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道星光如天罰之劍懸在頭頂時，蘇瑾突然想起那年的雨夜，久遠的記憶撲面而來。

那時哥哥龍蒼杰剛完成化龍儀式不久，自己卻不知為何發起了高燒。青鱗纏身的少年抱著高燒不退的她跑進觀星閣，漫天星辰倒映在寒潭里。兄長的手指劃過她滾燙的眉心：“瑾兒你看，危宿三星連成戟尖，那是青龍最利的爪牙...”

此刻同樣的星輝刺破歸墟的永夜，卻在穹頂勾勒出猙獰的囚籠。蘇瑾的金鱗鞭在掌心顫動，鞭梢細鱗逆著星光泛起白芒——這是西方白虎七宿共鳴的征兆。

“奎、婁、胃、昴、畢、觜、參。“她足尖輕點星位，每念一宿便有一枚龍鱗鏢釘入對應的光柱。當第七枚鏢刺入參宿星位，西方七道星光突然扭曲成虎形，與她手中的金鱗鞭產生玄妙共振。

蒼杰單膝跪在祭壇中央，青銅斷戟深深插進星圖樞紐。他的左半邊身體已經爬滿血色咒紋，右手指甲卻泛起青玉光澤：“別管星圖，先斬斷玄武方位的鎖鏈……”

話音未落，東北方突然傳來破空聲。三支幽藍冰錐呈品字形襲來，卻在觸及白虎星輝的瞬間被絞成冰霧。濃霧中浮現七道黑影，為首者披著繪有玄龜圖騰的斗篷——是上古北冥海修士。

“想不到金龍女還通曉白虎殺伐之道。”玄龜修士袖中滑出龜甲羅盤，盤中二十八星砂開始逆流，“可惜玄武司掌封鎮，這星圖...唔！”

蘇瑾突然揮鞭抽向南方井宿方位，金鱗鞭裹挾著白虎煞氣劈開地面。潛伏在陰影中的上古巫修慘叫著現形，手中準備偷襲的蠱蟲匣被煞氣碾成粉末。

“朱雀離火位的朋友，”她甩去鞭上血珠，“你們身上的硫磺味隔著三里都能聞到。”

祭壇四角響起此起彼伏的悶哼，十二道身影從不同方位跌出星圖。龍蒼杰突然低笑出聲，笑聲牽動體內兩股力量的撕扯，咳出的血沫里帶著細碎冰碴：“當年教你觀星，可沒說能用來……咳……辨味識人……”

蘇瑾正要回應，瞳孔突然收縮。龜甲羅盤上的星砂不知何時組成了玄武吞天卦，整個星圖的重量陡然壓向西方白虎位。她聽到自己腕骨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金鱗鞭上的白芒正被玄武玄水一點點侵蝕。

“戌時三刻，奎宿偏移。”龍蒼杰染血的手指突然插入星圖裂縫，青龍之力順著地脈直沖玄武方位。

識海如閃電劈開迷霧，蘇瑾福至心靈地咬破手指，以血為墨在鞭身畫出奎宿星軌。當最后一筆與西方白虎星輝重合時，金鱗鞭突然化作實體化的白虎虛影，昂首發出一聲震動歸墟的咆哮。

玄武方位的玄龜修士臉色驟變，他的本命龜甲出現蛛網狀裂痕。星圖封印在此刻徹底逆轉，二十八宿光柱竟開始吞噬施術者的靈力。

“就是現在！”龍蒼杰猛地拔出青銅斷戟，暗紅刃身劃過一道玄奧弧線。天魔戰戟撕開星圖核心的瞬間，蘇瑾看見兄長眼中鎏金色背后，隱約浮現另一雙屬于遠古戰場的血色豎瞳。

白虎虛影裹挾著破碎的星光橫掃全場，當幸存者們從眩暈中恢復時，祭壇中央只剩下一道正在閉合的時空裂隙。上古北冥海修士撿起半片染血的金鱗，發現鱗片背面烙著朱雀展翼的星圖。

而百里外的熔巖峽谷里，蘇瑾正用金鱗鞭纏住蒼杰不斷異化的右臂。青銅斷戟插在巖縫中嗡嗡作響，戟身浮現的古老銘文正在吸收地脈中的熾熱。

“你故意讓玄武修士激活完整星圖……”她盯著兄長愈發妖異的右眼，“就為了借白虎殺伐之氣反噬所有窺視者？且青銅斷戟看似不是吉祥之物，帶著一層詭異的氣息，你非得用它做兵器嗎？”

龍蒼杰用變得尖利的指甲挑起妹妹一縷金發，發絲在觸及咒紋時瞬間灰化：“還記得幻境里那對金青雙龍嗎？”他指向峽谷盡頭若隱若現的雪山，“當年他們隕落前……在白虎煞位埋了第一件圣器……”

“那也許不是幻境，那是真實發生過的往事。”龍蒼杰有些深沉地說。

熔巖在龍蒼杰腳下凝固成黑曜石蓮花。他每踏出一步，沸騰的巖漿便在他靴底綻放，又在三步之外重新沸騰。這是龍族特有的“步步生蓮”身法，此刻卻被戰戟染上了血色紋路。蘇瑾跟在他身后七丈處，金鱗鞭纏繞著二十八顆星砂蟲結晶——這些在碎星廊道收集的時空殘片，此刻正與峽谷盡頭的雪山產生共鳴。

“離位三轉，兌上缺。”蒼杰突然橫戟劈開某處虛空，戟刃切割出的裂縫里涌出雪山寒氣。詭異的是，這些寒氣非但沒有熄滅巖漿，反而讓赤紅漿液凝結成紫晶狀的龍爪山輪廓。

蘇瑾頸間的護心鱗突然劇烈震動，她看到七重幻象疊加在現實之上：燃燒的龍骸、斷裂的星鏈、用朱雀羽寫就的血書……當幻象消散時，真正的龍爪山已矗立眼前。五根被斬斷的龍指刺入蒼穹，每根指節都纏繞著不同顏色的鎖鏈，鎖鏈盡頭沒入沸騰的巖漿海。

“幼時我記得看過父親的手札，父親應當來過這個秘籍。父親的手札里提過，”龍蒼杰撫摸著山體上焦黑的龍鱗刻痕，“這個秘境里有白虎圣器，藏在……”

破空聲打斷了他的話語。三支玄冰箭呈天地人三才陣襲來，箭簇上跳動的北冥離火與巖漿接觸后爆發出藍紫毒霧。蘇瑾旋身甩出星砂蟲結晶，結晶在觸及毒霧時突然膨脹成小型黑洞，將半數箭矢吸入時空裂隙。

十二名上古北冥海修士從巖漿里浮出，他們披著用冰蠶絲編織的避火袍，手中玄龜盾映出兄妹變形的倒影。“交出白虎圣器，”為首的修士腳下浮現玄武圖騰，“可饒了你等性命。”

龍蒼杰突然低笑起來，笑聲引動青銅戰戟的共鳴。整座龍爪山開始震顫，五根龍指同時射出光束，在空中交織成白虎星圖。蘇瑾敏銳地注意到，上古修士們的影子在星圖下呈現出蛇形——這些根本不是上古北冥海修士，而是巫族偽裝的獵龍者。

“觜宿西斜，虎尾掃塵。”蘇瑾以金鱗鞭為筆，蘸著巖漿在虛空畫出奎宿星符。白虎星圖應聲翻轉，投射出的星光如利刃刺穿所有偽裝的巫修。慘叫聲中，那些“玄龜盾”竟蛻變成毒蠱甕，無數赤眼蜈蚣從破碎的陶片中涌出。

龍蒼杰趁機將戰戟插入龍爪山中指，暗紅刃身與山體內部傳來金鐵交鳴之聲。當戟尖觸碰到某個硬物時，整座雪山突然崩塌成億萬片冰晶。在紛飛的冰晶里，蘇瑾看到一柄由白虎獠牙打造的戰刀，刀柄鑲嵌的正是他們在碎星廊道收集的星砂蟲結晶。

“這是圣器，原來圣器需要時空殘片激活……”她剛要上前，腳下突然浮現朱雀圖騰。巖漿海里升起九根青銅柱，每根柱體都鎖著具焦黑的龍尸。蒼杰手中的青銅戰戟突然發出嘶吼，戟柄睜開三只血色豎瞳。

“小心！”蘇瑾揮鞭卷住兄長急速后撤。他們原本站立的位置，此刻正被從青銅柱里爬出的朱雀殘魂占據。那是由離火與怨念凝聚的巨鳥，每片羽毛都刻著龍族瀕死的詛咒。

龍蒼杰的右眼完全變成血色，青銅戰戟自行舞出上古戰技。他在朱雀殘魂的攻勢間隙低語：“記得四象相克的法則嗎？”說話間，戟尖突然刺入自己左肩，噴涌的龍血在虛空畫出危宿星圖。

蘇瑾福至心靈，抓住并將白虎戰刀擲向星圖中央。當刀身吸收危宿星力的瞬間，朱雀殘魂突然發出悲鳴。她看到十萬年前的真相：金青雙龍故意用白虎圣器鎮壓朱雀殘魂，因為這只朱雀體內封印著天魔的第七魄。

“就是現在！”蒼杰用戰戟挑起白虎刀，雙器碰撞迸發的星光如天河傾瀉。朱雀殘魂在星瀑中消散，露出核心處跳動的天魔心核。蘇瑾的護心鱗突然離體飛出，將心核包裹成金繭。與此同時，蒼杰透明化的左手小指開始恢復血肉。

當煙塵散盡時，北冥海修士又現身。

這是真正的玄武，龍生九子，各不相同。玄武特有的雙生目，“不屬于你的東西，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