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此為發(fā)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臥早起，廣步于庭，被發(fā)緩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此春氣之應，養(yǎng)生之道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實寒變，奉長者少。

……

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養(yǎng)陽，秋冬養(yǎng)陰，以從其根；故與萬物沉浮于生長之門。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

——《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四氣調(diào)神篇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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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羅方起了個大早，來到操場上練習氣功中的緩行。此時田徑跑道上已經(jīng)有一兩人開始晨跑，足球場上也有三兩個退休大爺和大學生練拳。

羅方自行找了個角落開始練習。春天緩行可以順應厥陰風木生發(fā)舒達之意，起到疏肝解郁的作用。

春天厥陰風木之氣上升，人體蟄伏一個冬天的陽氣也開始活躍，因而這個季節(jié)的人容易出現(xiàn)春溫病、風溫病、肝陽上亢等問題。

除了要做好保護，防止外感染病外，還要梳理肝膽之氣，既不能使肝氣抑郁不得舒展，不然會讓人悶悶不樂，一直生悶氣，也不能讓它亢盛上逆，否則會令人暴躁易怒。

羅方盡可能令自己放松，還得保證頭脊正直，不能前傾后仰左歪右斜。雖然他沒有練過傳統(tǒng)武術(shù)，卻恰巧符合了“虛領頂勁，沉肩墜肘”的要領。

功法還要求習練者緩步徐行，如飄云端；散步之時，可以用靜功之中的聽息法，但是不要閉眼睛，最好微微閉眼，即睜三閉七。

剛開始時確實有些難度，現(xiàn)代人平日用腦過度，往往肝陽上亢，頭重腳輕，極其依賴視覺維持身體平衡。

羅方眼睛微閉，倒還不是完全失去視覺，可是功法又讓身體放松，結(jié)果往往一腳邁出懸在空中的時候，羅方就維持不住平衡，像走獨木橋和金雞獨立似的，渾身上下晃動，看著跟跳大神似的滑稽。

不過羅方很快掌握了要領，晃動的身形穩(wěn)定下來。

此時操場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有晨跑的，晨練的，背書的，背單詞的，不過周圍的動靜已經(jīng)打擾不了羅方了。

他將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體內(nèi)部，特別是腳底、腳踝和胯部，以它們?yōu)橹c調(diào)整固定整個身體。

氣血流動，脈氣流經(jīng)，這是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也是絕大部分人感知不到的奇妙體驗。但此時羅方清楚的感知到股動脈，脛動脈的搏動，肌肉與筋膜的牽拉舒張。

突然，羅方感覺到從兩腳涌泉有一股冰冰涼涼的感覺升起，快速穿過下肢，注入腹腔中。

面對這一始料未及的情況羅方有些不知所措，停止走動，結(jié)果這股清涼的“氣流”又變得微弱。

這路線？羅方心中一動，繼續(xù)走動。只可惜他的心境出現(xiàn)情緒和雜念，之前那種清晰感知身體內(nèi)部變化的奇妙體驗已經(jīng)沒有了。

接著走動，這股清涼的“氣流”又變得清晰起來，甚至又從小腹為起點向胸中，向咽喉延伸。可惜氣流流入舌頭后便不知蹤跡了，不知所蹤。

足少陰腎經(jīng)！起始在足小趾，從足心走腿部內(nèi)側(cè)，進入腹部，聯(lián)系腎和膀胱，進而注入肺中，循喉嚨，入舌！

羅方心中幾乎可以確定這條氣流的路線就是足少陰腎經(jīng)。沒想到經(jīng)絡真的能感覺到？

羅方有些驚訝。他雖然相信經(jīng)絡，但他并不覺得經(jīng)絡是什么人體沒被發(fā)現(xiàn)的器官組織或者結(jié)構(gòu)，也對一些人經(jīng)常夸夸奇談的經(jīng)絡內(nèi)證興致缺缺，不置可否。

羅方暗自思索，那要是按十二經(jīng)循行的話，注入舌中的氣流應該又回到肺，從肺進入心包之絡，再出手厥陰心包經(jīng)。

這個氣流是什么？是元氣嗎，還是人體正常的氣血，營衛(wèi)之氣，或者武俠小說和某些氣功里說的真氣？

不過那位前輩也在書中提了，如果修行氣功時進行意念引導，常會出現(xiàn)各種感覺，比如觀想火焰令身體發(fā)熱，觀想水流能感覺清涼，實際是意識通過大腦反作用于人體產(chǎn)生的生理反應，而非什么虛無縹緲的特異功能。

如果沒有正確引導，很容易產(chǎn)生錯覺甚至走火入魔而得病。

古時有些人因為缺乏正確的觀念，反而會誤將錯覺和病癥當成修煉有成的神通。

因此氣功不能胡亂練習，必須有師長指導或選擇中正平和、不注重意念引導的功法。

羅方停下走動，感知到氣流從兩腿端開始減弱，最后消散或者說匯入腹部消失不見。

臍下關元？還是臍中？不會真是什么真氣內(nèi)力吧，還是說只是什么罕見的生理現(xiàn)象？

羅方不得不謹慎些，畢竟小時候自己亂嘗試練功而生病的經(jīng)歷和書里前輩反復強調(diào)和舉的走火入魔的病例都是前車之鑒。他可不想自己是癔癥了。

他掏出諾基亞看看時間，沒想到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練了快兩個小時了。先吃早飯吧，吃完早飯再試一試站功。

至于身上的狀況，羅方心想現(xiàn)在感覺已經(jīng)消失了，要不還是等下周上課時問問老師吧？又或者……羅方心念一動，看向操場上幾個練拳的社團。

羅方先找上一位帶著幾個學生一起練拳，上了年紀的大爺，雖然摸不準對方是不是退休的教職工，但還是叫了聲老師。

“老師你好，能打擾一下嗎，有一個問題我想請教一下。”

羅方見對方同意便接著往下說：“剛才我練氣功的時候感覺腎經(jīng)有冰冰涼涼的氣流，請問可能是什么原因啊？你們練拳的時候會類似的感覺嗎？”

老大爺盯著羅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說道：“練拳的時候氣血涌動，發(fā)熱的情況確實有，我練到興起，整個督脈都能熱起來。至于涼的感覺……”

他搖了搖頭表示并不清楚，接著問道：“你說你是練氣功？我看你一早上不都在那慢悠悠走嗎，跟烏龜似的。”

“是啊，這門氣功分為立走坐臥四個部分。”羅方聽到對方居然注意到自己，不由尷尬笑道。

“喔，這樣的氣功確實不多見，一般的都是什么八段錦啊站樁打坐啥的，你這比老頭老太太的太極拳還省力啊。”

好像捧場似的，有個練拳的學生沒繃住笑出聲來。

你這，說的我更尷尬了。聽到老大爺?shù)脑u論，羅方腦門上都要冒出黑線。

“以前也沒見過你啊，你這氣功練了多久了？”

老大爺示意練拳的學生們自己練，帶著羅方走遠一些。

“呃，三天，不過這慢走的部分今天第一次練。”

羅方說話更沒啥底氣了，實在是老大爺?shù)狞c評有點犀利扎心。

“你不會是錯覺吧？年輕人，練氣功可不能好高騖遠，急于求成。我懂你們這些年輕人，很多都不想經(jīng)過苦練打熬筋骨，覺得練肌肉太低級了，就想著練一門拳術(shù)或者一門氣功就成高手，那是沒門滴！”

老人家一副見多了的樣子，煞費苦心地告誡羅方。

羅方立馬保證道：“老師，這個我懂，那位寫功法的前輩也反復強調(diào)練氣功沒有捷徑，只有經(jīng)年累月才有強身健體的功效。我也害怕自己是幻覺或者癔癥。”

老大爺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你說這是行炁吧他又沒法控制，你說這是得炁吧完了他又感知不到。

可惜他當年煉炁失敗了，無緣成為異人，不然還能用炁探究一二。

也不知道學校里誰是異人。

大爺繼續(xù)問道：“真感覺到了？后來又消失不見了？”

羅方點點頭。

“你當時心里觀想的是什么？”

“沒觀想啥子啊，我那門功法專門強調(diào)自學者不要觀想，沒老師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我也知道這世界上沒有超自然現(xiàn)象。我是用了聽呼吸的辦法摒棄雜念，后來注意力都放在肢體運動上了。只是那股清涼的感覺很明顯，我才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