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黃敘的劇烈咳嗽打斷對峙。

少年蒼白手指抓著車簾，腕間鐵鏈刮痕刺目驚心。

魏延瞳孔微縮，他認得這種傷痕——只有荊州死囚才會佩戴玄鐵重銬。

劉備突然握住魏延持刀的手：“將軍可聽過交州的荔枝蜜？晶瑩剔透，最解心火。“劍柄暗格彈開，露出半塊陰陽魚玉佩。

魏延虎軀微震。

三日前有神秘人夜投密信，說持此玉佩者能解荊州困局。

他收刀入鞘，轉身對士卒喝道：“確是麻風病人，放行！“

當最后一輛貨車駛出甕城，魏延突然揮刀劈碎路旁酒肆的陶缸。

濁酒漫過青石板，恰好沖散了地上的藥漬與血痕。

看著遠去的車駕，劉備等人回身向甕城而去。

子時三刻的雨幕里，襄陽城郊的洛神廟宛如蟄伏巨獸。

劉備負手立于斑駁的神像前，九盞青銅燈在供桌上擺出九宮陣。

冼英的九節鞭纏著浸油麻繩，火光將廟門外的“韓“字旗照得忽明忽暗。

“大哥，人來了。“張飛耳垂的銅環輕顫，丈八蛇矛在地面劃出半圓。

雨簾中赤幘翻飛，魏延的鳳嘴刀挑開斗笠，露出眉骨處的箭疤：“使君好手段，連韓家別院都敢動。“

劉備輕笑彈指，毒龍衛抬出五口樟木箱。

箱蓋掀開的剎那，魏延瞳孔驟縮——里面竟是韓嵩私通袁術的書信，還有半塊沾血的刺史府兵符。

“文長可知，三日前黃漢升劫的藥庫里...“劉備突然揮袖掃滅三盞燈，“根本沒有百年靈芝。“

魏延的刀尖卻轉向自己臂甲，挑出張發黃的軍功簿：“建寧元年，某率八百輕騎破十萬黃巾，首級堆滿新野城門。“

他忽然扯開衣襟，心口箭傷猙獰如蜈蚣：“因不肯分功與蔡瑁之侄，某的名字被墨汁污了三頁。“

劉備的指尖撫過軍功簿上的淚痕。

那些暈開的字跡里，依稀能辨“陣斬張曼成“、“夜襲宛城“的記載。

“中平三年春，某改良的連環弩車被蒯良獻給劉表，說是其子所創。“魏延的刀鞘突然砸碎地磚，“那蠢貨在演武場裝反弩機，射殺了自己的戰馬！“

雨勢漸急，廟檐鐵馬叮當作響。

張飛忽然拋來酒囊，魏延仰頭飲盡時，露出脖頸處的奴隸烙印——那是他十歲時從人市逃出的印記。

魏延的刀尖突然插入供桌，距劉備手掌僅半寸：“使君可知，某上月巡察江堤，發現荊南七縣的防汛銀兩...“

他猛地掀開鎧甲，后背的杖傷還在滲血：“這就是諫言的下場！“

“文長可曾見過交州的軍功榜？“劉備突然展開卷軸，金粉勾勒的名單上，俚人、漢民、甚至歸化的山越姓名并列，“上月水軍校尉，是個曾在合浦郡挖珍珠的疍民。“

劉備突然握住魏延持刀的手，雌雄劍挑開自己的衣襟。心口處的“漢“字烙痕與魏延的奴隸印記交相輝映：“備七歲編草鞋，十五歲手刃鮮卑馬賊。“

“好叫文長知曉。“劉備將陰陽魚玉佩拍在軍功簿上，“在交州，斷不會讓名將之血白流。“

魏延突然長嘯，鳳嘴刀在梁柱刻下深深刀痕。

子夜更鼓傳來時，魏延的赤幘已浸透雨水。他忽然單膝跪地，鳳嘴刀在地上刻出帶血的“漢“字：“某只問一句，使君他日入主荊州，可能容得下我這噬主之人？“

“哈哈哈哈……”劉備聽后大笑道：“這荊州之地何人可當文長之主？文長勇冠三軍，知兵善用，乃當世難得的將帥之才，若遇明主，定可稱為定國神將！”

“魏延，拜見主公……”

明主？

明主不就在眼前！

魏延早就受夠一群窩囊廢的氣，今天，他要另投明主！

碎木紛飛中，十二枚銅錢嵌入墻壁，竟組成完整的荊州布防圖。

“襄陽城糧倉存粟三十萬石，實際不足五萬。“他刀尖輕點東南角，“蔡瑁在魚梁洲私藏戰船百艘……“

劉備欣喜的扶起魏延。

什么狗屁腦生反骨？

我劉備最不怕的就是反骨！

“文長繼續留在荊州以待天時……”

劉備開始布局荊州。

“隨后會有毒龍衛與你聯系，也會給你送來大量錢財，文長要做的就是掌控更多的軍隊，拉攏更多的人，擁有更多的話語權……”

荊州之行，收獲滿滿。

不但獲得黃忠這等猛將，還收服魏延，在荊州買下一顆暗子。

離開荊州后，劉備還想去趟揚州。

不過也只是想想。

揚州氏族林立，稍微有點名望的，都是世家之人。

而且短期內劉備不準備對揚州下手。

潁水河面的浮冰折射著慘白月光，劉備的商隊剛入豫州地界，就聞到了腐爛的麥香。

二十輛驢車滿載交州特產，車轍里卻藏著陰陽家特制的渾天儀。

張飛抹掉絡腮胡上的冰碴，突然扯住韁繩——官道旁跪著三百流民，正用陶碗接樹皮熬煮的綠水。

“大人！“枯瘦老農撲到驢車前，“三斗粟米換畝田契！“

冼英耳垂的銀環輕顫：“主公看他們脖頸。“

月光照亮流民后頸的烙痕，竟是篆體的“陳“字。劉備心頭微沉，潁川陳氏竟敢私蓄奴兵！

子時剛過，穎陰縣城的青銅門轟然閉合。

守將荀悅的玄甲泛著幽光，他手中名冊記錄的卻不是商貨，而是各家大族今日收購的田畝數。

“交州來的？“荀悅的劍穗掃過貨箱，“上月徐州糜氏送來三百船糧，就是從交州購入。“

劉備笑著遞過通關文牒，袖中滑出的金餅悄無聲息的落入荀悅衣袖中！

荀悅瞳孔驟縮。

寅時三刻，穎水河灣。

對岸陳氏莊園飄來新麥香氣，百具餓殍卻掛在桑樹林里風干。

“潁川荀氏，掌糧道；弘農楊氏，控鹽鐵；太原王氏，飼馬政......“劉備攥碎竹簡，亂世將起，這些世家大族已經開始布局天下。

改朝換代，氏族長存，不是沒有原因的。

秋雨斜打荀氏門前的石貔貅，劉備布衣草履立于三重門外，看著青銅門楣上流轉的星圖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