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洪意識從空無一物的死寂中回歸，醒了過來。

“嘶！”

疼痛從身體各處猛烈襲來，就像每一個細胞都被撕開，又重新縫合；即便是他這樣的硬漢，都忍不住叫出聲來。

費力睜開眼，羅洪道出了他心中最大的不解：

“我...還活著？”

短暫的愣神后，他掙扎起身，疲憊充斥著每塊肌肉，讓這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動作都顯得無比困難。

余光瞥過自己不再發光、卻血肉模糊的大腿，羅洪意識到些什么，連忙調動念力內視。

“全都...消失了？”

喃喃低語間，羅洪根本無法相信他感知到的一切——不光是昏迷前幾乎被不可逆畸變的左腿，就連被輻射擴散后不堪重負衰竭的器官也全部恢復如初。

他體內的輻射，歸零了！

“...”

強烈的震驚后，羅洪沉默了。

這些在廢土上，是絕無可能發生之事。

之前那位少年“店主”能動用自身異能死死壓制他體內的輻射，就已經夠讓人無法理解了。

但，那至少還有解釋的余地——畢竟對方可能是傳說中的“統領階”，高位異能者的力量往往是恐怖的。

可如今之事，若非親眼所見，他是沒法想象的。

“輻射可以被消除”這七個字的分量，是“救世”！

廢土上無法重建人類文明，根源就在于鋪天蓋地無處不在的輻射。

除去那100所藏匿于地下、來自末日前的“火種避難所”外，任何地表出生的人類嬰兒，都會在娘胎里就被輻射滲透。

之后，他們會不可避免地產生畸變，基因出現致命缺陷，就像百年前近親結合的孩子一樣。

這也是為什么覺醒異能的地表人類要自稱為“新人類”——因為在他們眼中，來自百年前的“逃亡者”們從基因結構來看，和他們已經不是一個物種了。

廢土人類，已經被輻射分割成兩種截然不同的存在了。

...

收回飄離的思緒，羅洪強忍著脖子的酸痛，不斷環顧四周。

他在尋找異常的源頭。

他要搞清楚自己體內的輻射為什么會消失。

幾番搜尋之下，羅洪都沒有發現身周有任何不尋常之物，除了...那個塑料袋。

那個裝著從“鴻運超市”買來商品的塑料袋。

和...那包被拆開散落一地的山楂片。

羅洪目光在二者間來回移動，最終停留在那包山楂片上。

他知道，這不過是包經過工業加工的山楂制品，沒可能和“消除輻射”掛上鉤。

可即便如此，這也是“嫌疑”最大的了。

是不是“真兇”，試試就知道。

羅洪撿起一枚山楂片，放入嘴中，咀嚼一二后任其下肚，被胃部消化。

甜味和酸味一并傳來，念力內視之下，他體內并沒有發生什么變化。

“不是這個嘛...等等！不對不對。”

撓撓頭，沉思片刻，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自己體內都沒有輻射了，即便這山楂片能消除輻射，給自己再吃也沒用啊！

“咳咳！”

輕輕咳嗽兩聲，羅洪視線細細掃過附近每一株畸變植物，末了停在一株外形酷似“食人花”的莖葉上。

這是百年前“捕蠅草”受到輻射改造后的畸變種，現今它不僅能捕食昆蟲，還能以特殊的分泌素騙來小型畸變動物，生生吃掉。

在羅洪眼中，它與其他畸變植物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有一張正常植物不該擁有的大嘴。

羅洪借右臂的機械助力站起身來，撿起一枚山楂片，走至“食人花”近前。

瞄準那張猙獰模樣的“大嘴”，羅洪毫不猶豫地扔了進去，正中靶心。

“咔嚓！咔嚓！”

“大嘴”張開，山楂片瞬間被絞碎，成了山楂粉末。

毫無疑問，這一幕是有威懾力，但羅洪并不害怕——他早就研究過這些畸變植物，自然清楚它們的特征。

比如，面前這株無法移動，自然也威脅不到他。

又比如，“食人花”雖然有嘴，卻沒有動物的胃部，將食物咬碎后便會直接用酸性分泌液消化它們。

就像現在。

“咕嚕——”

山楂片被順利吞下，“食人花”看起來毫無異樣。

羅洪沒有心急，而是就那樣靜靜站在原地，默默凝視著面前的畸變植物，在心中數著數。

1，2，3...32，33。

在數到第33秒時，異變突生！

“呲呲——咕嚕嚕！”

“食人花”體內響起猶被毒液腐蝕的聲音，混合消化部位痙攣的咯咯聲，刺耳而尖銳，令人不適。

羅洪不語，只眼中閃過一絲疑色，繼續駐足觀看。

“噗呲！噗噗噗！”

十幾個呼吸后，“食人花”的大口突然張開，嘔吐般向外噴出酸液。

“嗤啦——”

地面的其他畸變植物受了無妄之災，直接被腐蝕死一大片。

看得出來，它是想將剛消化的山楂片吐出來，但它做不到。

“嗚呃！”

不多時，伴隨著最后一聲悲鳴，“食人花”徹底倒地。

綠色液體從其表面的縫隙不斷滲出，就像七竅流血而死的人類。

羅洪立在原位，臉上毫無表情，叫人猜不透他的內心活動。

確認“食人花”徹底死亡后，他慢慢俯下身子，將手放在尸體表面，念力探出，一寸一寸地檢查起來。

待再直身時，羅洪眉頭稍皺，又很快舒展，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輻射被徹底清除了...不，用‘消除’來說更加貼切。”

“這‘山楂片’的作用是與輻射相互抵消。看著是好事，但對于這種徹底的畸變植物來說，輻射已經是存在的一部分了，‘山楂片’與劇毒無異。”

“...可，明明我的念力異能也是輻射畸變所導致，為什么‘山楂片’沒有消除呢？”

說著，羅洪眉頭緊皺，語氣中滿是疑惑。

“是覺醒異能的人類特別嗎？還是說，這種能抵消輻射的造物，從一開始便是沖對‘新人類’有利的方向設計？”

羅洪眼珠轉動，腦中不由得回想起那間神秘的避難所——“鴻運超市”。

“山楂片”來自那里，換句話說，這種技術是人造的。

一間避難所擁有了消除輻射的技術，卻始終隱藏在一處禁地核心區域，毫無救世的打算。

他忍不住會去懷疑——這間避難所、或者說這間避難所背后的人，是不是還有什么別的目的？

抬手，目光落在那個渾然一體的抽象印記上，羅洪心中多了一個猜測：

【或許，不是覺醒異能的人類特別，也不是那“山楂片”最初就被設計成對“新人類”有利的方向；而是這個印記特別，這個印記具有特殊的作用。】

【就像，可以控制人類生死并被用于異能者奴隸的腦植芯片一樣。】

廢墟中，羅洪仰頭，對著玻璃門曾出現的位置自言自語，眼里飽含忌憚：

“你們的目的，是掌控這個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