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深處的霧氣泛著熒綠幽光,李一諾的冰魄劍懸在蘇瑾咽喉三寸處。劍鋒倒映著少女臉上蔓延的紫黑紋路——那是巫族噬心咒發作的征兆。
“師姐,”蘇瑾的龍爪深深摳進古柏樹干,金色豎瞳在清明與混沌間劇烈震顫,“石碑里的畫面,不是幻象對不對?”
李一諾的觀天瞳突然刺痛,三十年來第一次看不清命軌走向。她想起昨夜禁地中,當蘇瑾觸碰石碑的瞬間,子夜鈴竟發出與傳說中三百年前巫禍降臨相同的悲鳴。
“凝神!”劍鋒突然調轉刺向蘇瑾心口,卻在觸及契約印記時被龍鱗震開。李一諾咳出一口冰晶,當年為破鎖龍陣透支靈脈的舊傷在瘴氣中隱隱發作,“你看到的未來,是可以改變的。”
腐殖層下突然竄出腥紅藤蔓。蘇瑾旋身揮爪的剎那,李一諾看見她后頸浮現出與石碑如出一轍的咒文。被撕裂的藤蔓噴出毒霧,卻在觸及李一諾的霜發時凝結成冰珠墜落。
“東北方三里。”李一諾擦去唇邊血漬,子夜鈴在瘴霧中發出斷續清音,“鏡湖的潮汐聲里有鎖鏈響動。”
這里莫非囚禁了什么東西?
沼澤在她們踏入某個界限時驟然死寂。原本翻涌的瘴氣凝成膠狀,月光被扭曲成環狀光暈。蘇瑾的龍角突然生長出珊瑚狀分支,這是感應到同源之力的征兆。
“閉氣!”
“這里有龍族氣息。”師姐我來打頭陣。
李一諾的警告淹沒在突然爆發的尖嘯中。無數半透明的幽魂從沼澤升起,它們脖頸都纏著刻滿巫族符文的鎖鏈。蘇瑾的豎瞳劇烈收縮——這些魂體面容竟與禁地壁畫上的巫族祭司一模一樣。
冰魄劍陣尚未成型,蘇瑾突然抱住頭顱跪倒在地。她鎖骨下的契約印記灼如烙鐵,那些鎖鏈仿佛直接栓在了她的神魂之上。李一諾反手劃破手腕,血珠在空中凝成破煞符咒,卻在觸及幽魂時被突然出現的青銅鼎虛影吞噬。
“原來如此。”李一諾突然輕笑,染血的指尖按上蘇瑾眉心,“聽說是三百年前巫族用鎖龍釘鎮壓黑龍,三百年后竟想用同樣的法子對付你。”
“是要斷我子規學院的臂膀。”李一諾氣憤的說。
金發無風自動,觀天瞳第一次完全睜開。金色流光刺破濃霧的剎那,蘇瑾看到驚心動魄的真相——所有幽魂鎖鏈的盡頭,都系在自己正在龍化的右手腕上。
“這竟然是針對龍族的陷阱。”蘇瑾憤怒了。“這個小世界對龍族太不友好了,幾個大陸的龍族都命運坎坷,為保護大陸付出了血與生命。”
“別生氣,放松心態,因為你們龍族太強大了。”李一諾緩緩地說。
蘇瑾的右手已經完全龍化,漆黑的鱗片覆蓋至肘部,指尖延伸出鋒利的骨爪。那些纏繞在幽魂脖頸上的鎖鏈,此刻竟如活物般蠕動,順著她的手臂攀附而上,深深勒入鱗片縫隙,鮮血順著鎖鏈滴落,卻在半空中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蒸發。
“師姐,”蘇瑾的聲音變得嘶啞,龍族血脈與巫族咒印在她體內激烈碰撞,劇痛幾乎撕裂她的神智。她的金色豎瞳時而清明,時而混沌,仿佛有兩個靈魂在爭奪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李一諾的觀天瞳金光大盛,她終于看清了鎖鏈的源頭——鏡湖深處,一座古老的祭壇正緩緩升起,祭壇中央矗立著一根青銅柱,柱身上纏繞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黑龍雕像,龍睛赤紅如血。
“鎖龍柱!”李一諾的瞳孔驟然收縮。
三百年前,巫族大祭司以鎖龍柱鎮壓黑龍,抽取龍族精血施展轉生禁術。而現在,同樣的術式正在蘇瑾身上重演!
“蘇瑾!”李一諾厲喝一聲,指尖凝聚出一道冰藍色符咒,猛地拍向蘇瑾的眉心,“定魂!”
符咒沒入皮膚的剎那,蘇瑾的龍瞳短暫恢復清明,但隨即,一股更狂暴的力量從她體內爆發。她的龍角徹底伸展,漆黑的鱗片如潮水般蔓延全身,背后甚至隱隱浮現出虛幻的龍翼輪廓。
“師姐,我控制不住……”她的聲音已經帶上龍族的低吼,喉嚨深處滾動著灼熱的龍息。
李一諾知道,再這樣下去,蘇瑾要么被巫族咒印侵蝕神智,要么徹底龍化,失去人性。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子夜鈴上,青銅鈴鐺瞬間震顫出刺耳的音波。
“醒來!”
音波如利刃般斬向鎖鏈,幽魂們發出凄厲的尖嘯,鎖鏈寸寸崩裂。然而,就在最后一根鎖鏈斷裂的瞬間,鏡湖方向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龍吟。
——祭壇上的黑龍雕像,睜開了眼睛。
血月當空,整片沼澤的瘴氣瘋狂翻涌,化作一條條巨蟒般的黑霧,向祭壇匯聚。湖面沸騰,水浪沖天而起,而在那漩渦中央,一個身披黑袍的身影緩緩浮現。
他的面容蒼白如尸,雙眼卻燃燒著幽綠的火焰,手中握著一柄骨杖,杖頂鑲嵌著一顆仍在跳動的龍心。
“三百年了……”他的聲音像是從深淵中爬出,帶著腐朽與死亡的氣息,“子規學院的院長,終于又踏入了這片詛咒之地。“
李一諾的指尖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巫族余孽……”她的聲音冰冷刺骨,“你竟敢以龍族之血為祭!”
黑袍人低笑,骨杖輕點湖面,霎時間,無數慘白的手臂從水中伸出,抓住岸邊泥土,緩緩爬出。那些是早已死去的巫族祭司,他們的尸體被湖水浸泡百年,卻仍在禁術的驅使下復蘇。
“你以為三百年前的封印能永遠困住我們?“黑袍人抬起骨杖,直指蘇瑾,“這條黑龍的后裔,就是最后的鑰匙!”
蘇瑾的龍瞳驟然收縮,她終于明白——自己體內的龍族血脈,從一開始就是巫族計劃的一部分。
而更讓她絕望的是,黑袍人的面容,竟與石碑幻象中,站在廢墟之巔的自己一模一樣。
這邪惡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