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團長，你確定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貝爾林核心區，而不是當年的巴黎？”

第7戰團的戰團副官看著面前的殘垣斷壁，如果不是遠處的帝國城市宮和議會大廈，他絕對會認為自己還被困在那場攻破敵國首都的噩夢之中。

“給后面的第2戰團說，讓他們封鎖整個核心區。”

“展開搜索隊形，尋找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魔導具在低空中呈散兵線散開，以拉網排查線列開始掃描整個貝爾林核心區。

“貝爾林核心區的常駐人口有十幾萬...可現在居然一個人都沒有...”

戰團長不敢想象這究竟是怎樣的損失。

帝國大學里最精銳的人才，最高效的官僚，最先進的研究者...

“我的天哪...”

砰砰砰——

一陣槍聲吸引了正在搜索的魔導士們，循聲法術單元為他們鎖定了目標。

“颶風？”

看著面前出現的友軍識別符文，這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颶風突擊大隊。

不遠處的地面上，兩名颶風突擊兵正守在鮑德溫身邊。

高大的魔導具降落到鮑德溫三人面前。

“我是百戰魔導師第7戰團的戰團長古德，你們這是...”

“颶風突擊大隊第一連，第11班班長，漢斯。”

“颶風突擊大隊第一連，第5班士兵，摩爾。”

這兩位的兵籍牌的友軍識別符文通過驗證，但古德更好奇他們身后的那位劍客究竟是誰。

“威廉.腓特烈.鮑德溫。”

在聽到這個名字后，古德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聽錯了。

“你和老皇帝同名嗎...”

“他就是老皇帝。”

“誒？”

古德的思考暫停了一秒。

在他印象里，颶風突擊大隊的這幫切除了部分丘腦的改造人應該沒有這般高級的幽默感才對。

他們也并不會說謊...所以...

“您...您真的是...”

看著面前的狼狽的劍客，古德突然感到一種強大的，發自內心的服從感。

“說來話長...”

鮑德溫緩緩起身，扶起面前高大的魔導具。

......

隨著百戰魔導師和帝國陸軍的陸續趕來，貝爾林核心區的恢復工作終于有了起色。

“我為我之前的言辭而抱歉，沈淵。”

在如此慘痛的災難下，鮑德溫終于明白教廷和神之長子們究竟在對抗著怎樣的敵人。

“我雖是帝國皇帝，但終究不曾邁入那超凡一步...或許在你們眼中，我們這些凡人只不過是毫無遠見的愚昧螻蟻。”

“呃...倒也不用這么說，畢竟我們的目的也是為了延續人類。”

“您謙虛了。”

沈淵等人和鮑德溫一同回到城市宮，曾經富麗堂皇的宮殿內，如今只剩下一些與血肉怪物戰斗后的殘骸。

“這是...小威廉的...”

鮑德溫撿起地上骯臟的君袍，對于自己孫子的結局，他已經了然。

“犯下滔天大錯，卻以死殉國...唉——”

歷經百年歲月的老皇帝，面對自己愚蠢卻理想主義的后代，最后只能說出四個字。

“可恨。”

“可悲。”

“所以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鮑德溫？”

“如果需要教廷的支援，我可以幫你...”

沈淵說出自己的建議，一個國家的首都核心區遭到毀滅性打擊，這幾乎是要亡國的災難。

“教廷又能給帝國多少援助呢，沈淵？”

“如今鬧成這樣，我終究還是辜負了宰相。”

鮑德溫又一次提到了他的宰相，沈淵總感覺，這位宰相才是如今帝國的奠基人。

“宰相曾經告訴過我，如果一個國家想要強大，光是強大的工業和先進的科技是遠遠不夠的。”

“你應該還記得，我們在王座廳對峙之時，多諾萬說，他們是在踐行我與宰相的理想。”

“這話確實不假。”

“你的意思是，在你和宰相共事的那個時代，帝國就已經在謀劃如何將教廷驅逐出帝國了？”

沈淵問向鮑德溫。

“遠不止如此，沈淵。”

鮑德溫開始講述他與他宰相的故事。

......

我第一次遇見宰相時，是842年，他穿著粗布麻衣，正在帝國的巴法利亞州政府里當幕僚。

那時我還只是帝國的二皇子，而我的大哥...威廉.腓特烈.貝薩。

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自從母親死后，他人生中只剩下了兩件事——上床睡美女，下床吃美食。

帝國不能交到這樣的人手中。

遺憾的是，我的父親，威廉二世執意要將皇位傳給他。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和父親政見不合，他更喜歡聽話的狗。

“殿下，這位就是...”

當地的官員為我引薦了宰相，說真的，我在看見他的第一眼，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坐在輪椅上，兩條腿都沒有了，還戴著簡陋的面具。

透過雙眼挖出的孔洞，我能看到他布滿疤痕的皮膚。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殘廢，卻讓常年欠稅的巴法利亞在短短幾年內，不僅還清了帝國中央銀行的貸款，還交上了一大筆稅。

最重要的是，在做完這一切后，他們居然還有資金來翻修道路，建設工廠和市政。

“你好，帝國的皇子殿下。”

他對我的稱呼很奇怪，沒有諂媚的尊重和奉承，只有一股平靜...似乎他早就知道我會來。

“您需要我的幫助？”

多么自信而傲慢的口吻，他一個殘廢，居然詢問帝國的皇子是否需要幫助。

他說對了。

我和他徹夜長談，從信仰到律法，從哲學到社會思潮…工業，金融，藝術甚至市井趣事，我們無話不談。

他簡直像個活的圖書館，大腦里裝滿了無法窮盡的知識。

尤其對于帝國的軍隊建設，他有很多心得。

“你究竟從何處得來的這些知識？”

我向他詢問，像個求知若渴的學生。

宰相的回答是，這副身體除了看書學習之外，也不做到其他事情。

我將他請回了貝爾林，作為我的貼身顧問。

“在實現理想之前，我們先要腳踏實地。”

這是宰相最常對我說的一句話。

所謂的“理想國”與“哲人王”，終究只是哲學家與空想主義者在紙面上的經辯，對于一個真正的國家來說，在追求一個制度上限的同時，更重要的是去確保一個不可動搖的下限。

讓每個人都吃飽，穿好，有房子住。

在滿足基本溫飽的同時，要讓他們擁有穩定的收入，晉升渠道，喪失勞動力后的保障。

要讓整個國家擺脫貧困。

這就是下限。

“宰相為帝國定下了第一個目標，他將其稱為‘小康社會’。”

“嗯？”

聽到“小康”兩個字從鮑德溫的嘴里說出來，沈淵突然一愣。

他突然有一種奇妙的預感。

鮑德溫并沒有理會沈淵的詫異，繼續他的講述——

一場宮廷政變之后，我將父親與大哥送上了斷頭臺。”

這歸功于宰相，他將其稱為[玄武門]行動，據說是某個古老的國家曾經發生的一場政變。

而這場政變之后，那個國家開始走向極端的強盛。

我相信帝國也會如此。

宰相對于國家政治的謀劃堪稱藝術，在帝國的各方勢力之間，他總是能找到最合適的切入點。

宰相還告訴我，所謂的政治權力，其根源總是來自于暴力機關，如果想要政策順暢無阻的推行下去，就必須有一支完全聽從于我們的強大武裝力量為基礎。

曾經參與宮廷政變的皇家衛隊，被我改組成了[皇帝利刃]，而宰相則更喜歡另一個名字。

[颶風突擊大隊]。

他說這個名字才和帝國比較搭配。

在那之后，無數的陰謀，交鋒，利益，背叛...我和宰相好似同撐一艘獨木舟的落難水手，但好在，他總能在風暴中找到方向。

“我太老了，鮑德溫。”

那是866年，滿頭白發的宰相獨自一人搖著輪椅，走進我的房間，向我告知了一些實情。

“我有預感，時間快到了。”

“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協助我處理好一切。”

這是宰相的囑托，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個月，他仍舊在為了我與他理想中的國家殫精竭慮。

我們究竟想要一個怎樣的帝國？

宰相說，無非是四個字。

“安居樂業。”

他向我講述過他的理想，他想建立一個沒有壓迫的世界，但他知道，在這個世界，這個帝國，僅憑我們是做不到的。

“要腳踏實地，鮑德溫。”

“要尊重社會規律，一步步來。”

“同時，要相信...”

“相信人類終將由必然王國走向自由王國。”

這是他最后為我留下的話。

......

鮑德溫講完了他與宰相的一生，沈淵注意到，這位老人的面具后留下眼淚。

“鮑德溫...能告訴我這位宰相的名字嗎？”

沈淵的聲音也顫抖起來。

“烈。”

鮑德溫對沈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