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兇手當時應該是站在窗外投擲的匕首，大概是想減少暴露的風險，這才選擇這樣的作案方式......”

“不過，他似乎沒料到死者的掙扎會這么猛烈，大概第三把匕首本意上是想直插心臟，結果卻陰差陽錯地造成了死者這樣的死法。”

在勘察完現場的情況之后，蘭斯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眉頭緊皺，他大概能想象到兇手是如何作案，卻想不通他是怎么能完成作案的。

“問題的關鍵就在于當時明明已經是深夜了，兇手是如何在黑暗里精準的命中死者的左手和左肩的呢？這未免有點難度太高了吧，就連那些精通此技的倫巴德小丑都未必能做到這一點，簡直就好像他在黑夜里也一樣能看見似的.....”

“也許，是因為他當時打著火把？畢竟這個小倉庫不是很大，光憑火把的照明，也許就足夠支撐兇手完成作案了？”一名小隊的成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如果打著火把的話，未免也太過顯眼，火把的光一打過來，怎么說一名經驗老到的騎士也該有所反應才對，不可能站在原地任由對方投匕首，就算被偷襲中了一下，也絕不可能會是以這種背對窗戶的姿勢死亡的，很明顯，直到左肩也被打傷后，死者才知道攻擊來自哪里，這才有了后面的反應，雖然這反應卻使他不幸送了命就是了......”

蘭斯否決了這個想法，他也考慮過這種可能，但思慮再三之后還是將這個選項排除了。

“比起兇手是怎么看清黑暗中的死者，兇手所使用的殺人方法才最可怕不是嗎？僅僅是通過投擲的方法，卻讓匕首發揮出了弩箭的效果，這簡直就不是人類，說不定......是來自惡魔的制裁！”

雪莉蒼白著臉說道，看過尸體之后，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而且恐怕接下來的幾個月，她都會在夢中無數次回憶起今天看到的場景。光是想想，都覺得自己已經喪失了活下去的勇氣......

“請注意你的言辭！雪莉書記官！”蘭斯嚴厲地呵斥道。“什么叫作惡魔的制裁？這次的死者可是深受市民們愛戴的騎士！是上了天堂也會成為天使的存在，你可以說殺害他們的兇手是惡魔，但絕對不能使用制裁這樣的字眼！除了上帝和封君，誰也沒有資格制裁騎士！”

“嗚......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那么兇干嘛！”

聽到未婚夫如此嚴厲的批評，本就精神接近崩潰的雪莉直接就忍不住哭了起來，捂著臉，頭也不回就跑出了旅館。

“喂！隊長，這樣說是不是有點......”

隊伍中有暗中愛慕雪莉的成員說道，卻被蘭斯冷酷無情地打斷：

“這是我的未婚妻，我自然知道應該怎么樣和她溝通，她說錯了話，自然就應該對她的言論負責。無論怎么講，侮辱騎士都是絕對不被容許的行為！”

蘭斯大手一揮，攔住試圖追上去的成員，說道：

“我們接著討論，不必管她，過一會，她自然就會想明白的。”

“是......隊長......”

眾人零零星星地應和道。

經過這一段小插曲之后，眾人的探討案情的干勁也再沒有一開始那么高漲了，眼見再討論下去也取不得什么實質上的進展，蘭斯也就只好再帶人勘探一遍現場后，就草草收隊，來之前他們已經聯系了治安官，收殮尸體的工作將由他們接手。

案發現場離小隊目前的辦公地點并不遙遠，蘭斯一行人自然是走著過來，那也便走著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蘭斯苦思冥想，終于又接回了一開始被雪莉打斷的思路。

他相信，到目前為止的所有遇害者之間，一定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只要抓住了這個特征，無疑將大大加快破案的進程，甚至可以進一步預言兇手接下來的動向，從而對可能遭到暗殺的人員進行重點保護乃至守株待兔，當場活捉或擊斃兇手......

可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這共同的特征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特征才導致兇手選定他們作為下手對象？

都是法洛林的軍官嗎？

的確，被害人的爵位基本上都是騎士及以上，沒有默默無聞之輩，在軍中都有相當大的能量，甚至要是他們聯合起來，都可以跟卡佩大人造成一定的煩惱了，當然，他們也沒有理由要這么做......

不，不對，這個特征也太明顯，太寬泛了。直覺告訴我不對，軍官的確是不錯的下手目標，可除了這層軍官的身份，應該還有其他的共同特征......

蘭斯不停地叉著手，光憑腦海里的這些信息就推斷出來還是太難為他了，畢竟蘭斯本職是一名上陣殺敵的騎士，又不是那些天生就記憶力驚人的偵查兵或者書記官。

他決定回去就叫雪莉把死者的資料都整理一遍交給自己，可在他想到雪莉的時候，卻發現小隊里此時并沒有雪莉的蹤影。

“雪莉，雪莉呢？她去哪了現在？還沒回來嗎？”

蘭斯下意識地就脫口問道。身邊的同伴卻奇怪地看著他，說道：

“雪莉不是剛剛跑出去了嗎？隊長你還說叫我們別管她來著......”

“哦，哦......”蘭斯只是哦了幾聲，沒有再追問下去。畢竟為一個女人在眾人面前問東問西的，可是很損騎士的顏面的。再者說，自己先前已經說過不必管她，現在又表現出過多的關切的話，豈不是食言，這有違騎士之道......

因此，哪怕內心中對雪莉的突然失蹤感到提心吊膽，但蘭斯還是壓抑住了自己內心想要去尋找雪莉的愿望。不過一邊記掛著雪莉他也沒法再一邊走路一邊思考了，只得帶領眾人加快腳步返回駐扎地，好在雪莉并沒有出什么事，待蘭斯回到他的書房，就看到雪莉正拿著一大沓的羊皮卷在他的座位上好端端地坐著，見到他回來，還沖著他笑著說道：

“你回來了？”

“啊......嗯，我回來了，實在是沒取到什么重大的進展。”

蘭斯扭過頭去，故意不去注意雪莉那哭得微微發紅的眼眶，他并認為自己做錯了什么，作為一名騎士，維護騎士的尊嚴當然是必須的。

“哦，那還真是遺憾，看起來案情又陷入停滯了呢，我整理了一些資料，看看你能不能用的上。”

雪莉的眼里閃過一絲黯然，不過很快她就很好地掩蓋住了自己的情緒，拿著手上一大卷的羊皮紙對著蘭斯招了招：

“這些都是死者的一些基本背景，時間有限，我只來及整理這么多......”

“真的嗎？那你可是幫上大忙了！雪莉，說來也巧，我剛剛還打算叫你幫忙整理出來來著......”

蘭斯激動地上前一步，拿過了雪莉手中的資料，就這么鋪在書桌上，一項一項地比對查看了起來。

雖然雪莉說時間有限，似乎是沒整理多少的樣子，但實際上這份資料卻記錄的十分詳細，除了年齡這種最基本的信息之外，還詳細記錄了這些死者生前有哪些戰功，受了哪些傷，甚至還記錄了其他人對該死者的印象看法，正面負面所有一應在冊。可見整理者是真正下了大功夫.......

蘭斯抬起頭，感激地看了雪莉一眼。隨后又把精力投入到了這份資料當中，憑借這份資料的詳細度，他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看出些端倪。

這些死者最近都得到過獎賞甚至晉升呢，這好像也不奇怪，畢竟黎河旁的大戰結束也還沒多久，這些精英能在戰場上建立功勛也很正常。

就連蘭斯本人自己也在那一戰中騎著自己的戰馬殺死了不少西德蘭兵......

還有就是忠誠，這個特征是從他們的伙伴口中出現最高頻率的評價詞，這也不奇怪，畢竟作為騎士，不忠誠怎么行？不忠誠于法洛林，還怎么當一名忠君愛國的騎士？

嗯......寬容開明......這也是騎士應該有的美德啊，所有法洛林的居民，不管是北方人還是南方人，只要他是國王陛下忠心的臣民，當然就應該得到我們這些法洛林騎士的保護，這一點上，蘭斯和這些死者很像。

不過據他所知，南方軍中還是有相當多的騎士是只以各公國的騎士自稱的，對于這些家伙，蘭斯的評價也就只有一句——迂腐封閉。

那么，還有什么呢？蘭斯似乎再找不到什么了，其他的特征都相差的很遠，絲毫看不出任何共通性......

不過蘭斯卻覺得，這些就已經足夠了，他已經全部看出了這些死者共同的特點，也已經隱隱猜到了這些西德蘭兇手的真實目的......

真是陰險啊......這群西德蘭蠻子，他們的手段也太低劣了些，明眼人只要一看這資料，都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蘭斯把這些資料都疊了起來，碼放整齊放到一旁，如果自己的推論不對的話，這批資料將來還有用處，雖然這錯誤的可能很小很小......

雪莉不知道什么時候貼到了蘭斯的身邊，見蘭斯已經瀏覽完畢，她好奇地眨了眨眼，問道：

“怎么樣？有什么發現嗎？”

“有的，有的.....這發現可大了......”

蘭斯興奮地抱著雪莉轉了幾圈，之后又吻了吻未婚妻粉紅的臉頰，這才把雪莉從懷中放了下來。

“雪莉，拜托了，我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什么事？”

雪莉被轉的有些發暈，但看著一臉興奮的未婚夫，還是溫柔地答應了下來。

“幫我搜集那些品行正直，在市民口中印象很好的南方軍騎士的名單，他們很有可能就是兇手的行動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