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榮神州。

安陵道，云田縣。

臘月刀子風，卷起漫天雪片如柳絮紛飛。

信義街上早市喧鬧，車如流水馬如龍，商販叫賣不斷，行人往來熙攘。

鵝毛大雪堆積，不一會兒，就浸濕了陳啟那身破布單衣。

他蜷坐在冰冷的地上，臉上有幾處污泥，皮膚凍得發紫，嘴唇干裂。

兩手袖管空空，身前擺了個缺口的破碗。

“各位老爺小姐，行行好啊！”

陳啟看著身前行人匆匆，神情略顯失望。

破碗里孤零零躺著一個銅板。

冬季糧食緊缺，流民乞丐數量激增，除了家底殷實的官爺商賈，誰家又有多少余糧接濟乞丐。

還是前世的飯好要啊，大家雖為車房所累，但好歹也算是衣食無憂，偶爾發發善心，自然不吝于對可憐人施以援手。

陳啟嘆了口氣，前世早起當打工牛馬，今生當乞食叫花。

同是生活所迫，如何才能得個清閑自在？

“咕嚕~”

昨天一天就吃了個饅頭，肚里饑火燒心。

斜對面食館飄來羊肉湯的膻香，陳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藏在懷里的手掌微動，悄悄安撫著肚皮。

來此方世界有一陣子了，還沒吃過一頓飽飯，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他一時間還真不太適應。

“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陳啟緊了緊單薄的破布爛衣，蜷縮著身子，努力讓自己在路人眼中更可憐一些。

【裝殘扮慘，表演熟練度+1】

心念一動，一幅古樸卷軸在眼前徐徐展開。

其上似有億萬法則交織，萬千星辰流轉生滅。

金色的流光閃爍，玄奧的氣息散發開來，最終化作如游龍鳳篆般的字跡。

【技法：表演（未入門）】

【進度：85/100】

這就是陳啟的金手指，是他剛穿越來，裝可憐要飯時觸發。

陳啟之前研究半天，大概了解了金手指的作用。

專注地做一件事，卷軸就會將其收錄，然后不斷磨煉獲取熟練度。

簡單說，肝就完了！

不過【表演】這技能，陳啟來了這么些天，也沒發揮什么作用。

“應該是因為還未入門吧。”

陳啟安慰一下自己，繼續乞討的本職工作。

對于乞丐來說，冬天是個殺人的季節，除了食物難討，住宿也是個大問題。

當前要緊的，是想辦法討個三瓜倆棗填飽肚子，尋個住處，熬過凍殺人的寒冬。

昨日西街的老吳頭凍死在城門洞，晨起尸首讓叫花子們扒得精光，連裹腳的爛布都沒剩下。

【表演】的熟練度在持續上漲。

......

小半個時辰后。

【技法：表演（未入門）】

【進度：99/100】

陳啟收回目光，就差臨門一腳了。

“貴人手下漏粒米，夠咱嚼三冬......”

卷軸上金光綻放，原先的字跡如積雪消融。

又有無數秘文涌動，形成新的字跡。

【技法：表演（入門）】

【進度：0/200】

【效果：表演自然，共情如戲】

這一刻，陳啟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對演戲這事有了更多感悟。

前方綢緞鋪子走出個婦人，陳啟用力翻著眼白，身子佝成蝦米。

婦人路過，看了他一眼，輕嘆一聲：“這么冷的天，身殘眼瞎，可憐見的。”

“叮當~”

破碗里響起清脆聲響，陳啟翻著眼白，也知道是進賬了，連連向身前點頭致謝。

待那女人走后，他看向破碗，四枚銅錢相互交疊。

“效果不錯。”

陳啟心情大好，又故技重施，卷軸附加的共情效果很給力，接連有路人動惻隱之心，紛紛慷慨解囊。

破碗里還多了個干面餅，陳啟趁著身旁沒人，拿起餅子，就著雪粒子咀嚼起來。

面餅干硬，沒什么味道，陳啟用力啃咬，嚼得腮幫子酸痛。

這東西，擱上輩子狗都不吃！

“還是上輩子的面餅香啊，加入鹽、蔥花、花椒面、豬肉餡，小火慢煎到金黃，又軟又香！”

陳啟一邊嚼著，努力把手上的干面餅想象成上輩子的肉餅。

記憶中的肉餅，那得是云田縣的老爺們才能頓頓享受，甚至不屑于吃的東西。

至于普通百姓，逢年過節才能吃一頓肉食。

天色漸晚，這一天下來，陳啟竟收獲了二十文錢。

這在以前簡直不敢想象，尋常乞丐一天也就討個六七枚銅板。

膽子大一些的，瞅著人多的店鋪，上去唱詞祝賀，不給錢就不走。

還有更狠的，直接在臉上劃道口子，這叫做要紅錢。

店家覺得晦氣，為了做生意，也會隨便打發一點，這種一天下來，能進個十來枚銅板。

像陳啟這種，地上一坐，一天進賬二十枚銅板的，可謂蝎子拉屎，獨一份。

這世界一文錢相當于前世五元，不挑好的吃食，飽腹是沒問題了。

前日學瘸子沿街乞討，反被巡街衙役踹了兩腳，說是“穢了官道”，現在倒是不用再受那氣了。

陳啟笑得合不攏嘴，給自己的卷軸豎了個大拇指。

“照這討錢速度，名籍的事也有希望了。”

做乞丐畢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地位卑賤低下，在南榮王朝是沒有名籍的。

南榮王朝以武治國，將億萬子民分為六個階層，武、仕、商、工、農、賤，地位從高到低。

自農戶以下，如乞丐流民奴役，都是沒有名籍的黑戶。

沒有名籍，不可武考、不可科考、不可經商、不可向上通婚，諸事不便。

辦理名籍，需要繳納三百文，如果每天都能討二十文，刨去開支，攢一個月就夠了。

“感謝好心人們的饋贈了。”

天時不早，陳啟收攤走人。

走到信義街盡頭，拐進一處小巷。

幾名衣衫破爛的漢子，挨著墻根站著。

看到陳啟，為首一名頂著酒糟鼻的漢子開口：“陳乞兒，來交今兒個例錢了？”

陳啟堆著笑臉，摸出四枚銅板：“狗哥，準備好了，您數數。”

云田縣的乞丐是有組織的，名叫塵衣幫，幫主之下，各個街道設有竿頭管理。

乞丐們每日乞討所得，需得向塵衣幫上交例錢，才被允許在云田縣乞討。

而乞丐若是無故被人欺負了，塵衣幫可以幫忙討回公道。

這討公道的法子，盡是些潑皮手段，無非趁夜上門敲窗砸門、發糞涂墻，或者將餓死凍死的乞丐尸體吊在人家大門前。

不過這些手段，也就敢對普通人用一下，遇到點子硬的，屁都不敢放一個。

劉竿頭仗著是塵衣幫主弟弟，在信義街是條吸血蟲，別的街道乞丐每天只需上交三文錢，這劉竿頭卻收四文。

眼前這王二狗，就是替信義街的劉竿頭收繳例錢的狗腿子。

王二狗接過銅板：“嗯，還有上次跟你說那事，考慮得怎么樣了？”

陳啟心中怒火升騰，前幾日王二狗找到自己，說劉竿頭想讓自己跟著他混，每日只需要上交三文錢。

聽說竿頭喜歡年輕的小乞丐，自己雖然穿得破爛，但模樣還算清秀。

雖然乞丐窩里，這種事很是常見，但陳啟想想就犯惡心，找了個理由推脫。

沒想到劉竿頭賊心不死，這是被惦記上了啊！

陳啟眼神閃爍，故作為難道：“狗哥，我竄稀幾日，褲襠都掛冰溜子，現在不好給竿頭做事。”

“哎喲，肚子好疼，狗哥我先去解決一下。”

陳啟說著表演上線，捂著肚子，咬著嘴唇，表情痛苦。

王二狗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擺了擺手：“滾吧滾吧，但竿頭說了，年輕的從明天起每天上交六文錢，你也是。”

陳啟連連點頭，捂著肚子跑開。

……

東郊樹林，陳啟抄起石子，不斷砸向不遠處的歪脖子樹。

“給老子等著，遲早把你們腦殼當靶子。”

說什么年輕的乞丐上交六文錢，劉竿頭、王二狗等人，其實就是針對他，想以此逼迫他就范。

自己以往一天也就討個六七文，這是想要自己的命啊。

陳啟鉚足了勁，連續扔了幾次石子。

【擊中樹干，投石熟練度+1】

卷軸上字跡如瀑流淌。

【技法：投石（未入門）】

【進度：80/100】

陳啟看著卷軸，【投石】這技能，是他剛來第一天，實在餓得不行，扔石子跟野狗搶食點亮的。

但現在卻沒多大用，也就能打打狗了。

他每天乞討完畢，才能抽空肝這項技能的熟練度。

畢竟技能不是一天能練成的，但肚子必須先填飽才行。

“呼”

又一次扔出石子，這次打空了。

這么些天來，陳啟已經知道，不是每次扔出石子都能漲熟練度。

首先是要打中，其次是平均得打中三次才能漲一點熟練度。

【表演】是肝到入門，才得到巨大提升。

【投石】入門后，應該會有不小的變化吧。

陳啟有些期待起來，繼續賣力扔著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