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從電腦和收銀臺中間的空隙看去，王璣什么都沒有看到。

“奇怪，這也沒人啊，為什么會響呢？”

撓撓頭，他有些不解。

沉吟片刻，王璣沒有多想，只當是感應器失靈了。

收回視線，手機屏幕上恰巧彈出一條消息：

【璣哥，四缺一，上號。】

王璣精神一振，隨手將還沒研究明白的“大黎通寶”揣進兜里，打開電腦。

天大地大，游戲最大！

整兩把！

...

半小時后。

“小葉，你玩?zhèn)€盲僧就別刷微信步數(shù)游龍了，趕緊找機會開團啊！”

“我艸！你怎么一腳把對面鐵男踢過來了？！”

“你**到底會不會玩！***！玩**！”

激烈的怒罵聲與“噼里啪啦”的鍵盤聲中，羅洪意識從混沌回歸，醒了過來。

緩緩睜開眼，反光倒影的明凈地板和一排排擺滿了商品的貨架映入眼簾。

“我...還活著？”

羅洪茫然地看著身周的一切，既感到熟悉，又感到陌生。

久遠記憶與眼前現(xiàn)實碰撞沖突，制造出一種荒謬的不真實感。

“這...是哪？”

羅洪腦子很亂，嗡嗡的，很多事都一時記不起來了。

試著撐起身體，余光瞥見順暢發(fā)力的右臂和不再發(fā)光的左腿，他頓時愣住了。

匆忙調(diào)動念力內(nèi)視，羅洪才猛然發(fā)覺——自己體內(nèi)的輻射似乎都被壓制了。

是的，并非憑空消失或被削弱了，而是無形中存在著一股不屬于他的力量把所有輻射能量都束縛起來，壓得它們無法動彈。

“這...這不可能啊！”

羅洪死死盯著自己表面毫無異樣、甚至活動自如的左腿，心中滿是震撼。

“輻射不可控、畸變不可逆”是廢土上公認的法則，即便他這種依靠輻射覺醒了異能的“新人類”，實際上也不過是在畸變擴散中僥幸活下來的幸運兒罷了。

輻射并發(fā)癥、壽命減短、性格極端...都是人類擁有超凡力量的代價。

但，此刻他身上發(fā)生的事正在摧毀著這一切認知。

當一個絕對不合理之事真實發(fā)生了，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這件事其實一開始就合理；

要么，這件事并沒有“真實”發(fā)生。

腦中閃過一個猜想，羅洪徹底站起身來，目光掃過面前擺在貨架上琳瑯滿目的諸多商品，眼眶莫名濕潤。

沒錯，他是不會認錯的。

超市，這是和平年代的超市！

百年前、核戰(zhàn)前的超市——這些貨物、價簽和布局是偽造不出來的！

但，廢土上不可能存在這樣的地方。

所以...他好像猜對了——這里并不真實存在，而是人死后的世界。

“原來我...已經(jīng)死了嗎？”

喃喃低語中，羅洪目光閃爍，百感交集。

這樣也蠻好的...雖然沒有藍天、鮮花與愛人，但至少魂歸故里了。

——回不去的百年前，是每一個“逃亡者”真正的家。

念及此，羅洪再也無法按捺心底劇烈翻涌的情感，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中有釋懷，也夾雜著肆意痛徹的淚水。

羅洪沒注意到的是，在他背后的視野盲區(qū)里，一位被電腦和收銀臺擋住大半個身子的少年正在全神貫注打著游戲。

這少年，正是在“上班時間”摸魚的王璣。

盡管帶著耳機，但羅洪極具穿透力的笑聲還是被他聽到，皺了皺眉，直接對著耳機另一端開噴：

“小葉你踏馬笑什么？”

“我沒笑啊！你byd又誣陷我！”

“這店里就我一個人，游戲麥里就咱倆，不是你笑還能是誰...臥槽！”

噴到一半，王璣猛然瞥見一身賽博朋克造型站在店門口的羅洪，言語驟停；而羅洪也早已聽到王璣的說話聲，轉(zhuǎn)過身來。

兩人四目相對，看著對方，眼中皆是疑惑。

【這人哪來的？？？】x2

王璣上下打量著羅洪，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心下暗自猜測著面前顧客的身份：

目測就耗費不菲的精良高定機械義肢、堪比流浪漢的發(fā)型衣著和看起來不太穩(wěn)定的精神狀態(tài)...這哪來的p社玩家？

可能也跟上午的狐耳娘一樣，是去參加今天漫展的coser吧？不過這么晚才散場嗎？

雖然對方畫風很違和，但管他什么人，進了店就一律當作來消費的顧客金主。

心中打定主意，王璣微微張嘴，正欲主動招呼這難得的顧客。

可，還不待王璣開口，令人震驚的一幕發(fā)生了——羅洪左手飛速伸向腰間，掏出了一把造型古怪的手槍，并毫不猶豫對準了他！

“咔嚓！”

偌大超市內(nèi)，保險栓打開的聲音格外清脆，危險感在空氣中凝固。

被黑洞洞的槍口直直指著，王璣渾身汗毛聳立——這是來自身體本能的預警。

他絲毫不敢動彈，大腦也已經(jīng)宕機，只不斷回響著一個念頭：

為什么這人踏馬的會有槍？！

“...”

熒光燈管在金屬貨架上投下冷白的光暈，膨化食品包裝袋的褶皺在靜止空氣中泛著細微反光。

王璣電腦屏幕藍光映著他僵硬的側臉，羅洪機械義肢關節(jié)發(fā)出微不可察的電流聲，槍口紋路在頂燈下泛著冷冽光澤。

二人就這樣彼此“對峙”著，誰也沒有做出更多的動作、也沒有發(fā)出一丁點的聲音，好似張定格的相片。

漫長的三十秒后，王璣終于回過神來，理智從恐懼中勉強脫身。

目光從冰冷槍身側移，落在持槍者畫風迥異的機械義肢上，思維的齒輪重新開始轉(zhuǎn)動：

大夏聯(lián)邦是嚴禁槍支流通的，除了治安署和武裝署能合法持槍，即便是外邦間諜都做不到偷帶槍支入境。

在自家超市遇到一個持槍歹徒的幾率，只怕是比中彩票概率都低。

而面前這人的打扮、這機械義肢...一看就是個資深coser。

coser手里的槍怎么可能會是真槍呢？

百分百是個cos道具罷了，自己會被嚇到也是膽小。

但，話雖這么說，王璣仍半點兒不敢挪動身體——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只要自己挪動分毫，對方真的會開槍。

盡管對方手中的槍大概、應該、可能、或許是假的吧？

王璣只是個普通人，他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