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在玻璃上暈成模糊的色塊。齊林仰面躺在黑暗里，儺面集會猩紅的字體倒映在視網(wǎng)膜上，【儺神】二字如烙鐵般灼人。

他側(cè)了個身，飄窗縫隙滲入的夜風掀起襯衫下擺。

點擊確認的一剎那，這個名字就已經(jīng)更新在了自己的資料頁，大概也不會有誰去審核這種名字。

而由于儺面名的位置空白，所以【我不是儺神】這幾個字干脆前置，成了自己的主用戶名。

齊林看著手機有些想笑，那是經(jīng)歷過極度荒誕的虛無感。

但總歸比【愛我是你的謊言】好聽……他吐槽道。

他再次用這個號研究起app的更新內(nèi)容，首先是新能力的增加，這點估計要親身嘗試，可此刻他沒有太大的心情，更沒有合適的實驗環(huán)境。

查看其他用戶等級倒是方便，數(shù)據(jù)可視化后，用戶能確定自己該打還是該慫……

那個蛇鱗儺面不知道有幾斤幾兩，以后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遇到……不過倒是有空可以去看看錢三通的等級。齊林心里暗暗想到。

至于【儺面之下的色彩更鮮艷了】這條略微有點濫竽充數(shù)，類似游戲里那種“更新了視覺效果”的說明，實際上很多時候你壓根看不出來更新在哪，還不如不更。

【儺面的出現(xiàn)幾率略微提高。】

這條更新倒是讓他的心里一沉。

這里的用詞太過于模糊，略微到底是有多高的幾率？

在許多比較深度的奇幻作品中都有類似的思考，如果一個普通的無魔社會里，突然涌現(xiàn)出一大批自身擁有異能的人，那么他們究竟會打擊邪惡犯罪，還是成為邪惡本身？

答案其實是不確定的，沒有任何人能一概而論，你既不能指望他們跟DC中的超人一樣擁有神性，也不能說他們就一定會像祖國人那樣為所欲為。

人性不止雙面，而是千面萬面。

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如果這個提升數(shù)值到了一定比例，那么注定會為當下的社會秩序帶來新一輪動蕩。

齊林輕輕嘆息。

而關(guān)于隱私設(shè)置的更新則更為危險，骨重五兩以上時，儺面對普通人不可見。

以往部分儺面擁有者使用超能力前，還需要額外戴上儺面這個動作，但以后他們幾乎可以長時間的把儺面掛在自己臉上，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但好像這么做會更容易把自己的真實身份暴露給其他儺面擁有者……”他嘀咕道。

算是個雙刃劍。

除此之外，齊林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儺神號有更多的特別，論壇里也沒什么好看的，幾乎已經(jīng)被“到底誰是新儺神”的帖子占滿了，還有諸多例如“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儺神歸位。”“儺神得了MVP！”之類的爛梗。

他無心再看了，隨手把面具取下，手機上的論壇也如幻覺般消失，只剩微信圖標里的99+。

齊林扶著窗臺支起上身，斜靠在飄窗的墻壁上，盯著手里那微微發(fā)亮的銅鈴目，良久，彼此都沉默。

“你到底是什么啊……”他輕輕發(fā)問。

因為這個面具，自己身陷囹圄，諸多迷霧圍繞，看不清前方的路，在短短三天的時間里，他卻覺得這一生好像都要因此而改變。

每每戴上它之時，自己的意識都會被影響，仿佛另一個靈魂在和自己搶奪身體的控制權(quán)，但那好像又只是個空蕩的錯覺，有時候齊林甚至覺得說出那些奇怪古話的人就是他自己。

齊林跳下了飄窗，把面具再度塞進衣柜。

至于訛獸儺面倒是自己消失了，他合理推測，即使自己能吸收多副儺面，也只能在現(xiàn)實里同時使用一副。

他跌倒在床上，微微閉上雙眼，其實以前他也有經(jīng)常熬夜加班第二天繼續(xù)早早去公司的經(jīng)歷，卻從未感覺像這幾天這么累過。

但就當齊林快要睡著時，突然覺得手臂和胳膊都有些發(fā)癢。

他伸手過去撓了撓，癢感卻絲毫不止，反而傳來些火辣辣的痛，胸口也有些沉悶，于是他趕緊掙扎著爬起來，打開了小夜燈。

自己的胳膊和腿上有一片片細微的紅斑，雖不嚴重，但自己卻格外熟悉這種癥狀。

“我過敏了？！”

齊林坐在床上懵逼了一下，趕緊倒水找柜子里抗過敏的氯雷他定膠囊，腦子里快速回憶起最近是否吃過什么東西。

他并不是什么詭異的過敏體質(zhì)，從小到大明確的過敏原基本只有蝦蟹一類。

“不可能啊……”

今天一天齊林幾乎都沒怎么吃飯，只吃了陳浩晚上帶回來的炒飯，而這家伙對這件事記得怕是比自己還清楚。

他突然想起來昨晚和王明天一起吃的那頓夜宵，回憶起了當時有些異樣的口感。

“靠……蝦仁。”

屋漏偏逢連夜雨……齊林仰望著黑暗的天花板，覺得自己的未來并不比這間屋光明。

只是他隱隱有點疑惑，為什么這次過敏反應(yīng)延長了這么久……以前都是吃完當場就起疹子了。

“也許是因為太累，免疫力有些差。”

他仰頭把藥拍進嘴里，灌了一口水，忍著皮膚上的不適鉆進了被窩。

————

一夜過去。

這一夜他昏昏沉沉了做了許多夢，夢境支離破碎。

有很久以前發(fā)生的事，有朋友，同事，也有面容模糊的親人，在夢境中似乎所有人都和儺面掛了勾，有的人驚恐尖叫，有的人變得不再像自己。

齊林艱難的從夢中醒來，坐到桌邊喝了一大口水，稍稍緩過來了一點。

他摸了摸自己的皮膚，紅疹已經(jīng)基本褪下去了。

今天的目標是收拾家里物件，略微準備一下搬家的事，至于收養(yǎng)，大概要等王明天那邊通知才行。

他站了起來，環(huán)顧一下四周。

灰白色的亞麻色窗簾濾進溫柔的天光，隨風飄蕩著在飄窗上留下晃動的影子，邊上的書桌上擺著自己組裝的電腦和各種不同的書籍，墻邊立著一面等身鏡，用來整理平時的衣著，松木的衣帽架是他精心選的材質(zhì)，像一盆精心修出來的盆景。

他沉默著，懷念了很久，才終于下決心要破壞它們。

然而就在齊林找好箱子準備往里塞衣服時，電話突然震動起來。

他掏出手機，仔細看上面的來電人。

“錢三通？”

齊林皺著眉頭遲疑一下，還是決定接了電話，“喂，有何貴干，怎么錢老師主動來找我了？”

“齊林！”那邊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我問你，你是不是能吸收別人的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