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秀搖頭：“沒有。”

“那有沒有寫收條什么的？”

“也沒有?！?

莫一山：……

說陳臘梅善良吧，她做事風風火火，一點就著。

說她兇狠可惡吧，到遇這種事，她善良得直接送錢給對方。

不僅沒有見證人，還沒有收條。

“玉秀，我們得做好這三百塊打水漂的準備?！?

劉玉秀疑惑地看著他：“為什么？”

莫一山說：“我跟你說，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情，千萬不要墊錢，不管是醫藥費還是什么費用，只要是跟錢有關，咱們通通不往外拿?！?

“不僅如此，也不能去看望，更不要有什么負罪感?！?

“以后要是再有昨天晚上的事，直接打電話報警，就說他們敲詐勒索?！?

劉玉秀更不明白了：“小軍撞了他們，咱們賠他們錢不挺正常的嗎？”

這都什么跟什么，她怎么一個字都聽不懂？

莫一山說道：“總之，你聽我的就是了?！?

三百塊錢雖然不多，但是對方的做法挺膈應人。

沒有見證人還不給收條，到時候真有糾紛，他們咬死了沒拿錢，告到哪里都沒用。

“我現在去找謝哥，看他有沒有熟人幫得上忙的，你回去后一定要叮囑爸媽，讓他們千萬別有負罪感，更不要去探望傷者?！?

“好。”

“還有，你應該知道媽的錢放在哪里，你先轉移了?！?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離開，只留下一臉懵逼的劉玉秀呆在原地。

劉玉秀思索片刻，買好菜就回到家。

家里出了這件事情，陳臘梅和劉援朝也沒心思去上班，只想著去哪里找關系，怎么將劉建軍弄出來。

看到她回來，陳臘梅接過籃子一看，“玉秀，不是讓你買點水果嗎？我不是跟你說了，我們要去醫院看望傷者？”

劉玉秀說道：“媽，我碰到一山了。他說讓我們千萬不要去接觸傷者，更不要再給他們錢。”

陳臘梅不滿地說道：“他不懂事，你也跟著不懂事？”

“我跟你說得那么清楚，這次咱們是過失方，姿態一定要放低，可不能讓人戳咱的脊梁骨?！?

劉玉秀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她，試探地說道：“媽，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一山會這么說，但我覺得這次他說得挺對的?！?

她確實不知道莫一山為什么會這么說，但她就是相信他。

“他還說，昨天晚上咱們給出去的三百塊錢，得做好對方不認賬的準備。”

陳臘梅震驚了：“什么？”

她聽到了什么？

對方不認賬？

這怎么可能！

“你說的什么混賬話！”她的暴脾氣噌的上來了，聲音陡的拔高幾度：“你弟弟他還沒結婚呢，他要是因為這件事坐牢，以后還會有姑娘跟他嗎？”

“有你這么當姐姐的嗎？”

劉玉秀默默收拾著買來的東西，將它們一一分類放好。

“我覺得一山說得對，咱們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再說，交警既然插手了，咱們更不能私底下接觸傷者，但凡出了什么事，咱們也說不清楚?！?

“玉秀，”一直坐著抽煙的劉援朝忽然開口，“小莫既然回來了，他怎么不來家里？”

“他說他去找謝哥，看他有沒有熟人。”

劉玉秀雖然沒見過謝正國，但她知道是王巧來姐夫。

以前王巧來到家里做客沒少提起他。

這年頭，家里出了個警察什么的，都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他是干什么工作的？”

“聽說是個警察?！?

劉玉秀將菜歸類放好，朝房間走去，“媽，時間不早了，我去收拾一下?！?

她這么說，陳臘梅沒有懷疑。

等她收拾好準備出門時，她站在門口再次強調：“爸媽，我覺得這件事情咱們還是聽一山的。以后他們要是還來要錢，咱們就哭窮，可不能再給他們錢了?！?

看著劉玉秀關上門，陳臘梅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對劉援朝吼道：“劉援朝，看看你養的好閨女！”

“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連弟弟的死活都不管了?！?

劉援朝嘆道：“臘梅，這次咱們聽孩子們的，要不是他們，咱也不知道許鮮花是這樣的人?！?

也多虧了他，才讓許鮮花的真面目暴露在人前。

要是建軍真的娶了這么個水性楊花的女人，那他們老劉家不知道要遭受多少非議。

想到這里，他站起身朝門外走去：“這事說到底也是我們老劉家的事，可不能讓小莫一個人承擔。我去廠里打聽打聽，看誰有熟人能幫得上忙。”

劉援朝下樓剛拐了個彎，就看到劉玉秀在等他。

“爸，這些錢你收好，可不能讓媽知道了?！?

劉援朝接過錢，“這錢哪來的？”

“剛剛在五斗柜里拿的?！?

劉援朝倒吸一口涼氣：“你……你拿你媽的錢，要是讓你媽知道，還不扒了你的皮？”

“扒就扒唄，大不了我就不回來。”

劉玉秀毫不在意。

她又不是劉建軍，劉建軍惹了禍沒地方去，她至少還有個睡覺的地方。

劉援朝無奈地說道：“你呀，都快當娘的人了，怎么能干這種事？”

劉玉秀撇撇嘴：“我還不是怕媽當爛好人，將家里的錢都給出去了？”

要不是昨晚她多留了個心眼，這些錢早就被陳臘梅送出去了。

“玉秀，你弟出的這事兒吧，我現在就擔心，機械廠要怎么處理他?！?

劉玉秀垂眉。

她知道劉建軍開車撞了人后，只覺得天都塌了。

可是聽莫一山那么一說，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爸，咱們就放寬心，什么都不要想。總之，就算咱們賠不起，還有機械廠。”

劉玉秀篤定道：“就算機械廠要將他開除，大不了……大不了就讓他和莫一山去擺攤?！?

劉援朝被她輕飄飄的一句話驚得半天沒回過神。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說什么，小莫去擺攤了？”

莫一山去擺攤的事，劉玉秀沒跟任何人說過。

連劉援朝她都沒說。

劉玉秀說：“他沒有工作，我又懷著孕，我們總不能在家里坐吃山空啊。”

關于賺錢的事，劉玉秀嘴很嚴。

她知道財不外露的道理，她也從來沒跟家里人提過莫一山二十來天就賺了幾百塊錢的事情。

“這像什么話，依我看，最好還是找個正經工作?！?

劉援朝很排斥擺攤。

在他的認知里，擺攤就等于“投機倒把”，可是要進監獄吃花生米的。

“爸，現在不是以前了?！眲⒂裥汩_口，“你是不知道莫一山前段時間收干貨賺了多少錢?！?

“要不是我現在懷孕干不得那些重活，我都想去擺攤做個小生意?！?

“糊涂！”劉援朝眉頭倒豎，“我警告你，你最好給我老老實實上班，要是紡織廠呆不下去，就來機械廠頂我的班?！?

“不管怎么說，小莫做什么我管不著。但是你是我劉援朝的女兒，你要是敢辭職去擺攤，我就打斷你的腿！”

劉玉秀知道他的脾氣，也沒想跟他對著干。

她沒好氣地說道：“莫一山還沒干出名堂來，等他干出名堂來了，我看你還會不會像今天這樣阻止我?！?

“你！”

劉援朝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彎腰就去拿拖鞋。

劉玉秀早就知道他會發瘋，他鞋子還沒脫完，她挺著個大肚子一溜煙地跑了。

謝正國剛進單位就看到莫一山在大廳等他。

“小莫，什么時候回來的，你不是去跟小來去錦江了嗎？”

“姐夫，我找你有點事?！?

謝正國連忙問道：“小莫，是小來出什么事了？”

“不是來哥的事，”莫一山遞了根煙過去，“姐夫，是這樣的……”

他言簡意賅地將事情說了一遍，“你能不能幫我找個熟人？”

謝正國松了口氣，“你都快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為是小來出什么事了呢?！?

“你小舅子的事我也聽說了，正好我有個同學在交警隊，我幫你問一下?！?

他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撥了個電話。

謝正國很快就放下電話，抽出一張紙寫了些什么然后遞給他。

“小莫，你說巧不巧，你小舅子的案子正好歸我同學管。我幫你問過了，雖然是你小舅子撞了人，負主要責任，但這事有轉機，據目擊證人說，那人是突然竄出來的，你小舅子也算是遭受無妄之災?！?

莫一山很肯定，劉家人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否則以陳臘梅的性格，說不定早就和對方大戰三百回合了。

至于錢，她就更不會出了。

相反，要是沒從對方手里拿到錢，她陳字倒著字。

正當莫一山興沖沖再次來到劉家時，只有陳臘梅魂不守舍地坐在客廳里。

“媽，你沒去上班?。俊?

陳臘梅抹著眼淚，聲音嘶?。骸叭辗酪狗?，家賊難防！”

她記得很清楚。

錢明明就放在五斗柜里，剛才對方來拿錢，可她翻遍了五斗柜，愣是一分錢都沒找到。

莫一山了然。

看來玉秀還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

“媽，錢的事情不急?！?

陳臘梅更激動了，吼道：“我怎么可能不著急！”

那是她兒子的救命錢。

就算劉援朝有一千一萬個理由，可他也不能偷摸將錢拿走。

他眼里還沒有沒這個家，還有沒有他兒子了？

她越想越委屈，抻起衣袖抹了把眼淚，岔開這個話題：“聽玉秀說你去找謝正國了，他怎么說？”

莫一山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掉，“媽，謝正國是警察，這件事不歸他管?！?

“警察都不管這事嗎？”

“媽，交警和警察是兩個部門。就像咱們廠里有生產部、業務部、人事等等，各部門各司其職?！?

“謝哥幫我們找了熟人，咱們先問問對方再做打算吧?！?

“什么，他有熟人？”陳臘梅眼睛一亮，“那他能幫建軍嗎？”

莫一山斟酌著語言：“這個不好說，我想著先和你們通個氣，還沒和對方聯系。”

陳臘梅興奮得直點頭，“對，你做得對，你讓人來家里，一會我就去買點好菜?！?

莫一山哭笑不得：“媽，你先別急啊，哪有在家里請客的，咱們還是去國營飯店吧?！?

陳臘梅不滿地開口：“花這個冤枉錢做什么，自己在家里做，干凈又實惠?！?

重要的是，在家里做飯，不會浪費，也不會被宰。

就拿國營飯店前段時間賣得很火的“盤龍”來說，那一盤子黃鱔充其量也只有八兩，可他們竟然敢賣五塊錢一盤。

那時候菜市場的黃鱔才一塊五一斤，這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

“媽，咱們求人辦事，得拿出誠意來，可不能讓對方輕看了咱?！?

莫一山清楚陳臘梅的脾氣。

她是個順毛驢，只在順著她說話才有用。

果然，陳臘梅沉默片刻，一臉便秘地說道：“那我們在家里請他吃飯不一樣嗎，就非得上國營飯店？”

莫一山不跟她廢話，起身準備離開：“媽，這件事就這么定了吧?！?

“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他確實還有事。

還得去找肖志堅拿收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