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茲點了點頭，就像是威勢赫赫的上司在訓斥下屬一樣：“這是你的問題，后面不要再犯了。”

一直以來，都是伯爵夫人教訓弗朗茲，這下可讓弗朗茲逮住個由頭出了口惡氣。

切，跟我斗？你是大公我是大公？

他可以討好卡爾·路德維希大公、甚至可以聯合梅特涅，但絕沒道理巴結伯爵夫人，這種依附母親的女官，天然就和自己尿不到一個壺里去。

當然，索要會議文書不僅僅是為了給伯爵夫人一個下馬威，他也確確實實想知道，奧地利究竟在發生些什么，他要了解他們，甚至改變他們。

沒有再去管身后的伯爵夫人，弗朗茲在侍從官的引導下開始了每天早上的固定流程。

先是在宮廷牧師的主持下完成了晨間禱告，然后又去宴會廳用完了早飯。

“大公閣下，前往霍夫堡宮的馬車已經備好了，請您登車吧！”

霍夫堡宮位于維也納市中心，而弗朗茲居住的美泉宮在維也納西南郊，兩者相距約五公里。

按理說，坐馬車通行的話這是一段很快速的旅程。

但由于目前的維也納市中心還被一段城墻所包圍著，3平方公里的市中心聚集著好幾萬人，堵塞的交通狀況將這段行程的時間放大到了40分鐘。

只是沒想到，弗朗茲穿越到一百多年前依然要面臨早高峰的煩惱!

幾分鐘后，屬于哈布斯堡的車轍在維也納的土地上耕耘出一道道印記。

鍍金馬車碾過美泉宮前的碎玉大道時，弗朗茲伸手抹開十二月寒霜在車窗上留下的霧氣。

晨霧中的皇家花園如同褪色的水彩畫，冰晶綴滿巴洛克式的鐵藝圍欄，那些夏日里開成紫色云霞的丁香叢，此刻都蜷縮成灰褐色的枯枝。

“殿下，小心寒氣。“侍從官輕聲提醒，卻沒能阻止弗朗茲對抗著凜冬推開半扇車窗。

他要好好感受維也納的氣息，這屬于奧地利的維也納。

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弗朗茲看到路邊面包房蒸騰的熱氣；

看到穿制服的管家們舉著鍍銀托盤穿梭在攤位間；

看到裹著破毯子的乞丐正用凍裂的手指扒拉運菜車掉落的甘藍梗；

也看到腳手架上的像攀附在蜂巢上的工蜂般的泥瓦匠；

還看到街角駛過的四輪轎式馬車里，貴婦人的銀狐毛領反射出的灰亮光芒。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是對這個制造力尚不發達年代的最貼切描寫。

這也是最真實的維也納。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與皇家馬車里這個11歲的少年休戚相關，他是未來的皇帝，享受著無上的榮耀，卻也背負著百姓的期望。

因為這是他的維也納。

……

此刻的霍夫堡會議廳，一群雍容的貴族圍坐在一個長桌周圍。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整個帝國幾千萬百姓的命運。

“先生們，我多次提議，陛下在聯席會議的名額空著就讓他空著。”一個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略顯不耐煩地說道。

“也沒必要讓弗朗茲·約瑟夫大公閣下代替了，他已經連續兩次遲到了，我看他也對聯席會議興趣寥寥，咱們互相成全，不勉強彼此，怎么不算一樁美事？”

沒有人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弗朗茲如此畏懼參會，那就讓他繼續去玩洋娃娃好了，為何非要把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安排在這里呢？

“首相閣下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個白須老者操著一口沙啞的嗓音。

“小弗朗茲上次參會，我就看著他畏畏縮縮，渾身不自在，陛下的名額，空著也就空著了，沒必要勉強小弗朗茲，畢竟他只是個11歲的孩子，我們還要指望他什么呢？”

“首相閣下、大公閣下，對于你們的提議我持保留意見。”這次是一個顯得很精干的、甚至有些俊秀的大貴族。

“雖然弗朗茲·約瑟夫大公閣下只有十一歲，但誰讓他是帝國的第二繼承人呢？就應該讓他走出舒適圈，培養他治國的能力。

“而且，少年的改變往往是最快!”

“各位大人!”侍從官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短暫的會前討論，“弗朗茲·約瑟夫大公閣下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還未料到自己已經提前成為會議主角的小弗朗茲此刻隨著侍從官闊步走進了霍夫堡宮的會議廳。

看著其內已然悠悠然排排坐好的大貴族們，弗朗茲暗自汗顏。

緊趕慢趕還是趕不過一群自律到極致的變態。

他放眼望去，新奇地觀察起所謂的攝政會議。

會議廳內是一個橢圓形的長桌。

長桌的一首坐著一個滿臉白發皺紋的老者。

無需猜想，這應該就是拿戰老將、軍方大佬、神圣羅馬帝國利奧波德二世的第三子、奧地利攝政委員會主席卡爾·路德維希·約翰·約瑟夫·洛倫茨。

進入人生暮年的卡爾·路德維希大公從來是隨心所欲，當然也沒有什么人敢管這位帝國老資格。

不過他對弗朗茲一直非常和藹。

“哈哈哈，小弗朗茲，你終于來了！首相大人都快等不及了！”

弗朗茲向卡爾·路德維希大公點頭致意：“卡爾爺爺，您比之前氣色更好了！看來臨近圣誕，上帝的福音已然庇護在了您的身上!”

深知自己好像已經遲到了，弗朗茲趕緊轉移話題。

作為前世久經商場的撲街銷售，不論業績如何，說話的藝術他還是拿捏得死死的。

“哈哈哈，是嗎？小弗朗茲還真會說話！”

雖說童言無忌，但另一方面，孩子說的話也是最容易被他人信服的。

卡爾·路德維希大公用粗糙的手掌摩挲著自己的臉，聽完小弗朗茲的夸贊，一瞬間竟真覺得自己年輕了不少。

“你也不錯嘛小弗朗茲。”卡爾·路德維希大公也打量著弗朗茲。

“比上次來沉穩不少，就該這樣，拿出我們皇族的氣勢!”

微笑著回應卡爾·路德維希大公后，弗朗茲接著看向長桌的另一首，那里坐著帝國的現任皇儲，皇帝斐迪南一世的弟弟、弗朗茲的父親弗朗茲·卡爾·約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