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沉江時分,龍門灘兩岸的蘆葦蕩里,賈詡撥開沾滿晨露的菖蒲葉。
“子時三刻,漲潮前必須完成布陣。“他輕叩腰間銅壺,壺中二十八枚算籌自動排列成奎宿陣型。
徐晃指揮士卒將上百個陶甕沉入江心,甕口用蜂蠟密封的朱砂順著暗流擴散。
張飛赤著上身,帶三百水鬼將鐵鏈纏在礁石之間,鐵鏈上倒刺在月光下泛著幽藍。
“軍師,這鐵鏈當真能困住樓船?“關羽撫著美髯,看士卒往竹筏上堆浸過火油的枯葦。
賈詡從袖中取出個青銅渾儀,星針指向參宿:“霍家船隊卯時必至。屆時東南風起,云長切記要等第三盞紅燈亮起再放火鳶。“
寅時末,江面騰起薄霧。
霍家旗艦“鎮海號“的撞角破開晨霧,三十艘樓船呈雁翎陣排開。
船頭金鼓齊鳴,驚起夜棲的白鷺。
“少將軍,前方水紋有異。“老船工指著江面泛起的朱砂色。
霍峻按劍立于樓船三層,甲胄上的睚眥紋在晨曦中泛著冷光:“傳令前軍換走舸,用拍竿探路。“
十艘走舸剛駛入蘆葦蕩,突然從水下浮起數百個陶甕。
徐晃在岸上拉滿三石弓,火箭離弦的瞬間,整片江面轟然騰起三丈火墻!
“收帆!轉舵!“霍家前軍校尉嘶吼著砍斷帆索。
但火油早已順著板竿流到甲板,士卒慘叫著跳入江中,卻在鐵鏈間被暗流扯碎。
霍峻冷笑揮旗,五艘龜甲艦突然從船隊中段突出。
包鐵船頭撞碎燃燒的走舸,船腹伸出十二架猛火油柜,將兩岸蘆葦燒成灰燼。
“軍師,鐵鏈陣破了!“張飛急得直搓手。
賈詡不慌不忙點亮九枝燈,當第三盞紅燈亮起時,上游突然傳來雷鳴般的巨響。
關羽站在竹筏前端,青龍刀劈斷纜繩,三千個燃燒的草垛順流而下!
霍家船隊正要散開陣型,卻發現船底不知何時纏滿水草。
張飛帶著水鬼從船尾攀上,蛇矛挑飛三個操舵手。
樓船在江心打轉,正撞上漂來的火垛。
“棄船!“霍峻一劍劈開著火的帥旗,卻見東岸密林中升起紫色狼煙。
他瞳孔驟縮——這是南海郡告急的信號!
徐晃趁機舉起斬艦斧,帶著赤幘軍從西岸殺出。
重斧劈在龜甲艦接縫處,船板應聲而裂。
霍家水軍剛要結陣,忽然吸入帶著甜香的毒煙——賈詡早在第一波火攻時,就在朱砂里摻了曼陀羅粉。
日上三竿時,江面漂滿焦黑的船板。
霍峻帶著殘部退守沙洲,卻見冼英的戰船從入海口包抄而來。
九節鞭卷住最后一面霍字旗時,朝陽正好照亮劉備的赤幘軍旗。
驚蟄雷穿透云層,賈詡站在雷州半島最南端的礁石上,手中青銅渾天儀映出二十八星宿的倒影。
“潮高三丈時,蛟門礁會露出龍吐珠奇觀。“他轉身對徐晃說道,“屆時徐將軍帶兩千疑兵攻徐聞港,記住要敲響十二面夔牛鼓。“
海浪在子時準時退去,露出海底斑駁的青銅柱群。
張飛帶五百水鬼潛入其中,發現每根銅柱都纏繞著浸泡火油的麻繩——這是南越王趙佗留下的古海防工事。
“點火!“隨著賈詡羽扇揮落,火龍順著青銅柱竄向深海。
關羽站在新繳獲的樓船上,青龍刀劃破夜空:“起錨!目標硇洲水寨!“
南海郡守霍弋此刻正在番禺城頭踱步。
他腰間掛著兒子霍峻的斷劍,那是三日前從龍門灘漂回的殘骸。
忽然望見東南方火光沖天,正是徐聞港方向。
“報!徐將軍在西海道遭遇敵軍主力!“傳令兵滿身是血跪倒在地。
霍弋扯斷半截胡須:“調虎離山?傳令硇洲水寨嚴防死守!“
卻不知真正的殺招已至——關羽的青龍軍趁著潮水倒灌,用鐵鎖連舟撞開了水寨閘門。
黎明前的番禺城飄著細雨,張飛抹了把臉上血水。
他身后三十死士都穿著霍家軍殘甲,馬鞍下藏著浸過火油的棕繩。
“開城門!霍少將軍重傷!“張飛操著生硬的南海口音喊道。
守城校尉一聽少將軍受傷,哪敢怠慢,剛開城門,就被蛇矛取了性命。
冼英在城東酒肆頂樓摘下斗笠,三堆柴火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早已埋伏在甘蔗田里的赤幘軍如潮水般涌來,城頭霍字旗被九節鞭卷落時,朝陽正刺破雨幕。
霍弋退守郡守府地窖,卻踩到塊活動的青磚。
地面轟然塌陷,露出趙佗地宮中九尊青銅司南。
劉備大軍掌控全城。
霍戈的尸體也被人發現。
賈詡撫摸著司南上的潮信刻度,忽然笑道:“原來嶺南瘴氣的秘密在此。“
三日后,劉備站在重建的南越王祭臺上。
望著海面上往來如梭的鹽船,他展開從霍家密室繳獲的絹帛——上面記錄著汝南袁氏、弘農楊氏通過南海郡走私兵甲的詳細賬目。
“文和,你說這海風可能吹到洛陽?“劉備突然發問。
賈詡將新制的潮信表收入袖中:“待我們拿下交趾郡,這風就該轉向了。“
他目光掃過正在整頓鹽場的冼英,“不過颶風來臨前,總要有些海燕探路。“
銅漏滴到寅時三刻,冼氏宗祠的蟠螭紋地磚突然震顫起來。
“報!“渾身濕透的斥候撞開檀木門,“龍門灘發現霍家船板,帶血的!“
冼茳手中茶盞應聲而碎。
滾燙的茶湯在青磚上洇出猙獰血痕,像極了他此刻抽搐的面容。
這位合浦郡實際掌控者猛然起身,腰間七寶蹀躞帶撞得案幾砰砰作響。
“英兒何在?“蒼老的聲音裹著瘴氣特有的黏膩。
“暗子回報,冼英一直在冠頭嶺。“次子冼季把玩著玉貔貅,陰柔眉眼在燭火中忽明忽暗,“不過,暗子無法靠近冼英居住之地,這兩天也未見冼英露面。“
祠堂梁柱間突然落下幾點腥紅。
冼光抬頭望去,九盞人皮燈籠正在夜風中搖晃。
那些用叛徒脊背硝制的燈罩上,還留著冼英親手刻的鎮魂符。
“父親!“長子霍然起身,腰間環首刀撞得青銅祭器叮當作響,“那野種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