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規學院最高的摘星閣內，月光正透過青玉窗欞流淌在李一諾的案頭。她面前攤開的《九州異獸譜》突然無風自動，那些用朱砂勾勒的兇獸圖案竟滲出細密血珠。硯臺里未干的墨汁開始逆時針旋轉，漸漸凝成旋渦狀的瞳孔。

“喀嚓——”

懸掛在梁間的青銅鈴鐺裂開一道細縫。李一諾霍然起身，腰間玉佩與青玉筆架相撞，發出清越的顫音。三十年前在龍骨淵留下的暗傷突然發作，她扶著檀木桌的手指節發白，指腹下壓著的《巫靈紀年》殘頁正在發燙。

“師姐！”

雕花木門被勁風撞開，蘇瑾裹著夜露沖進來。少女發間的龍角泛著幽藍冷光，袖口還沾著斬殺妖獸的紫黑色血跡。她剛要開口，目光突然凝在案頭那灘詭異的墨色瞳孔上。

李一諾抬手布下隔音結界，銀灰色的發絲無風自動：“今夜巡邏時，可曾遇見異狀？”

“鏡湖結界東南角有裂痕。”蘇瑾的契約印記在頸側明滅，那是龍族與契主共鳴時的征兆，“守夜的青鸞少了一只，我在梅林找到它的...尸骸。”她攤開掌心，一片染血的青羽飄落在宣紙上，瞬間被墨渦吞噬。

閣樓突然劇烈震顫，藏書閣方向傳來鐘磬轟鳴。李一諾腕間的子夜鈴瘋狂震顫，青銅音浪震得滿室燭火驟然熄滅。在絕對的黑暗中，蘇瑾看見師姐瞳孔深處浮現金色符咒——那是歷代院長傳承的“觀天瞳”。

“隨我去禁地。”李一諾咬破指尖，鮮血在虛空畫出傳送陣圖，“三百年前巫族血禍要重現了。”

傳送陣亮起的剎那，蘇瑾瞥見案頭銅鏡閃過詭異畫面：暴雨傾盆的鏡湖畔，渾身纏滿鎖鏈的白衣人正對著水面倒影獰笑，那張臉竟與李一諾有七分相似。

李一諾的指尖驟然收緊。青銅鈴鐺發出“叮“的一聲清響，震得案頭紅燭燭淚流，三個月前在星見臺占得的卦象浮現在眼前——天火同人之卦，離火焚木，大兇。

“讓青陽長老開啟七星結界。”她起身時月白廣袖掃落案上鎮紙，羊脂玉雕成的并蒂蓮墜地碎裂，“你隨我去取天機鏡，即刻動身。”

蘇瑾的瞳孔瞬間收縮成豎線，龍族血脈在皮膚下泛起細密金鱗。她望著師姐鬢角垂落的銀灰發絲，想起三十年前在初見時，這個人類女子是如何徒手撕開上古禁制，將奄奄一息的自己從大樹下抱走解救出來。

暴雨是在她們踏入迷霧沼澤時驟然停歇的，蘇瑾帶著李一諾飛行來到沼澤。降落之后兩個人試探的向前。

濃稠的瘴氣像某種活物般在參天古木間游走，腐敗的枝葉在腳下綿軟如獸類的臟腑。李一諾腕間子夜鈴每隔七步輕響一次，音波蕩開周遭試圖纏繞上來的灰紫色霧靄。

“東北方三里，鏡湖方向。”蘇瑾突然按住心口，龍族契約印記在她鎖骨下方灼灼發亮，“血的味道。”

話音未落，十丈外的沼澤突然沸騰。墨綠色泥漿沖天而起，數百只血瞳在霧中次第睜開。腐爛的羽翼拍打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腥甜。

李一諾并指劃過腰間玉牌，青光暴漲的瞬間，九柄冰魄劍自虛空浮現。她回頭看向渾身已覆滿龍鱗的師妹，嘴角竟噙著當年獨闖魔淵時的笑意：“看來他們為我們準備了大禮。小心一些。”

“師姐，這是你選定的歷練第一課嗎？”

“不是，還沒選好呢！就被引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