句半真半假的話：

“總之，她們都是我的同學啊。

我總不能喜歡上她們吧？”

于是，現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白河一臉無辜，姜曉曉欲言又止，姜老師面無表情……

只有顧知語站在門口垂眸不語，神色張皇。

好像是一只發現世界虛假的倉鼠，眼神中只有迷茫和痛苦。

當然，也不缺少被欺騙的傷心。

畢竟在不久之前，某個人還信誓旦旦，說一切等到高考完之后再講。

甚至還一臉興奮的，繪制著未來，美好的圖景。

之前的所有對未來美好的憧憬，此刻都化為對現實無奈的悲傷。

？！

什么玩意？

你怎么在這里！

白河猛的轉過頭，卻只能看到顧知語離去的背影。

他根本沒有辦法無視少女眼神當中投射出來的傷心。

他幾乎是立刻向門外走去。

只是姜老師的反應更快，立刻拉住他的手臂，語氣強硬：

“別去。你還沒講完…”

在然后他話沒說完。

可就在那一瞬間，仿佛幻覺一般。

白河的手臂又被另一只纖細的胳膊拽住，爆發出不屬于它形態的力量，狠狠向外拖。

姜曉曉？

姜曉曉抬起頭，動人的眼眸中，此刻滿是怒意：“給我把知語找回來！”

她幾乎是不顧父親的反對，用力的推著白河的后背：

“你要是敢不去的話，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你做朋友了！”

有那么一瞬間，白河看著那仿佛被某種焰光所點燃的眼眸，他張了張嘴，很想要說些什么。

比如對今早的欺騙了她抱歉，又或者是對往日把她可口可樂換成百事的道歉，再或者鼓勵她幾句，讓她知道自己其實很喜歡她畫的畫。

又或者……

告訴眼前的少女，其實他之前所說的那句話并不是真的……

只是在對方搖頭后，在兩人的眼神相交之后，他，再也說不出話來。

就好像喉嚨背叛了他一樣，白河再也講不出話來，講不出謊言，同樣也講不出真話。

他只是一步步一步步，機械地走出辦公室。

在璀璨如今的夕陽之下。

微微緩過神來的白河伸手擋住陽光。腳步逐漸變大。

從慢走變成了急行，最后變成不遺余力的大步狂奔。

“顧知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