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看著【心眼】世界中衣袂飄飄，溫潤如玉的二皇子。

比起陸鳴那時不時要來秀一秀優越感的驕狂性子，陸然這樣笑里藏刀的態度，更讓人厭惡。

尤其是那句“九弟與朝中官員毫無糾葛”，更是戳到武景帝的心窩。

這下代理皇帝出面查案的差事，別的皇子就算想搶都搶不走。

如果沒有簽運預示。

此案對于陸淵而言，無異于是天坑。

要是查的不明不白，根本沒辦法給武景帝交代。

要是查出李憲之子真的強搶民女，殺人滅口，在京察這樣的風口浪尖上，李憲大概率是要倒臺，必然會得罪他背后的趙郡李氏，八皇子和麗妃。

要是沒查出來，李憲的政敵會罷休嗎？

因此不論結果如何，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屆時，陸淵該如何自處？

朝中他并無根基，母族也不算足夠強大，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尋找一個靠山。

到那時候，他便再難獨善其身，被迫將自己的命運和其他人綁在一起。

不得不說。

陸然的算盤打的不錯。

陸淵在他眼中最好拿捏，這次借刀殺人，若能扳倒李憲，便可削弱八皇子在朝中的勢力，若是不成，也可借機拉攏一位皇子入自己的陣營。

總歸是不虧。

好在。

有一條【中上簽】，可以幫助陸淵避過此次大坑。

【中上簽：奉旨查清侍郎之子強搶民女案，謹慎仔細，逢兇化吉，事后見機行事，可全身而退，有機會得五品，六品機緣各一道，無后顧之憂，吉。】

簽運一如既往的模糊，可結合現在的局勢，卻又很明了。

替武景帝出面，雖然有兇險，但以自己現在的實力，只要謹慎仔細，便能夠逢兇化吉。

最重要的是，查案的過程中會有轉機出現，能夠讓他拿到五品，六品機緣后，全身而退，不深入漩渦。

再結合【下下簽】來看。

【下下簽：奉旨查清侍郎之子強搶民女案，事后深挖謎團，觸及底線，遭遇不可抵擋之危險，必死無疑，大兇！】

這里所說的轉機，應該就在強搶民女案蓋棺定論之時。

陸淵看了看【下下簽】所昭示的命途，又看向面前的陸然，心中忽有想法。

一些對自己不利的簽運，其實并非全無用處。

正所謂。

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既然有人欺負到自己頭上，他自然沒有忍著的道理。

陸然想借刀殺人？

但誰才是握“刀”的人，還未可知呢！

心中雖有萬千思緒，陸淵表面卻不露痕跡，也沒有拒絕陸然的安排：“多謝二哥。”

見他如此上道，陸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言勉勵：“父皇對你寄予厚望，你當清廉公正，揪出這些蟊蟲巨害，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

言外之意，是要讓他一查到底。

陸淵只是笑了笑，并未應話，拱手告辭。

“我這位九弟身有不便。”

陸然望著他的背影，沖白衣劍客意味深長的說道：“你要寸步不離的護著他，知道嗎？”

“屬下領命。”

羅然抱拳行了一禮，快步追上。

……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陸淵便來到太極殿外，等待宣召。

這還是他十六年以來，第一次參加朝會。

今日的朝會，比之以往可熱鬧多了。

武景帝方才剛剛落座，戶部給事中便率先發難，聲淚俱下的彈劾右侍郎李憲，貪污受賄，打壓同僚。

御史臺的諫臣也相繼出列，就上元節當夜有人告御狀之事彈劾李憲。

更有一位侯爵都出面，指責李憲教子無方，其子李成紈绔風流，甚至曾在聚會上非禮過侯府庶女。

事情鬧得很大。

一些本想幫李憲說話的官員都識相的閉嘴。

武景帝更是大發雷霆，責令都察院，大理寺，刑部處理此案，由九皇子陸淵監審。

九皇子……監審？

在聽到監審之人后，原本吵鬧的太極殿，短暫的陷入沉寂。

試問朝中誰不知道九皇子陸淵的情況？

除了“皇子”的身份，他可以說是小透明，默默無聞。

陛下怎么會把這么重要的事情交給他？

但細想之后，又覺得合情合理。

正是因為九皇子陸淵的默默無聞，和朝中官員沒有任何利益糾葛，不會夾帶私貨。

看來陛下整頓朝政，肅清吏治的心，比他們想象中更堅定。

不多時。

陸淵便被召進殿中接旨，朝會還未散，就奉命趕往都察院。

接待他的是巡城御史，也是都察院負責此案的審理人。

“參見殿下。”

巡城御史的態度極為熱情。

都察院的官員，皆是文官，而陸淵身為齊遠的學生，又在云麓書院求學，自然是讓他們感到親近。

“去歲齊夫子開堂勸學，殿下一首《勸學詩》，發人深省，如今便在微臣書房中，日夜誦讀，警示己身。”

對于他的恭維，陸淵只是笑了笑，謙虛說道：“父皇讓我監審此案，但查案之事，我一竅不通，不懂之處，還要多多麻煩御史大人。”

“哪里哪里，殿下言重了。”

巡城御史將他請入都察院，一路上簡略講解了一下此案的來龍去脈。

“告御狀之人，乃是洛天府平康縣人氏，名曰田貴，與其妻田薛氏育有一女，但三年前，其女外出踏春時失蹤，根據調閱平康縣卷宗來看，是以山匪劫掠而結案。”

“事后田薛氏大受打擊，不久便病逝，田貴先喪女，后喪妻，也瘋了，跳河自盡。”

陸淵頓住腳步，微微側身。

“三年前跳河自盡的人，昨夜突然出現在京城告御狀？”

詐尸？

還是說，告狀之人根本不是田貴，畢竟當場就被禁軍“誤殺”。

只是有人想以此為由頭，對李憲發難？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巡城御史解釋道：

“那尸體的確是田貴，此人右手天生四指，仵作已驗明正身。”

“至于他這三年的去向，還在查。”

“但李成已經押進都察院待審，請殿下移步正堂。”

陸淵“嗯”了一聲。

查案之事他不懂，也不會過多置喙，只需要定時給武景帝匯報即可。

待拿到簽運中的機緣，便會找時機抽身。

正想著。

一道跋扈的呵斥聲，從正堂傳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

“知道本少爺是誰嗎？知道家父是誰嗎？”

“家父李憲！戶部侍郎！”

“表姑乃是麗妃娘娘，表弟乃是八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