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個陰郁蒼白的早晨,明月山脈的高山氏族部落走進了谷地血門。
青壯們被麻繩栓成一條直線,在士兵的閃亮槍尖下行進,腳步緩慢而沉重,老人、婦女和孩子則緊緊跟隨在他們的兒子、丈夫或父親身邊。
哈羅德待在攀附于巖壁之上的一座瞭望塔里,用守衛的青銅望遠鏡觀察綿延數里的俘虜隊伍。
大部分原住民都垂著頭,看不清面容,有一些人臉上清晰寫滿了恐懼,還有一些則高昂著頭顱,神情剽悍,滿眼不服亦或是兇憤。
“哈利,你打算如何將他們訓練成為戰士?”
羅拔·羅伊斯問道,他親自參與討伐了原住民,深知這些人沒那么容易屈服。
“鞭子和紀律,食物和財富。”哈羅德道:“先讓他們知道恐懼和敬畏,再讓他們學會珍惜和守護。”
“他們大概有多少人?”
當最后一批俘虜穿過血門時,伊利佛問羅拔。
“約莫七千人吧。”
“有多少青壯?”
“不到三千人。”羅拔話中有些不愉快:
“人的價值并非以青壯這個年齡來衡量,他們當中有不少孩子,再過兩三年便會長成合格的戰士。”
“可是安置這些人,要花費不少金錢和糧食呢。”伊利佛嘆了口氣道:“拿出這筆開銷,我們立刻便能雇傭一支軍隊作戰。”
“大多數傭兵都聲名掃地,不值得信任。”羅拔糾正道。
“您說的對。”伊利佛聳聳肩:
“不過,他們之所以能活下來,最主要的感恩對象,還是我們仁慈且富有的哈羅德大人,倘若二者缺一,他們就小命不保了。”
“不,如你所說,那他們更要感恩財政大臣培提爾閣下,感謝他的饋贈。”
哈羅德笑道,他把青銅鏡管還給守衛,邁步朝旋梯走去:
“不看了,我們回鷹巢城去。”
“遵命,我慷慨的大人。”伊利佛道。
羅拔環視四周,突然開口問道:“夏德里奇爵士去哪了?”
“厄斯索斯。”哈羅德的聲音從塔下傳來。
“去這么遠,他是被你放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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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巢城門戶,月門堡。
城垛之上,鷹旗之下,豎起了五顏六色的鮮艷旗幟。
城外則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營地,一座座帆布搭建而成的帳篷,一面面旌旗,一排排戰馬,滿載面包和腌肉的馬車,形成了人聲喧嘩、刀劍碰撞、戰馬嘶鳴、馬車轆轆的混亂汪洋。
這段時間以來,由于人馬進出頻繁,哈羅德下令將閘門升起,吊橋放下,即使入夜也不例外。
當他帶領騎士抵達城門時,一隊長長的重裝騎兵正排著縱隊穿越護城河,他們頭戴黑色的封閉式鐵盔,身披有著金色斜十字九星圖案的黑披風。
領隊的騎士見到雙頭鷹旗,立刻翻身下馬,指揮騎兵牽馬分列兩側,讓開道路。
當哈羅德來到他面前時,騎士單膝跪地,恭敬的低頭喊道:
“艾林大人,九星城坦帕頓家族奉您之命前來,聽候差遣。”
“請起,賽蒙爵士。”哈羅德微笑回應。
九星城的坦帕頓家族是谷地著名的騎士家族,實力非凡,能輕易集結上千人的軍隊,他們的族長擁有“九星城騎士”的頭銜,影響力更是不亞于許多伯爵領主。
“感謝大人。”
賽蒙爵士站起身,牽著馬躬身退到一旁。
哈羅德領頭穿過城門,一眾騎士緊隨在后,藍白旌旗在風中飄動,鋼鐵鎧甲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城墻之內爆發陣陣歡呼,這是前些時日抵達月門堡的領主和騎士在歡迎主人回歸。
當天夜里,月光暗沉。
燈火通明的大廳內,哈羅德身邊圍繞著谷地封臣,他們坐在一張巨大的石桌前,面前堆滿地圖和各式紙張,聚精會神的討論著戰略。
“就在兩周前,河間地騰石河爆發了一場激戰,奔流城公爵繼承人艾德慕·徒利親自駐防河口關隘,西境封臣角谷城布拉克斯伯爵率軍猛攻隘口,但實為佯攻,‘弒君者’詹姆·蘭尼斯特趁機在上游渡河,然后順河直下,把河間軍隊打得落花流水。
根據我們最新得到的消息,艾德慕·徒利正向奔流城撤軍,與其他封臣匯合,詹姆·蘭尼斯特窮追不舍。
不過,這還不是最糟的消息,泰溫公爵正親自率領一支主力大軍沿黃金大道東進,直逼君臨。”
洪歌城伯爵馬丁·貝爾摩冷哼一聲,語氣怪異的道:
“那我們是去救國王,還是去支援奔流城。”
“當然是去河間地,首相給我們的提議就是駐守奔流城,匯合南下的北境大軍。”紅壘的雷德佛伯爵接話道。
“我認為泰溫沒打算進攻都城。”約恩·羅伊斯伯爵指著地圖道:
“君臨城堅墻厚,假如蘭尼斯特企圖攻下它,必將損失慘重,以泰溫的精明,他不會這么做,我反而認為他會隨時北上,一面攻陷空虛的河間諸侯城堡,一面準備與‘弒君者’夾擊支援奔流城的軍隊。”
“沒錯,約恩伯爵的話有理。”
莫頓·韋伍德爵士點頭認同,隨即他提出了一個疑問:
“泰溫和‘弒君者’幾乎帶走了封臣全部的軍隊,那誰來駐守凱巖城,如果河灣大軍沿濱海大道北上,蘭尼斯特的敗亡指日可待。
他有沒有可能會揮軍南下高庭,又會不會像艾林大人對付三姐妹群島那樣,故意造成空虛假象,再回師凱巖城,以逸待勞,消滅來犯之敵。”
‘泰溫究竟要前往何處,有何目的。’
一時之間,谷地封臣全都迷惑起來。
哈羅德遲疑片刻道:“我認為泰溫哪都不會去。”
他站起身指著地圖,環視四周封臣:
“泰溫現在就像一只單打獨斗的雄獅,而我們就是他要面對的群敵。
西境拼盡全力,但王室、谷地、北境,以及河灣,都分散于四面八方,我們無法聚集在一起,直面雄獅。
泰溫守在黃金大道的家門口,就是一種威懾,誰先向他動手,他就先一口咬死誰。
河灣北上,他就南下,谷地和北境支援奔流城,他就北上夾擊援軍,亦或是破釜沉舟,直逼君臨,拿下王室,換個家住。
獅子已經拿出了你死我亡的勇氣,我們卻沒有這個打算,沒人愿意為他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