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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楊姨的聲音從玄關傳來:“來了來了!”

緊接著,一個刻意拔高、嬌滴滴得能掐出水的女聲穿透門板,清晰地傳進客廳:

“阿姨,請問桉紓姐姐在家嗎?我是她朋友,聽說她昨天摔傷了,我特意來看看她!擔心死我了!”

是韓幼楠!

鹿桉紓咀嚼的動作瞬間僵住,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倒流!

指尖的溫度迅速褪去,變得冰涼。

前世太平間門口,韓幼楠那句虛偽的“學姐對我其實也沒有那么差的……”

如同毒蛇的信子,猛地竄入腦海!

還有她和錢行謀劃販賣自己尸體時的冷漠算計……

“桉紓同學,你沒事吧?”

江沐珩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她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眼神空洞而冰冷,仿佛陷入了某種可怕的夢魘。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迅速起身坐到她旁邊的沙發扶手上,一只手堅定地覆上她冰涼緊握的拳頭,另一只手帶著安撫的力量,輕輕地、有節奏地拍著她的后背,聲音低沉而沉穩:“是傷口又疼了嗎?”

他的手掌寬大溫熱,透過薄薄的家居服傳來令人安心的力量,那沉穩的拍撫像定海神針,一點點將她從冰冷刺骨的仇恨回憶中拉回現實。

鹿桉紓猛地吸了一口氣,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對上江沐珩寫滿擔憂的深邃眼眸。

這時,楊姨已經帶著韓幼楠走了進來。

韓幼楠今天顯然精心打扮過,穿著粉嫩的羊絨大衣,頭發梳成乖巧的公主頭,手里……空空如也。

她一進門,臉上還掛著甜美的、充滿“關切”的笑容,目光掃過客廳,當看到坐在鹿桉紓身邊、姿態親密(在她看來)的江沐珩時,那笑容瞬間僵死在臉上!

她的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嫉妒猛地收縮!

精心維持的甜美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聲音都因為情緒激動而拔高變調,帶著難以置信的尖銳:

“江沐珩?!你怎么在這里?!”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在江沐珩和鹿桉紓之間來回掃射,最后死死釘在鹿桉紓臉上,語氣充滿了質問和一種被背叛的委屈,“你們……他們……他們說的那些……難道都是真的?!”

鹿桉紓剛剛壓下去的怒火和恨意,被韓幼楠這副虛偽做作的姿態瞬間點燃!

她猛地抽回被江沐珩握著的手,這個動作讓江沐珩眸光微暗。

鹿桉紓挺直脊背,蒼白的臉上覆上一層寒霜。

她抬起眼,目光冰冷銳利,像兩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直直刺向韓幼楠:

“哦?他們是誰?說什么了?你說來聽聽?”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迫人的壓力,嘴角甚至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還有,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的?又是怎么‘聽說’我摔傷的?我記得……我們好像沒熟到需要你‘特意’上門探望的地步吧?”

韓幼楠被她突如其來的冰冷和質問噎得一窒,準備好的滿腔“關懷”瞬間卡在喉嚨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她沒想到鹿桉紓會是這種反應!不應該是感動她的關心,然后順勢讓她留下,打探江沐珩的消息嗎?

“我……我……”

韓幼楠眼神慌亂地閃爍,支吾著試圖解釋,“我是擔心你啊桉紓姐!我們班同學都知道了……你昨天被江同學送去醫務室……我、我就想著來看看你傷得重不重……”

她努力擠出擔憂的表情,目光卻不受控制地瞟向江沐珩。

“擔心我?”

鹿桉紓冷笑一聲,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韓幼楠空空如也的雙手,“所以,你‘擔心’到兩手空空就來了?連門口水果店買個果籃的功夫都省了?韓幼楠,你這探望病人的‘心意’,還真是別致又廉價啊。”

這毫不留情的諷刺像一記耳光,狠狠扇在韓幼楠臉上!

她精心維持的假面徹底碎裂,羞憤的紅暈從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尖,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從未在鹿桉紓面前受過如此直白的羞辱!

“桉紓姐!你、你怎么能這么說我!”

韓幼楠眼圈瞬間紅了,聲音帶著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我最近零花錢都被之前那些人……”

她試圖搬出老借口。

“夠了?!?

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她。

江沐珩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無形的壓迫感,擋在了鹿桉紓身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韓幼楠,眼神銳利如鷹隼,里面沒有一絲溫度,只有毫不掩飾的疏離和警告。

“這位同學?!?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客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鹿桉紓同學現在需要靜養,她的傷勢和恢復情況,自有老師和家人關心,不勞你費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韓幼楠瞬間煞白的臉,語氣斬釘截鐵,下達了逐客令:

“現在,請你離開。以后沒有重要的事情,請不要再來打擾她休養。”

“我……”

韓幼楠被江沐珩那冰冷刺骨的眼神看得渾身發冷,如同被毒蛇盯上,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她想辯解,想裝可憐,但在江沐珩那洞悉一切的目光逼視下,所有的話都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難堪和恐懼。

她死死咬著下唇,怨毒地剜了被江沐珩護在身后的鹿桉紓一眼,那眼神仿佛淬了劇毒。

最終,在巨大的屈辱和江沐珩無形的壓力下,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猛地一跺腳,帶著哭腔含糊地丟下一句:“桉紓姐……你好好休息……”

便轉身,幾乎是落荒而逃。

“砰!”

大門被重重帶上,震得門框似乎都在輕顫。

客廳里恢復了安靜,只剩下陽光無聲流淌。

韓幼楠在沖出鹿家院門時,心神恍惚,腳下被那并不高的門檻狠狠一絆倒

“啊!”

一聲短促的驚呼,她整個人狼狽地向前撲去,重重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

手掌和膝蓋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她趴在地上,回頭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象征著鹿桉紓優渥生活和她此刻屈辱的雕花大門,眼淚混著灰塵流下,眼中燃燒的,是前所未有的怨毒與恨意。

鹿桉紓!江沐珩!你們給我等著!韓幼楠帶著滿身狼狽和怨毒離開后,客廳里緊繃的空氣終于松弛下來,只剩下陽光靜謐流淌。

“你沒事吧?”

江沐珩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未褪的關切。他依舊站在她身邊,像一道無聲的屏障。

鹿桉紓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涌的恨意,搖了搖頭。

她抬眼看向江沐珩,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你會不會覺得……我剛才對她,太刻薄了?”

她指的是對韓幼楠毫不留情地戳穿和驅趕。

江沐珩的眼神瞬間冷了下去,如同寒潭深水,沒有絲毫溫度:“讓你不開心的人,以后不要來往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保護她遠離傷害,在他這里不需要理由。

這份毫不猶豫的維護,像暖流驅散了鹿桉紓心底最后一絲陰霾。

氣氛緩和下來,她看著眼前這個目光沉靜的少年,心中那個關于未來的計劃越發清晰。

她深吸一口氣,抬眼望向他,漂亮的杏眼里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和一絲懇求:

“江沐珩,可以幫我個忙嗎?”聲音比剛才輕軟了些。

“幫忙?”

江沐珩微微一怔,立刻點頭,眼神專注而鄭重:“你說?!睕]有半分遲疑。

鹿桉紓組織了一下語言,帶著點窘迫,但語氣很堅定:

“我……我落下的功課太多了。尤其是數學和物理,簡直像天書。中考只剩半年……”

她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和后怕,“之前……被一些人和事分了太多心(她隱晦地指代了韓幼楠的刻意接近和帶來的麻煩),現在想追上來,感覺……好難?!?

她輕輕碰了碰自己包扎好的膝蓋,“這兩天校慶放假還好,我怕等周一回學校,更跟不上了?!?

江沐珩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想起她膝蓋和手肘的傷,眉頭微蹙,語氣帶著不贊同:“你的傷需要靜養。功課不急,先養好身體?!?

他頓了頓,從自己隨身帶來的一個簡約但質地很好的帆布包里,拿出幾本整潔的筆記本和幾張試卷,“這是前兩天各科的重點筆記和作業,你先看看,有不懂的標記下來。”

他顯然是有備而來,考慮到了她在家休養的需要。

鹿桉紓看著遞到面前的筆記,字跡遒勁清晰,條理分明,心頭一暖。

但她搖了搖頭,眼神堅定:“謝謝你,筆記我收下。但我的傷真的只是皮外傷,醫生也說靜養幾天就好?!?

她活動了一下腳踝,雖然還有些隱痛,但行動已無大礙,“周一我就能去學校了,我想……盡快開始補習,從最基礎的補起,不然越拖越難追?!?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急切。

江沐珩看著她眼中的堅持,沉默了幾秒。

他能感受鹿桉紓想要改變的迫切,這份決心讓他動容。

他不再堅持,只是叮囑道:“好。但別逞強,有任何不舒服立刻說?!?

他拿出那個老舊的直板手機,“周一放學后,圖書館或者找個安靜的咖啡館?時間地點你定?!?

“嗯!圖書館就很好,安靜?!?

鹿桉紓用力點頭,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她也連忙掏出自己的滑蓋手機。

兩人交換了號碼。

指尖觸碰的瞬間,一絲微弱的電流感竄過,兩人都迅速收回手。

空氣中彌漫著青澀的悸動。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江沐珩站起身,指了指帶來的禮盒和筆記本,

“記得按時換藥,筆記看不懂隨時問我。”

“嗯!我會的!周一見!”

鹿桉紓送他到門口,看著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心底那塊因學業和前世陰影而沉重無比的巨石,仿佛被撬開了一道縫隙,透進名為“希望”的光。

有了江沐珩的幫助和這些筆記,追趕學業的道路,似乎清晰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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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臨近五點

鹿予安那輛亮藍色跑車剛在門口停穩,引擎聲還沒完全熄滅,他人已經風風火火地推開了家門,嗓門洪亮地嚷道:

“綿綿!快點!陳胖子他們催命……”

話音未落,他的目光就死死釘在了正小心翼翼扶著樓梯扶手往下走的鹿桉紓身上。

她走路時那明顯異于平常的僵硬和謹慎,像根針一樣瞬間刺破了他大大咧咧的表象。

“你腿怎么了?!”

鹿予安臉上的輕松瞬間消失無蹤,三兩步就跨到了樓梯口,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毫不掩飾的緊張和驚怒。

他一把抓住鹿桉紓的手腕,力道有點大,目光焦灼地在她身上掃視,

“摔了?!什么時候的事?傷哪兒了?嚴不嚴重?你這丫頭!受傷了怎么也不吭一聲!”

他氣得原地轉了小半圈,想起什么,懊惱地拍了下額頭:

“難怪!我就說祝俏那瘋丫頭下午打電話給我,支支吾吾半天,一個勁兒問你怎么樣了,急得不行!問她怎么了又不說清楚,光嚷嚷著要來看你!這丫頭說話真是急死人!”

他越說越氣,又心疼又后怕地瞪著鹿桉紓,

“傷成這樣還去什么聚會!算了算了!不去了!你在家好好躺著休息!我這就給陳胖子他們打電話推了!”

說著他就掏出手機要撥號,語氣斬釘截鐵。

“哥!等等!”

鹿桉紓趕緊反手抓住哥哥的手腕,阻止他撥號。

聽到“祝俏”的名字,她心頭猛地一酸,一股強烈的沖動涌上來。

前世她辜負了這個真心待她的朋友,這一世,她不想再錯過任何彌補的機會,尤其是祝俏這樣帶著滿腔關心急切想見到她的時刻。

“哥,我真沒事!”

鹿桉紓語氣急切,眼神帶著懇求,“你看,就是點擦傷,校醫都說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你看我這不是能走能站嗎?”

她忍著膝蓋的隱痛,努力站直身體,甚至還輕輕跺了跺腳證明,

“聚會…我想去!祝俏訓練那么忙,好不容易放假,我們好久沒見了!我保證,去了我就乖乖坐著,哪兒也不亂跑,絕對保護好自己!好不好?哥,你就帶我去吧?”

她仰著臉,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鹿予安,帶著點撒嬌,更多的是對見到好友的渴望和堅持。

鹿予安被她這副樣子弄得心軟,但眉頭依舊擰得死緊,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真沒事?你可別逞強!”

“真沒事!”

鹿桉紓用力點頭,就差舉手發誓了,

“你看,這是醫生開的診斷書,就說靜養幾天,沒大礙!”

她適時拿出準備好的“證據”(雖然只是校醫的簡單處理說明)。

鹿予安拿過那張紙,皺著眉仔細看了看,確認確實只是皮外傷,這才勉強松了口:

“……行吧。不過說好了啊,”

他豎起三根手指,一臉嚴肅,“去了只準坐著!不準亂動!不準喝酒!有什么不舒服立刻跟我說!我馬上送你回來!”

“嗯嗯嗯!保證!都聽哥的!”

鹿桉紓立刻點頭如搗蒜,臉上綻開笑容,心里也松了口氣。

鹿予安這才收起手機,但還是不放心地虛虛扶著她的胳膊肘,小心翼翼地把她“護送”到車邊,親自給她拉開車門,護著頭頂看著她坐好,才繞回駕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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