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話還是不要說的太滿比較好。我雖然沒有修滿四年神學院，但對教廷的那些繁雜教規還是略知一二的......”

“陛下既然作為一國之首，代我主治理西德蘭，更是大陸教廷的一員，想必對這些規矩肯定是再熟悉不過......”

“所以，不知道陛下是否對'不能在重大宗教節日進行軍事行動'這一條有所了解呢？”

勞倫斯低著頭，一副謙卑模樣，但話語上卻不讓分毫：

“據我所知，陛下發起您偉大的遠征的第一步，似乎就在誕生節那一日啊......這未免有些太巧，陛下真是時運不濟，竟然撞上了這樣一個日子......不過，想比于成就千秋的偉業，這么一點小小的錯誤一定會被教宗大人原諒的，絕罰什么的，肯定不至于......”

“好了好了，朕知道勞倫斯卿你要說什么?！?

艾德華三世無奈擺手，止住了勞倫斯的話頭。這個年輕人實在是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膽多了，要是剛特或者珀西，肯定對這個話題噤若寒蟬，沒想到勞倫斯卻就這么說了出來，而且還陰陽怪氣的......

實在是......太敢說了！

“其實這也是朕所擔心的，這畢竟涉及朕統治的穩定，勞倫斯卿既然看到了這一點隱患，不知道有何良策可讓朕修復與教廷的關系呢？”

艾德華三世現在倒也沒有多生氣，這點肚量他還是有的。不過要是這個年輕人只能做到看到這種誰都能看出來的問題的程度，而不能給出什么讓艾德華眼前一亮的解決方案的話......那作為一名國王，當然也不能讓一個小小牧師踩到頭上......

“恕臣直言，事情已經進展到這一步，在不付出重大代價的前提下，是不可能取得教宗的原諒的......”

“等等，如果朕一定要取得教宗的原諒呢？”

“那陛下就要做好將此次遠征所得的土地與財富吐出一大半甚至全部的準備，如果不做到這種地步，和解絕無可能。”

“這朕當然不可能做到，朕這次至少要奪得整個法洛林北方的土地，要不然絕無任何獲利可言?！?

“但教宗在人間就是有這樣的權柄，這不是陛下您肯不肯能決定的，而是要看教宗肯為法洛林付出多少，法洛林又能給教宗提供多高的價格。陛下知道奧托三世的故事嗎？”

“哼，這位大名鼎鼎的雄主，誰不知道？”

“能讓陛下都贊一句雄主，可見奧托三世的確是古往今來少有的君王了，在他的手上，整個神圣諸侯帝國幾乎合而為一，皇權空前強大，在泰拉西亞可以說是沒有敵手。但這樣強勢的皇帝，面對教宗的絕罰，卻也只能選擇在大雪天在永恒宮門前跪了三日，這才保住了自己的皇位。陛下覺得，您目前的權勢，比之奧托三世何如呢？”

“唉，當然是遠遠不如，朕只是國王，不是皇帝。”艾德華三世長嘆一聲：

“那要是按你這么說的話，朕現在就可以收兵了，反正最后都只會讓教宗獲利。朕什么都得不到。”

“不，陛下。倒也不必如此悲觀，西德蘭固國力不如帝國，甚至不如法洛林和倫巴德，但萬事萬物都有例外，都有不同，不能生搬硬套。”

“哦？聽勞倫斯卿你這么說，你有解決的辦法？”

艾德華三世本來逐漸失望和黯淡的眼神又亮了起來，他不自覺就挺直了背，想聽聽這位年輕人有何想法。

“解決的辦法倒也談不上，面對這個問題，這世上也不存在什么十全十美的解決方案。臣只是有一些粗淺的想法，想和陛下講講。”

“不必謙虛，但講無妨?！?

“那臣直就說了，教宗之所以能將神圣諸侯帝國的皇位任免掌握在自己手中，并且對整個泰拉西亞的封建主都能有這么高的的影響力，以至于一名君主，如果得不到教宗的加冕，甚至立刻就會引起國內的動蕩，其中原因就是圣教的影響力。這些國家的子民大都是其信徒，在教會的主動宣傳下，在他們的心目中，只知有上帝和教宗，不知道國王。上帝固然是至高唯一，但教宗不過是人間的凡人，憑什么能列于世俗君主之上？”

“自己國家的臣民國王都無法掌控，又何談對抗教宗？尤其是神圣諸侯帝國，圣教傳播的歷史在那已超過千年，早已根深蒂固，奧托三世最終向教皇服軟，也是可以預見的?！?

“但西德蘭不同，臣對西德蘭的歷史也算有所了解。封建在西德蘭發展不過才一百多年，到陛下的先祖威廉跨海峽而來，才形成了穩定的王權，而圣教就更不用說，發展更是不超百年，甚至教廷連一個大主教區都沒有為西德蘭設立，更別提樞機主教的席位?！?

“可以說，圣教在西德蘭的影響力是遠遠低于在帝國在法洛林的影響的，教宗至多能讓大陸上的國家與西德蘭斷交，卻絕做不到一言便定王位歸屬的地步！這正是西德蘭優勢所在！”

“我們只需在國內對教義稍加修改，將教權掌握在自己手里，降低大陸教廷的影響和教皇的地位，就像在軍中做的一樣。這樣，哪怕陛下遭到絕罰，至少國內無憂......”

“停！勞倫斯卿，你知道自己現在在說什么嗎？”

艾德華三世突然止住了勞倫斯的話語，他眼神嚴厲地盯著勞倫斯，原本眼里充斥著的欣賞此刻卻消失不見。

“這是讓西德蘭改宗，是異端行為。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那就是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惡，教宗能對那些異教徒發起圣戰，自然也能對朕的西德蘭發起圣戰，你的方法，會讓西德蘭陷入亡國的風險！”

“可是陛下，恕臣冒犯，西德蘭并非膏腴之地，人口不過百萬之眾，教宗怎么會輕易大動干戈？那幾次東征早就已經成了歷史的泡影，更沒有取得多少成果，其他君主們是不會勞師遠征，來攻打西德蘭這個小島國的！”

眼看艾德華突然轉變態度，勞倫斯也是焦急了起來，開始有點口不擇言：

“我們眼下已經與教廷撕破臉面，陛下又何必擔心再多一樁？還請陛下好好考慮一下！”

“住嘴！你給朕住嘴！你太年輕，變數太多，考慮不到全局，政治哪有那么簡單？”

艾德華怒聲說道。

“看在你作為朕的隨軍牧師所作出的貢獻的份上，朕就免了你狂妄之罪，你退下吧?！?

“可是陛下......”

“退下！衛兵！”

“陛下......唉......臣告退?！?

勞倫斯無可奈何，他目前還不想與艾德華爆發沖突，只好隨便行了一禮，在衛兵趕來之前便退出了王帳。

艾德華三世突然的態度轉變實在是令他摸不著頭腦，他明明已經看到了國王臉上的激動之色，很明顯是對自己的方案感到滿意。但最后卻好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直接將他趕了出來？到底是為什么？

勞倫斯百思不得其解，時間還太早，他睡不著，便決定去黎河邊散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