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一片寂靜，唯余上杉越的話語緩緩回蕩。

所有人都愣住了，犬山賀更是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上杉越。

“你說什么？”他憤然怒吼，直呼上杉越的名字，“上杉越，你已經(jīng)沒有資格代表蛇岐八家了！”

這本是極為失禮的行為，但與上杉越說的東西相比，就無人在意了。

上杉越輕蔑一笑，指著源稚生道：“就憑我是他爹，憑什么不能代表蛇岐八家？”

犬山賀雙目通紅，怒吼道：“憑你葬送了蛇岐八家！憑你拋棄了蛇岐八家！

“只此兩點，你就沒有資格代表蛇岐八家！”

上杉越沉默，這兩點上他根本無法反駁。

因為聽信那些族老的建議，他發(fā)動了戰(zhàn)爭，卻被蒙蔽視聽，又以戰(zhàn)爭會死人來欺騙自己，直至母親身死才醒悟。

因為愧疚恐懼又害怕死亡，所以他選擇了逃避，拋棄了當時元氣大傷的家族，致使蛇岐八家險些分崩離析。

源稚生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好奇，看了一眼上杉越，目光落到犬山賀身上，露出詢問之色。

犬山賀注意到源稚生的目光，朝他輕輕點頭，對上杉越咬牙切齒道：

“看來你至少承認這兩點，那便讓少主也看看你究竟做了什么吧！”

“住口。”上杉越怒道。

他并不想在子女的面前談起曾經(jīng)的過往，這太丟人了！

“讓他說。”路明非淡淡開口。

上杉越面色難看，悶哼一聲不再多言。

這詭異一幕令犬山賀一愣，心中更加憤怒。

你可是皇血啊，怎么能就這樣臣服！

他平復了一下心情，語氣低沉：

“因為你，犬山家的男人都在外面死光了，我是最后一個！

“我的大姐為了和其他家族爭地盤被活活打死。

“我的二姐……為了犬山家委身于一個美國軍官。

“我，犬山家唯一的男人，想要重振家族的事業(yè)。

“每天揣著黑白的照片，為家族地盤上那些求活女子牽線搭橋。

“經(jīng)常會因為那些嫖客不愿意付錢而挨打。

“而這……只是整個蛇岐八家遭遇的冰山一角。

“家族里像犬山家一樣的家族比比皆是！”

這些話令最外圍源稚生的三個跟班頭埋得很低。

他們從不知道黑道皇帝的蛇岐八家，竟然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連犬山家主這樣的男人，都干著風俗業(yè)中最讓人看不起的活。

他們實在難以想象，蛇岐八家當時究竟有多么艱難。

龍馬弦一郎和風魔小太郎身子站得筆直，只是直視上杉越的眼神，暴露出他們心中并不平靜。

身為年輕人的櫻井七海和宮本志雄此時也微低著頭，神色復雜。

他們之所以年紀輕輕就繼承了家主之位，除了本身有一定才能外，更多的還是因為家中實在沒什么人了。

犬山家當初只是小姓，而宮本與櫻井家卻是大姓。

族內(nèi)奔赴戰(zhàn)場的人更多，同樣的死的也更多。

只是相對于小姓的犬山家而言，族內(nèi)還留有些許余力，并沒有慘到犬山家那種程度。

可即便是對于他們，前代影皇兼大家長的突然失蹤，依舊是一件令人憤怒而悲哀的事。

“所以你現(xiàn)在是想追究我的責任嗎！？”上杉越咬牙道。

當著兒子和女兒的面說這些，實在讓他難受。

再次開口的犬山賀語氣卻輕松了許多：

“我并不是要追究你的責任，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我只是告訴你當初的蛇岐八家，因為你的決策變成了什么樣。

“后來昂熱來了，他與家族談判，你去刺殺他，卻失敗了。

“于是蛇岐八家向卡塞爾俯首稱臣。

“在卡塞爾的要求下，蛇岐八家組建了執(zhí)行局，繼續(xù)處理龍族事件。

“可卡塞爾需要的只是執(zhí)行局，他們不需要蛇岐八家。

“你離開后，家族亂成一團，一度連最基本的秩序都維持不了。

“犬山家剛拿到錢的女人，會被隔壁街宮本家的混混搶走所有財物，于是回家絕望地帶著孩子自殺。

“我把那個混蛋砍成了三截，宮本家差點因此與我開戰(zhàn)！

“可那又怎樣？

“那個女人和她的兩個孩子都死了，我甚至沒有時間親自為他們舉辦葬禮。

“宮本家運送電器的運貨員，在路上被龍馬家的混混搶劫毆打。

“然后因為丟失貨物被砍掉手指，最后絕望地投海自盡。

“這樣的事幾乎每一家都會遇到。

“秩序的崩壞，誕生了更多孤兒。

“他們上不起學，很小就開始拾荒。

“在路上被野狗咬死，都無人在意。

“我知道，就連家族內(nèi)都有很多人瞧不起我們?nèi)郊摇?

“因為我們做的是拉皮條的風俗業(yè)！

“可哪怕是出賣身體與靈魂，也會因為無休止的搶劫而活不下去！

“連蛇岐八家這種維護秩序的存在都自顧不暇，那其他人呢？”

他面色鐵青，虎目含淚：

“有一次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我追蹤一只‘惡鬼’到了貧民窟。

“他血統(tǒng)不低，躲藏在那堆名為建筑群實為垃圾山的垃圾里面，根本找不到。

“有一個拿著棍棒的男孩，從后面偷襲了我。

“但他餓了太久，根本沒有力氣。

“我回過頭，把他嚇了一跳。

“我知道他是為了什么，所以只是憤怒地斥責，讓他快滾。

“他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窺視的人，問我是不是在找‘鬼’。

“我很奇怪，他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他說貧民窟里幾個月前來了一只鬼，很多人都失蹤了。

“我很詫異，因為情報里說的是一周前。

“不等我想明白，他就說他有辦法引出那個鬼，只要我保證他妹妹的安全給她一口吃的就行。

“我覺得他知道藏身處就同意了。

“他把我引到一處廢棄的地下水道。

“脫光衣服讓我把衣服帶給他妹妹，然后就沖了進去。

“那時我下意識察覺到不對，可還是晚了一步。

“他用自己引出了那只鬼，等我用刀砍死那只鬼時，他已經(jīng)被開膛破肚，肝臟和腸子被吃了大半。

“他張著嘴發(fā)不出聲，我卻勉強認出了唇語……”

犬山賀一字一句道：“她胃口小，只吃一點就行。

“可實際上美代子的胃口很大，只是怕他擔心才故意少吃。

“后來我才知道，他是原野家的孩子，也是原野家最后一個男人。

“他認出我的家徽，所以才放心將妹妹托付給我。

“那一次我的剎那達到了8階，但還是不夠快！”

“這些……這些都是真的嗎？”源稚女早就泣不成聲，嗚咽著問道。

沒人回答這個問題，連上杉越都沉默不語。

“所以……”犬山賀語氣瞬間變得堅定，直視上杉越的雙眼，“拋棄自己職責的你，沒有資格代表蛇岐八家！”

“……昂熱說我是個懦夫。”上杉越冷著臉，與犬山賀對視，“家族很多人說我是個混蛋，他們都沒有說錯。”

他上前一步，目光在子女和家主們身上掃過，笑道：“對，我就是個該死混蛋！”

犬山賀心中忽然涌現(xiàn)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所以，那又怎樣！”上杉越咧嘴一笑，目光桀驁，“老子現(xiàn)在就要代表蛇岐八家！”

“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