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年，這你媳婦啊。”一旁的劉大嬸怪聲怪色地問。

周圍幾個年紀大的跟著附和，“有福氣啊，這么漂亮的媳婦。”神色和語氣可不像那么回事。

陳東年接過錢遞給宋薇，應了聲：“是！”沖劉大嬸說：“劉嬸兒，我看芳芳回來了。”

劉嬸怪模怪樣的笑刷地凝固在臉上，也只是一瞬間，她便笑呵呵地說：“回來了。”

方才搭話的幾位大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擠擠眼睛笑而不語。

“宋薇，我先走了。”張苗苗老公來接人了。

宋薇：“好，明天見。”

陳東年扛起出頭，虛攬著宋薇的肩：“我們也回。”

宋薇朝幾位嬸子微笑點頭，數數手里的錢，十四斤賣了二十八塊，這個年代的物價真是虧啊，隨便在倉庫拿兩件東西出來都不止這個價。

說起倉庫，手機還沒放回去呢。不知道怎么回事，連續兩晚睡覺不做夢。

陳家不偏不倚，在村中間。

路上，宋薇八卦：“芳芳是誰？”

“劉嬸的女兒，他們家在村口第三家，喏，剛路過那家。”陳東年沒有多說的意思。

“你一說芳芳，六嬸臉色立馬變了。”

陳東年一個大男人，不想說人家閑話，可旁邊的人是自家媳婦，有什么不好說的。

“李芳談對象，聽說男方家里只有一個老奶奶，情況不好，劉嬸不同意。”他想說男方家徒四壁，轉念一想，自己家也沒好到哪兒去。

看著宋薇撲閃撲閃的眼睛，陳東年彎腰湊近她的耳邊，小聲說：“李芳懷孕了。”

“啊？”宋薇瞪大眼睛。

“小點聲。”陳東年看看周圍：“別讓人聽見了，這事就村大隊幾個人知道。”

宋薇撲哧笑出聲，她很難想象陳東年這么一本正經的男人會講八卦，偏偏就是發生了。

“那你還告訴我？”

“你是我媳婦，沒事。”

面對出其不意的情話，宋薇紅了耳朵，陳東年繼續小聲說：“男方的意思彩禮免了，劉嬸生氣，把女兒接回家養胎。”

怪不得呢。

宋薇喃喃道：“你一個大男人……”

“她還是長輩，說你做什么？”自己的媳婦自己不維護，等誰維護？

哎呀，有點遭不住啊。宋薇單手扇風，她臉燙。

“小嬸，小叔。”穿著粉色格子外套的小姑娘雙手捏著書包帶，小跑幾步跟上來。

是陳東升的女兒陳麗麗，宋薇露出溫柔的笑，想幫孩子拿書包：“麗麗放學了。”

陳麗麗靦腆一笑，躲開宋薇的手：“謝謝小嬸，我自己背。”

這個點，正是村里孩子放學回家的時候。陳家坪沒有學校，村里的孩子上學都去就近的另一個村，走路得半個小時。

上學隨意，放學要排隊出校門，陳家坪的孩子們分男女兩隊，到村口才散開，各找各家。

陳麗麗身后跟著一個小男孩，迫擊炮似的低頭直跑，被陳東年撈魚兒似的攔腰提起，“臭小子，跑這么快，叫人。”

“我要回家，陳東年你放開我，我告我媽……”

陳東年揚手一巴掌扇在屁股上，“我先告訴你爹教育你。”

陳星耀是陳家唯一的男孩，家里自然寵著，尤其他媽媽姚紅霞和奶奶王素蘭，要星星不給月亮。

但說起爸爸，他還是怕的，小人兒鬼精，改口道：“小叔，我錯了，放我下來。”

轉而看向宋薇，“小嬸，我錯了，你讓小叔放我下來吧。”

剛落地地，陳星耀一溜煙跑出半截，沖陳麗麗扮鬼臉，“略略略，叛徒，說好不說話的。”

……

路過小賣部，陳東年買了兩根冰棍給宋薇和陳麗麗。

“你不吃嗎？”宋薇拆開包裝紙，咬了一口。

“我不吃甜的。”陳東年說。

陳麗麗捏著冰棍，一副舍不得吃的模樣。

陳東年幫她撕掉包裝：“趕緊吃了，到家該化了，別管星耀，誰讓他跑那么快。”

王素蘭早做好了飯，在家門口東張西望，看見兒子兒媳一起回來，愁苦多年的嘴角揚起一抹笑。

宋薇吃完冰棍，順手把小棍給陳麗麗，孩子就喜歡收集這些東西。

陳麗麗捏著兩根小棍，喜滋滋回家。

鐵盆里倒好水，宋薇把手放進去仔細搓洗，雖然戴著手套，手上還是沾了不少土。

洗手液不敢想，肥皂也沒有，宋薇倒了點洗衣粉揉搓出泡泡，比純水洗干凈多了。

原主雙手粗糙，指紋都不齊全，十八歲的姑娘，想來在家沒少干活。

等進到空間，一定拿最好的護手霜天天涂，正想著，忽感一陣眩暈，宋薇一手扶著洗臉架，一手扶墻，慢慢蹲下。

眼前天旋地轉，直到一片漆黑。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陳東年懷里。

“媽，拿涼水。”

王素蘭舀了半水瓢涼水，給陳東年手上倒了點。

陳東年倒掉手上的水，手心貼上宋薇的額頭。

冰涼的觸感一下子讓人清醒過來，宋薇不習慣和人靠這么近，推開陳東年的手，自己背靠墻坐下。

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很重，一下一下響在耳邊。

陳東年要過來，她抬手制止。

只想自己待一會。

原主身體不是有毛病吧？為什么會突然暈倒？

宋薇想，她要回家一趟。

回娘家。

腦袋一直昏昏沉沉。吃飯的時候，宋薇也提不起精神。

炕桌上擺著一道涼拌蕨菜，賣相不太好，吃著卻很爽口，應該是婚宴上剩下的。

宋薇胃口不佳，但勞作了大半天，累啊。為了確保明天有精神，她還是半瞇著眼睛吃了兩張土豆餅，喝了一碗菜湯。

堂屋窗戶發出昏黃的燈光，一個巨大的人影動來動去。

宋薇從炕邊的紅漆木柜里找出陪嫁，一塊暗紅色格子布里包著兩件外套，一粉一綠，兩件看著都不像新衣。還有一條麻棕色褲子，也不是新的。

除此之外嗎，別無他物。

宋薇心口絞痛。

出嫁前一天晚上，原主還在絕食抵抗。

第二天就被送到了陳家。

送親的只有原主爸爸和幾個親戚街坊。說是習俗，娘家媽媽不能送親。

什么陋習？

宋薇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宋家父母能狠心把女兒嫁給十里八鄉姑娘不敢嫁的陳東年，一開始就沒為女兒想過。

后背又開始癢，今天流了不少汗，不洗不行。

她把衣服怎么拿出來的又怎么放回去。

腳步聲漸近，宋薇麻溜把壓在衣服下面的手機取出來裝進褲兜。

今晚一定要夢到啊，她需要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資。

宋薇拉開大紅牡丹被，陳東年進來了，過門檻時低了下頭，

沒辦法，誰讓人家個子高。

宋薇看看自己的個子，站在人家身邊還不到肩膀。

都是村里長大的，咋差這么多？

“還暈不暈？”陳東年打開柜子，邊找衣服邊說：“明天上衛生所看看。”

“不用，已經不暈了。”宋薇咬牙，心里說了好多遍，就是張不開嘴。

陳東年以為她怕花錢不肯去醫院，便說：“你放心，我有錢，明天去醫院看看，放心。”

你能有幾個錢？宋薇腹誹，這不是重點。

“那個……我。”宋薇飛速看了陳東年一眼，趕緊低頭。

察覺有人湊過來，宋薇身體下意識向后靠，躲開陳東年的手。

陳東年后退兩步，站回原位，怎么突然這么大反應？

“我想試試你額頭溫度，別是中暑。”陳東年解釋，他不想把媳婦嚇跑了，這幾天一直中規中矩。

宋薇斟酌用詞，實際說出來的聲音比想象中小很多：“我想……洗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