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菩提祖師嚴厲但滿是教導愛護的話語，悟空內心被觸動，腦袋頓時清醒了，立馬磕頭道，

“師傅贖罪，是弟子錯了。”

陸澤抬頭看了眼菩提祖師。

這話沒多少批評的意味，其中更多的是祖師的諄諄教導、用心良苦。

可見祖師對猴子的深切愛護。

哪怕犯了自己忌諱，祖師首先想到的也是教育，為其闡明其中利害，避免徒弟吃虧而后遭到更多的傷害。

雖不是猴子的父親，卻勝似其父。

陸澤有些羨慕，祖師對猴子那真是沒說的。

跟猴子后面的和尚師傅相比，祖師無疑更加稱職。

菩提祖師語氣恢復平常，繼續說道，

“我也不怪你，但只是你去吧。”

聽到此話，陸澤暗嘆，“果然……”

猴子留下的時間已經開始倒計時了。

估計自己還能在此多修煉一段時間。

而猴子頓時淚流滿面，卻還是不敢相信的問道，

“師父教我往那里去？”

“你從那里來，便回那里去就是了。”

悟空道：“我自東勝神洲傲來國花果山水簾洞來的。”

“稟告師傅，我離家也有二十余年，雖想念猴子猴孫，但念及師父恩情未報，不敢去。”

祖師道：“有甚么恩義？你只是不惹禍不牽帶我就罷了！”

悟空無奈，只能答應。

“你這去，定生亂子。憑你怎么惹禍行兇，卻不許說是我的徒弟。”

“你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這猢猻剝皮銼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教你萬劫不得翻身！”

菩提祖師厲色道。

說完忽地轉頭對著陸澤說道，

“你也一樣。”

“這話也是對你說的，你一同離去吧。”

聽聞此言，悟空跪在一旁，眼睛巴巴的看著陸澤，以為是自己牽連了他。

而陸澤愣住了，怎么還有自己的事兒？

自己可什么都沒干啊，既沒賣弄，也沒捧殺奉承，怎么也能受牽連？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

不是，這種被拋棄的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陸澤無奈了，上次是被太上老君扔下凡間，這次是被菩提祖師趕出洞天。

怎么抱個大腿就這么難？

如果能在此安穩修煉成仙，他才不愿意出去顛沛流離呢。

再說了，自己安分守己，出去怎么可能惹出禍事，祖師怕不是只是找個由頭把自己趕出去罷了。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身不由己……”

心中雜念一閃而過，陸澤只能上前四肢伏倒在地，叩首道，

“不敢違逆師傅，師傅讓我走我便走罷。”

“今后決不敢提起師父一字，惹出禍來只說是我自己會的便罷。”

“師傅……您保重！”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陸澤觸景生情，眼中情不自禁的落下一滴清淚。

相比老君，菩提祖師給他的感覺更親切，更像是師傅一般的存在。

老君清靜無為，對待任何事和人都是可行可不行的態度，與人相處雖也是慈祥平和，但卻少了一分人味。

菩提祖師毫無保留的教他本領，還教他為人處世的態度，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仙神，倒像是村里私塾中的先生。

只是心中不舍無言訴說。

現在師傅教會他本領，也是時候放他們出去走出自己的天地了。

“師傅，您保重！”

“弟子去也！”

他倆最后磕了一頭，齊聲告辭。

隨后身形一閃，兩人已然遁出斜月三星洞天。

菩提祖師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站著久久不動。

……

一鹿一猴在洞府外現出身形。

猴子臉上的傷悲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又恢復成平常嘻嘻哈哈的表情。

只是現在其中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歉意，這會也沒了比斗的心思，

“白鹿師弟，這次是俺連累你了。”

“要不是俺，你說不準也不會被師傅趕出洞府。”

猴子向來恩怨分明，他知道當初如果不是有陸澤陪他一起出海學道，可能就沒有今天的孫悟空。

陸澤不知道猴子內心的想法，就算知道也肯定告訴他，

悟空你想多了，沒有我你也能找到這來，你與菩提祖師的羈絆是任何人都阻擋不了的。

陸澤安慰道，

“猴王，不要多想，與你無關。”

見猴子臉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陸澤繼續說道，

“猴王應當知道那峭壁上的雛鷹，待其長大后就會被母鷹趕出巢穴，墜向山崖。”

“如此只有兩個結果，要么學會飛翔，展翅高飛；要么落下山崖，粉身碎骨。”

“現在你我就是那羽翼漸豐的雛鷹，其實終有離開之日。”

說完，陸澤皺了皺眉頭。

自出了洞府，他就有種壓抑的感覺，仿佛隨時大難臨頭一樣。

“怎么回事？”

“難道有人再算計我？”

陸澤望著有些陰沉的天空，腦海里回憶了一圈都沒想到自己有什么仇家，還能有本事算到自己在五臺山的仇家。

但不管是誰，陸澤心里沒多少擔心。

現在正是他最強的時刻，一身的道法、法力都處在最佳狀態，誰看來犯，可以試試看。

再說了，打不過還不能跑嗎？

而一旁猴子對此毫無察覺，聽了陸澤的話好多了。

“確實，師傅這般愛護我，肯定是因為我學法有成，才讓我離去。”

“不然出門被人欺負，師傅豈不是要擔心？”

這么一想，猴子內心的那點愧疚頓時煙消云散，滿意的拍了拍陸澤后背，

“白鹿師弟，我承認在這點上你確實比我更懂師傅。”

悟空這邊只顧著說閑話，沒注意到陸澤有些心神不寧。

這時，忽然一陣誦經聲響起，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云邊谷口徐行……”

悟空定睛一看，原來是之前給他們指路的那個樵夫。

只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樵夫身形佝僂，臉上溝壑縱橫，已不復年輕的樣貌。

樵夫也認出他倆了。

看著一猴一鹿依舊靈敏矯捷的身姿，身上毫無歲月的痕跡，樵夫神色不由有些復雜。

猴子體會不到樵夫心中所想，只是有種再見故人的高興，上前兩步道，

“嘿嘿，老神仙，又見面了。”

樵夫將后背木柴放下，哈哈一笑，臉上也沒有露出害怕之色，與之攀談道，

“你這猴子，還這般打趣我。”

昔日稱他為老神仙是以為他真的是神仙，想要向他學習道法。

而今日喊他老神仙，只剩下調侃了。

樵夫也不惱，問道，

“想來你是學成道法了？”

猴子轉了轉眼睛，想到剛被師傅教導完，也不敢炫耀，只是謙虛道，

“還好，還好。”

樵夫又是哈哈一笑，只是其中卻有些心酸。

這十多年來他為家庭忙碌奔波，片刻不停，落個年老體衰，病痛纏身的結果。

而區區兩只不識教化的妖怪卻修有所成，甚至長生有望。

果然，每個人的命運不盡相同。

“悟空，走吧，我有種不妙的感覺。”

陸澤上前打斷兩人談話，隨后感謝樵夫之前的指路之恩，接著兩人身影消失在原地。

只留神色怔怔的樵夫，

“我這是圖什么呢？”

“妖怪尚且能學會長生之法，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