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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奇雨驅黑霧,廢土生新綠(1)

  • 五毒七陰傳
  • 夏之聲R
  • 20000字
  • 2025-04-09 01:54:46

那棕熊離開了破屋迅速奔走于萬枯林中,轉眼間已翻過了兩個山頭,腳下人類和動物的尸骨逐漸變少。空氣中已然彌漫著一層薄薄的灰霧。在它偌大的熊掌中,新生兒伍圣靈顯得小巧無比。只見那棕熊仿佛通人性一般,看到自己掌中嬰兒哭得越凄慘它就跑得越賣力,似乎它的目的地有著能讓伍圣靈止哭的東西。路遇各種毒蛇,似乎都對棕熊掌中的伍圣靈頗感親切,看到棕熊跑過就都迅速追了上去,可惜速度實在跟不上,最終也都只能緩緩停下任憑棕熊攜著伍圣靈遠去。

隨著棕熊步伐的停止,一個簡易的、由粗細各異的樹枝搭建而成的窩呈現(xiàn)眼前,一只母棕熊從中奔出,看見那公熊手里的伍圣靈后,淚痕未干的臉上顯得異常喜悅,發(fā)出飽含深情的叫聲。出于生物之本能,吮吸到熊乳后的伍圣靈哭聲立止兩只明亮的眼睛瞪大與母熊四目相對,母熊的含情脈脈的眼神中柔情無限。原來這對棕熊夫婦的孩子于前不久意外夭折,正處于哺乳期的母熊日夜以淚洗面痛不欲生,而這日外出覓食的公熊隔山聽到伍圣靈的哭聲后,便迅速聞聲而來將其攜了回去以慰家妻。而這一舉動也成功延續(xù)了伍圣靈的生命。

但見這簡易小窩正對著萬枯林深處,從小窩中看去,霧越來越濃,由灰變黑,毫無生氣,竟全然無法看清里面到底是怎樣一番景象。只感覺一眼望去陰森可怖,如果身處于那種地方,即便是在白天也會有種陰曹地府的恐怖感。兩熊一人的日子延續(xù)了幾天,這日,正當公熊外出覓食回到小窩時,原本萬里無云的天空中忽然烏云密布,原本長期生活在萬枯林邊緣的烏鴉也都向內飛來,似乎在預示著什么不祥之事的發(fā)生……

只見這時三男一女四個青年人翻過了山頭正摸索著緩緩走向伍圣靈所在的小窩,隨著他們的逼近,停在枯樹上的烏鴉也都紛飛散去。只聽其中為首那人道:“沒想到這萬枯林竟如此之大,前幾日我已奉教主之命前來找過兩次,可每一次都無功而返還險些迷路在這陰森之地,今日還多虧了馬師妹尋路有方才探得如此之深,聽說那伍靈顯向來喜歡出其不意,說不定現(xiàn)下還真就帶著孩子藏匿在這萬枯林禁地之中。”

來者正是五毒教中的四位無名弟子。又聽那女弟子答道:“古師兄過獎了,若不是古師兄之前兩次積累下的經驗,我們今日怎能找到這里來?所謂的無功而返其實正是成功之始啊,只是,教主武功資歷比之我們完全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卻從不肯來到這萬枯林中,只派我們這些弟子前來,不知這其中是否隱藏著什么蹊蹺。”說話間步伐仍未停下,眼看著就要抵達了伍圣靈所在的小木窩。他們于伍靈顯前幾日已自盡身亡之事一無所知,還以為伍靈顯帶著伍圣靈躲在這萬枯林之中。

可偏偏就在這時,也不知伍圣靈是因為睡眠不足還是腹中饑餓,突然變得滿臉委屈就快要哭了起來。正當他剛張開稚嫩的小嘴欲嚎啕大哭時。萬枯林深處突然響起一陣奇異的聲音,只聽到這聲音詭譎中透露著些許霸道,但卻并不全是雜亂無章的感覺,仿佛蘊含著某種命令之意。伍圣靈被嚇得哭聲立止,瞪大了雙眼朝聲音發(fā)出的方向望去。萬枯林內的眾野獸飛禽包括小窩內的兩只棕熊,聽到老婦人的呼聲瞬間一擁而出,只見它們所到之處塵土飛揚,地面也震顫不已。那四位無名弟子還以為沙塵暴和地震突然一起發(fā)生,但還沒來得及仔細環(huán)顧四周,就已被眾野獸團團圍住。

只見這時一個披頭散發(fā)、滿頭虱子、形容邋遢不堪且一身酒氣的老婦人從薄霧中走向那簡易的小窩,當她合上雙唇后,那奇異的聲音立止。她的指甲骯臟且參差不齊,滿臉污垢,破爛的衣衫上也滿是污泥和血跡雜草,走路姿勢怪異,如若不是有著僅剩的人類體態(tài)特征,決計區(qū)分不出她究竟是何物種。隨著她的走近,她身上夾雜著酒氣的強烈臭味讓身邊的飛禽走獸也欲閉氣不聞,熏得伍圣靈都呼吸困難。

那四人看到這不人不鬼的老婦人從霧中走出后先是一驚,然后才擺開了陣勢準備著應戰(zhàn),看樣子也顯然是并不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各自心忖莫非眼前的這老婦人正是自己在五毒嶺上所聽聞的傳說中的萬枯林女巫?傳說中她精通各種操縱飛禽走獸的巫術,且對五毒教恨之入骨,任何五毒弟子只要誤入了萬枯林都決計難逃她的毒手。四人見大敵當前,無法顧及太多,當下卯足了全力攻了上去,只見那老婦人看見四人的攻勢全然不驚慌,仍是歪歪扭扭地勉強站著,突然冷不防地再次大吼,發(fā)出那能控制百獸的奇異呼聲,萬枯林里瞬間由外向內地涌進猿猴、熊、蛇、烏鴉等各種飛禽走獸朝著四人圍攻而去,那四位無名弟子因為長期受五毒教上層蒙騙,又不像昔日的伍靈顯一樣懂得舉一反三和創(chuàng)新,武功雖日日在練,但并不算刁鉆精湛,加之今日又是第一次面對眾多野獸的如此攻勢,當下雖能憑借武功基礎避敵一時,但也已全然落了下風,喪失主動權。只聽那老婦人的呼聲忽如雷震、忽似蟬鳴,動作忽如猛獸撲食、忽似飛鳥展翅,眾野獸飛禽也隨著她呼聲的起伏和動作的轉變而改變陣式,就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般霎時間將四個無名弟子圍得滴水不漏水泄不通。四人中有人使金蛇劍,有人使蝎尾鞭,另外兩人則以拳腳御敵,早已大開殺戒,卻奈何野獸飛禽眾多,殺了當先的幾只,后面的又立刻攻上,且棕熊等野獸較之人類本就有著膂力優(yōu)勢,兩回合后,四個無名弟子已全都掛彩。

為首的那人見再無獲勝可能,便開口向老婦人喊到:“這位前輩不知尊姓大名,我等前來貴地不過是想尋一位故人,絕無冒犯之意,前輩神功蓋世,還請高抬貴手,在下定當感激不盡,待到我們找到那位故人后即刻便離開萬枯林永世不再相擾!”

那老婦人用她喑啞的嗓音惡狠狠地回答道:“呸!高抬貴手?五毒弟子,全都死不足惜!你們這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后生小兒于仇恨的滋味一無所知!就算是將你們舉教上下殺光屠盡,食你們之肉飲你們之血也難解我這二十年來的心頭之恨!”她常年獨居于死寂一片的萬枯林深處,無人相伴,她也無需開口講話,時常借酒澆愁大醉后又放聲咆哮以泄心中憂憤,導致她的聲音如今聽起來竟像一個飽經滄桑的男人一樣,說話的方式更是詭異至極。又因為二十年前那樁為她整個余生都蒙上陰影的慘案,對五毒弟子身上特殊的氣味以及武功套路更是刻骨銘心,一刻也無法忘懷。所以這時就算四人換掉五毒弟子的衣服,打扮成普通的江湖人士也依舊無法瞞過那老婦人的法眼。

這時伍圣靈突然又再次嚎啕大哭了起來,被困于眾野獸陣中的四人聽到這嬰兒哭泣之聲相視一眼,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蹊蹺,但奈何此時身陷陣中,實在無計可施,擺脫無望,只能拼死揮舞著武器和拳頭抵御眾野獸的進犯。為首那人終于強忍著傷口的疼痛將西首一只棕熊刺傷,只見在這生死關頭,其余三人立刻伸出雙手合在一起,六只手同作掬水狀并放低。為首那人立刻默契地一腳踏了上去,三人一齊用力將其往上一拋,同時他也用力一蹬,頓時已從眾野獸陣中竄蹦出直取向伍圣靈所在的簡易小窩。可這一舉動也讓他們徹底露出了防守空當,眾野獸奮起一擊瞬間將這三人一擊斃命,口中鮮血還在汩汩流出,而伍圣靈的哭聲亦未止。

這時那老婦人見狀又再次發(fā)出奇異呼聲,只不過這次的呼聲尖細明亮,讓人聽了耳膜隱隱作痛。那古姓無名弟子還于半空中未落地時,約莫二十只烏鴉已從四面八方飛來將其啄得鮮血四濺、慘叫連連并重重摔倒在地,塵土、雜草混合鮮血四起中,他似乎還不放棄,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那小窩奮力匍匐前進著,老婦人滿臉憤懣地舉起一旁一塊燈籠大的石頭,狠狠朝他頭上砸去,瞬間將他砸得頭骨迸裂而死。臉上的怒色也未有一絲消減。過了許久才再次發(fā)出那奇異的呼聲,眾飛禽走獸這才恢復如常四散而盡。

看著地上的四具死尸,老婦人心道:“也不知這小孩兒是何來頭,讓這些五毒惡賊拼死也要找到。哼!不過你們越是想要得到的東西,我就越是要毀掉!也讓你們嘗嘗痛失自己重要的人究竟是何滋味!”

那老婦人猛地伸出手去抓起伍圣靈,舉在半空中,正欲用力將其掐死于手中時,也不知為何,伍圣靈竟突然停止了哭泣,張大了嘴拼命的呼吸著。那老婦人從他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此時的兇殘暴戾的模樣,臉上竟露出驚訝之色,可很快又變回之前的滿臉殺氣。她是否也會為自己如今這般模樣而感到惡心害怕呢?但見自己手中的小孩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水靈靈地注視著自己,櫻桃小嘴微張,皮膚白嫩又軟糯,樣子甚是乖巧可愛。兩只蘑菇般大小的手輕輕搭在自己掐著他的手上,讓她感受到久違的人類的體溫。此時就算她之前再怎么鐵石心腸,再怎么罔顧人倫草菅人命,也不得不瞬間心軟了下來。看到伍圣靈稚嫩臉頰上未干的淚痕,心里竟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憐惜之意,雖然左手還緊緊掐著伍圣靈,卻再也無法狠下心來痛下殺手。又看母熊適才似乎正在給這小孩哺乳,于是面無表情且動作僵硬地將伍圣靈還給了它,又踏著怪異的步伐返回到萬枯林深處的霧氣中去。

此后,每過幾日,那野人一般的老婦人便又從萬枯林深處走出前來看伍圣靈一次,每次渾身散發(fā)著的惡臭中都夾雜著一絲酒氣。時間一長伍圣靈似乎對她身上熏天的臭氣也免疫了似的。兩只棕熊看她對自己似乎并無加害之意,與老婦人也漸漸變得和睦了起來。這日午后,那老婦人又從霧中走出,仍是面無表情、兩眼無神,渾身臭氣中仍夾雜著些許酒氣。看到剛剛吮完熊乳的伍圣靈此時正滿臉好奇地睜大了雙眼看向自己,似乎恍然大悟地想到了什么,當即轉身快步行進萬枯林深處。半晌后只見她雙手端著一破爛不堪、扭曲變形的鐵鍋從霧中走出,迅速小跑著到了伍圣靈身邊,整個小窩內瞬間肉香四溢,從那鍋中不斷冒出的煙氣中看去,竟是一鍋肉湯。原來這位老婦人久居于毫無生氣的萬枯林深處,常年醉酒度日,每當受到口腹之欲的折磨時,便獨自離開萬枯林,利用她那奇特的控制動物的手段去宰殺一些野豬、麂子之類的野獸帶回腌制并保存下來,同時再順手采摘各種野菜。每逢酒醒饑餓時便取之煲湯食用。

而今日看到哺乳期的伍圣靈,來到這萬枯林已有約莫兩月多的時光,每日只以熊乳果脯,未免太單調了些。于是便又沖去萬枯林外采了一些新鮮的野菜混合著野豬肉煲了一鍋肉湯。只見伍圣靈初嘗這萬枯林中的人間美味后,見老婦人正看著自己,也朝著她癡癡地笑著,一老一小四目相對,此時一旁的兩只棕熊也感到了什么蹊蹺一般,露出一種前所未見的神情。并不是因為那邋遢老婦人今日沒有用呼聲控制自己,而是因為它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竟然看到了昔日那暴劣瘋癲的女鬼,今日臉上也會露出和這人類小孩一樣純真無邪的笑容!連老婦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竟會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伍圣靈看著她對自己微笑,顯得更加開心,發(fā)出咯咯地銀鈴般的笑聲,聽起來如同一段優(yōu)美雋永的旋律,洋溢著無限純真和喜悅,讓人陶醉其中、欲罷不能、回味無窮。也是伍圣靈有生以來除了哭泣意外第一次發(fā)出的聲音。那老婦人也一直面帶微笑癡癡地看著伍圣靈,仿佛她此刻已去到了另一個自己從未抵達過的世界一般,對周遭一切聲響都充耳不聞,對伍圣靈身旁的一切事物,都視若無睹。兩人之間竟有著一種難以言表的默契,老婦人心中也感到一陣莫名的親切感,而她上次感到這種親切感時已是二十年前了。

第二天老婦人從霧中走出時,只見她那臟爛襤褸的衣衫上似乎缺了一塊,待到走近又見她手上拿著一疊布料,卻甚是干凈,身上也沒了之前熏天的酒氣,走路姿勢中的怪異也略減幾分,步伐輕快。手上布料和她身上衣著形成鮮明對比,顯然是她將自己身上衣物裁下了一塊又去反復清洗又晾干后的成果。老婦人走到伍圣靈身并旁緩緩躬下身子將手中一疊布料展開與伍圣靈小小的身軀比對,竟是一身嬰兒的衣服和襁褓,見與伍圣靈小小的身體甚是契合,眼帶笑意。于是老婦人輕輕為伍圣靈換上,過程中又順手撓了他癢癢,伍圣靈被逗得咯咯地笑了起來,老婦人也面帶微笑的看著他。

待到兩人相視微笑良久,老婦人臉上笑容漸漸消失,又變回面無表情時,只見她眼角處因適才瞇眼而笑而起的褶皺,是這滿是污垢且常年板著的臉上的第一次明顯變化,竟然留下了清晰可見的痕跡,一眼看去有著一種怪異的可愛。這時老婦人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這一變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微熱的臉頰,竟像羞怯一般又快步返回了萬枯林深處的迷霧中去,又留下兩熊一人在那簡易小窩中。

此后一連五天,老婦人都沒有再從萬枯林深處出來看望過伍圣靈,他們依舊過著兩熊一人的日子。

這日傍晚,正在熟睡中的伍圣靈被一古怪的喊叫聲吵醒:“你對得起你的兄長和父母嗎?對的起昔日那些與你情同手足的同門兄弟姐妹們嗎?那四個五毒奸賊拼死也要抓了去的小孩兒,你非但不親手將他殺了,竟然還對他如此關懷備至心軟至此!你還配活在這世上嗎?”說話聲伴隨著清脆響亮的擊打聲傳出,顯然是有人在一邊自說自話一邊掌摑自己。隨著腳步聲越來越清晰明了,小窩內的兩只棕熊才發(fā)現(xiàn)來者竟是五天未曾露面的老婦人。

老婦人步履蹣跚地從霧氣中走出,一路跌跌撞撞,顯然是又已喝醉了酒。但她此時充滿殺氣的眼神已和前幾日看向伍圣靈時的柔情無限判若兩人。只見她徑直地走向伍圣靈,目露兇光,兩只棕熊生怕又被她控制著做一些危險之事,都已早早避開,盡管那母熊并不舍得伍圣靈,似乎并不愿就此躲開,可看到那老婦人殺氣騰騰的模樣,這關乎自己的性命安危,也不得不隨著公熊向一旁迅速逃去。這一系列動作的發(fā)生那老婦人都全然沒有著一點關注,兩只眼珠依舊直勾勾地盯著小窩中的伍圣靈。還未正式走到伍圣靈面前時,就已預先舉起了左掌欲親手解決這個她眼中五毒教珍視的小孩兒。于是一掌朝著伍圣靈面門擊出,這一掌勁道十足,可手掌心才正要擊中伍圣靈的鼻尖時,老婦人忽又收招停下,掌風將伍圣靈頭上的胎毛也吹得直立了起來。因為這時老婦人突然感到眼前這小孩竟有著一種難以言表的親和力,這種親和力衍生出的吸引力與五天前自己對他的憐惜之意是完全不同的,也絕不是因為自己久居于萬枯林深處鮮少與人類打交道,而如今終于見到同類的欣喜作祟,而是因為她一見伍圣靈內心深處就自然而然升起的一陣親切的幸福感,讓自己全然無法狠下心來對他痛下死手。

她像四肢麻木了一般雙膝跪地痛哭,無奈地放聲大喊,無法狠下心來殺掉伍圣靈以祭自己全家人以及同門師兄弟的亡魂讓她陷入無限自責中。又伸出了雙手不停掌摑自己,直到打得自己雙頰紅腫,嘴角鮮血不停流出,她才緩緩停下動作,這么多年來孤守萬枯林深處的寂寞和痛苦借由今天的契機全都傾瀉而出,借著酒勁哭得渾身抽搐,撕心裂肺。

也不知過了多久,痛定思痛后的老婦人轉念一想,既然自己無法就此殺掉伍圣靈,那何不讓其為自己所用呢?自己需要常年守在這萬枯林中,此時就可利用這天賜的機會,將眼前小孩培養(yǎng)成自己的復仇工具,日后就不用再擔心自己分身乏術了。

此后接連三次,這老婦人都在大醉后神志不清時從萬枯林深處沖出想要結果了伍圣靈的性命,但每次都無功而返。只在心里反復地提醒自己說留眼前這小孩一命是為了完成日后的復仇計劃,絕不是因為自己對五毒教重視的人心軟。而伍圣靈反而對這時常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老婦人也產生了親切感。

又過了三日,老婦人都未曾于萬枯林深處走出來過,直到這一日午后伍圣靈又嚎啕大哭,小孩子的哭泣總是措不及防,身邊的兩只棕熊又怎能懂得。在兩只棕熊的束手無策中,沒過多久,伍圣靈的哭聲很快就停了下來,兩熊回頭看去,只見那老婦人已自萬枯林深處出來到了伍圣靈身旁蹲下,滿眼寵溺地看著伍圣靈,伍圣靈也沖她癡癡的笑著。這一次,老婦人手上的指甲已從之前的骯臟參差變得整潔齊整,身上衣服雖然依舊破爛但也已煥然一新,顯然是被她仔細清洗過了一番,全然沒有酒氣和臭味,盤起的頭發(fā)也變得干凈了許多,臉上也沒有了污漬泥垢,整個人像是久居于山野中的老獵戶之妻。緩緩抱起了伍圣靈來回踱步于萬枯林中部,右手輕輕拍著伍圣靈的背,不一會兒功夫,伍圣靈就已安睡在她的懷中。又過一日,老婦人從霧氣中走出時,手上多了一件物事,走近一看,似是一木制匕首,但做工粗糙簡陋,尤其是刀刃處,但刀把處卻打磨得甚是精細光滑。她拿著走到伍圣靈身旁,手持著刀刃處將木匕首遞給了他,見伍圣靈咯咯笑著甚是喜歡,自己臉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只見伍圣靈拿到木匕首就一直玩?zhèn)€不停心中不禁在想這孩子莫非是個武癡吧。此時一旁的兩只棕熊似乎也已看出,這個從前無情嗜殺,酗酒癲狂的人似乎已完全敗給了面對伍圣靈時心軟的自己。

伍圣靈繼續(xù)在老婦人的陪伴中過著吮熊乳飲肉湯的日子,到了約莫十個月大時,老婦人便耐心地教伍圣靈開口說話,每天去到萬枯林外打獵并采摘各種野菜野果來給他裹腹。伍圣靈就這樣在老婦人的悉心照料小度過了自己咿呀學語和蹣跚學步的時光。

如此又過了兩年,伍圣靈已到了學著讀書認字的時候,老婦人每日抽出一根樹枝在土地上教伍圣靈讀詩認字,只見伍圣靈天資聰穎、記憶力超群,才教得一些時日,他不僅能將所學的諸多字詞一筆不差的寫出,甚至還能背誦一些簡單的漢樂府詩歌,連那老婦人也感到贊嘆不已,也越來越喜歡這個聰慧的小孩。心里想著或許不久后就可以將自己的看家本領傳授于他,而他日后的造詣甚至還會遠高于自己。

隨著老婦人日復一日的教授,伍圣靈識字漸多。一天飯后老婦人給他講起了滇中民間自古流傳的一些志怪故事,其中不乏各種妖魔鬼怪橫行人間的情節(jié),伍圣靈聽得出神。突然幼小的他心想這些故事中的“鬼”和眼前這位與自己日夜相伴的老婆婆甚是相似,于是童言無忌:“那婆婆你也是鬼嗎?”

老婦人聽得此言眉頭一緊,但很快又舒展開來,故意壓低了嗓音學著適才所講的志怪故事中鬼的模樣故意嚇起了伍圣靈:“大膽小兒!你今日竟然識破了婆婆的真實身份,那我無論如何也饒你不得,快快納命來!”

只見伍圣靈看完她這番表演,非但不害怕,還大笑了起來。老婦人繼續(xù)學著鬼怪的模樣道:“怎么?你不害怕嗎?婆婆可是專吃小孩的!”

伍圣靈笑道:“我才不怕呢,婆婆你對我最好啦,要是那些鬼怪真要來把我抓去吃了,婆婆定會叫外面的熊啊猴兒啊去把它們全都打跑!”

老婦人略帶俏皮地冷笑道:“哼,自以為是!誰對你好啦?我到巴不得你被妖怪抓去吃掉呢,省得我天天教你讀書認字,子曰詩云的,無聊死了。”就這樣一來二去,伍圣靈此后就以“鬼婆婆”來稱呼老婦人,這時鬼婆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話竟然一日比一日頻繁了起來,藏在心中多年的血海深仇似乎也被她一點點淡忘著。是否快樂都建立在釋懷之上呢?

半年后,伍圣靈已識記了不少字,許多詩詞歌賦、歷史典故也都已能脫口而出,還因為自幼飲熊乳吃野味張大,雖看上去身材清瘦,但實則十分精壯,膂力比之同齡人要強得許多。但這時的伍圣靈似乎對舞文弄墨并不太感興趣,反而為鬼婆婆那能控制百獸的奇妙技法而癡迷不已。而鬼婆婆看他天資聰穎,心想或許趁早將這看家本領傳授于他,也并無什么壞處,加之日復一日的朝夕相處,她對伍圣靈的感情漸篤,在內心深處已有了將伍圣靈視為己出的端倪。于是當即揮動雙腿將一旁的殘枝敗葉、碎石土塊等障礙物清掃干凈,擺好架勢發(fā)出呼聲,召來幾只野獸以作演示之用。

只聽鬼婆婆將馭獸術的總綱心法緩緩道來:“夫巨獸者,生于荒野,藏于深林,其形碩大,其力無窮。欲試其勇,必先駕馭巨獸,方能顯其神威。然駕馭巨獸,非同兒戲,須得智勇雙全,方能得心應手。蓋聞巨獸之性,剛猛而非獨其力,更有其智。若不深知其性,而妄自驅使,必將自食其果。故駕馭巨獸,首在識其性,察其情。巨獸之情,如龍之喜怒,如虎之動靜,須得觀其行止,辨其喜怒,方能揣摩其心。次則習其技,練其力。巨獸之力,源于自然,生于筋骨。人欲駕馭,必先習其技,練其力。技者,巨獸之本能,人能習之,則能制之。力者,巨獸之筋骨,人能練之,則能馴之。故習技練力,實為駕馭巨獸之基。然習技練力,非一日之功,須得持之以恒,方能有成。如習劍者,日日磨礪,方能鋒利無匹;如練拳者,朝朝暮暮……”

說罷又將馭獸三式——馭魚式、馭獸式、馭禽式的呼聲要領和動作精髓依次展示給了伍圣靈。此馭獸三式分別對應著水、陸、空,如若能將這三式一絲不茍地學全,那么無論日后身處何地,只要身邊有動物的所在,就絕不會輕易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盡管此時的伍圣靈年齡尚小,但看到這精妙絕倫變化多端的馭獸術也已完全被吸引住,直看得目瞪口呆。當下便想要學著鬼婆婆發(fā)出那奇異的呼聲,于是張大了嘴,仰起了頭,倒吸一口氣大喊了出來,可是他的“呼聲”就像是一個突然受傷吃痛的小孩發(fā)出的驚叫一樣,毫無鬼婆婆呼聲中的神髓。他還沒閉口收聲,鬼婆婆便情不自禁地大笑了出來,見狀,他自己也吃吃地傻笑起來,一時間這一老一小真摯的笑聲充滿了萬枯林中部。但伍圣靈雖然表面上在傻笑,其實內心當中也已了解了想要學好這看似簡單霸氣的馭獸術絕非易事,并開始回憶著鬼婆婆適才演示中的精妙之處。此后,修煉馭獸術就成了他每天和吃飯睡覺一樣的必做之事,心想著自己總有一天也要達到鬼婆婆那般隨心所欲操控百獸的境界,對自己未來的造詣充滿了向往。

如此過了約莫半年,伍圣靈每天勤學苦練馭獸術,練得如癡如醉。已能自如的召來部分體積略小的飛禽走獸并控制其行動。又苦心修煉了半年,伍圣靈已能召喚更多種類的動物,且動作愈發(fā)出神入化,呼聲日漸響亮高亢,傳播距離漸遠。鬼婆婆看他才年僅四歲已有了這番造詣,還在不懈努力著,比之兒時的自己也強了不少,不禁感到贊嘆和欣慰。心想著是時候該提高難度讓他的馭獸術更上一層樓了,同時也可借此機會鍛煉他的忍耐力。

于是鬼婆婆便帶著伍圣靈進入了自己曾經常年居住的萬枯林深處,這地方死寂一片毫無生氣,一切都無不透露著一種可怖的氣息。鬼婆婆正是想利用此地沒有任何動物,且距離動物活動頗多的萬枯林中部較遠的特點,好好磨練伍圣靈的馭獸術,尤其是呼聲傳播的距離。

隨著走近,伍圣靈只見這地方的霧氣由灰變黑,隱隱問道一股臭味,而這股臭味又和之前鬼婆婆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當霧氣的顏色變得最深、鼻子里聞到的臭味變得最濃時,一片烏黑的沼澤地呈現(xiàn)眼前,發(fā)出陣陣腐臭,旁邊則是許多破屋棄房,這臭氣直把伍圣靈熏得嘔吐了出來,吐完便欲逃走。可后領已被鬼婆婆雙手緊緊抓住,一時間他竟動彈不得,又聽鬼婆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怎么?你小子難道這就怕了不成?區(qū)區(qū)臭味和黑霧就能讓你打起退堂鼓,以后還怎么傳我衣缽?”想必是鬼婆婆曾居住于此,所以對這致命的臭味也已免疫了一般,此時說話行動都像在萬枯林中部一樣輕松自如,在黑霧籠罩中也能輕易辨別方向。

伍圣靈轉過頭來答道:“誰說我怕啦?我只是初次到這……到這黑霧沼澤感覺不習慣而已。”伍圣靈看到眼前詭異的沼澤地和漫天黑霧,于是便即興將此地命名為黑霧沼澤,且鬼婆婆剛才一番話激發(fā)了他好強且不甘示弱的本性,他在答話時故意強忍著臭味手不捂鼻,可話音才剛落又被熏得干嘔不止,鬼婆婆見他這番傻樣又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可這地方明明又臭又臟,還常年被團團黑霧籠罩著,為什么鬼婆婆此前偏偏要久居于此呢?幼小的伍圣靈一時半會想不明白。當下也顧不上許多,又卯足了全力再次發(fā)出呼聲,試圖將萬枯林中部的動物都喚進這黑霧沼澤邊。但一連試了七次之多,也沒見半只野獸的響應。

有了第一次的失敗,就有了前車之鑒,伍圣靈不斷從失敗中汲取經驗教訓,每失敗一次便停下來用心思考原因,并不知疲倦地反復嘗試著。在這黑霧籠罩之地,陽光幾乎無法照射下來,每一刻都暗無天日晝夜難辨。鬼婆婆每日指導伍圣靈馭獸技法,困了便在自己曾經居住的破屋內歇息,伍圣靈則每逢練功困倦隨處倒下休息。

這日,靠在一棵枝干略粗的枯樹干上睡覺的伍圣靈感到臉上、身上傳來一陣并不甚強烈的冰涼之感,但由于練功過于疲乏,睡得很沉,無暇顧及這許多,于是繼續(xù)沉睡。在睡夢中似乎聽到一個極熟悉的聲音在反復吟詩:“奇雨驅黑霧,廢土生新綠。霡霂潤枯木,死寂無聲匿。”

大夢初醒的伍圣靈只感覺背靠著的東西并不像入睡前自己眼見的樹干一般僵硬,反而柔軟而富有溫度。睡眼惺忪的他如往常一樣伸了個懶腰才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景象驚得他目瞪口呆。

只見漆黑一片的沼澤雖然仍在散發(fā)著臭氣,但周圍潮濕的土地上卻長出了嫩草新芽,原本籠罩在天空中的黑霧也已散去大半,朝陽的光從中灑下,讓伍圣靈這些天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溫暖,也是他有生以來除了鬼婆婆的破鍋中的野菜以外第一次見到綠色,頓時感到心曠神怡,想要就此留在這里沉浸在濕潤土壤特有的氣息中。

這時,忽聽鬼婆婆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孩兒啊,以后你便叫奇雨吧,為了紀念昨夜這場天降奇雨讓你說的這‘黑霧沼澤’也煥發(fā)生機。”說話聲音甚是溫柔寵溺。原來昨夜鬼婆婆在那破屋內歇息時,聽到淅淅瀝瀝的雨滴聲,起初并不感到有甚稀奇,畢竟自己于此經歷了至少二十個雨季,早已不足為奇,可不知不覺一睜眼,竟看到外面此時光華初現(xiàn)的景象!趕忙穿上衣裳沖出破屋,抬頭又見籠罩此地二十余年的黑霧也已散去了不少,只有始于昨夜的小雨還在綿綿下著。于是豁然開朗,詩興大發(fā),即興作了一首五言絕句。而詩中毫無預兆卻滋潤了大地驅散了黑霧讓沼澤地煥發(fā)生機的天降奇雨,正像是伍圣靈在她生命里的出現(xiàn)一樣,潤物細無聲似地治愈著她原本如黑霧沼澤一般死氣沉沉的心靈,讓她一點點放下了仇恨,于舊日痛苦中逐漸涅槃重生,并重新萌生熱愛生活的念頭。鬼婆婆并不知道伍圣靈的身世及姓名,便為他取名“奇雨”以間接表達伍圣靈此時在她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只是這其中的深刻寓意此時幼小的伍圣靈還無法懂得。

伍圣靈抬頭向鬼婆婆問道:“婆婆,是‘奇雨驅黑霧’的奇雨嗎?”

鬼婆婆答道:“看來昨夜你都聽到了啊,總有一天你會懂得其中所蘊含的深意。或許我并不該給你太多壓力,讓你去替我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情,只要你能平安喜樂的度過一生就好。”說話聲依舊柔情無限。在這一夜的小雨過后,一層新綠自黑霧沼澤向萬枯林的四面八方逐漸蔓延著,隨著伍圣靈一天天長大,這個曾經一片死寂的地方也逐漸變得生機盎然。

盡管有了心靈寄托,但鬼婆婆多年累積下的酒癮還是難以徹底戒除,在陪伍圣靈練功之余,依舊時不時地拿出蝎子酒獨自浮幾大白。伍圣靈練功時,時常一回頭便瞥見鬼婆婆仰頭飲酒,只道那是什么美味的飲品,從此心中便種下了好奇的種子。

鬼婆婆看到最初送給伍圣靈當玩具的木制匕首已隨著時間推移變得破舊不堪,但伍圣靈卻還甚是喜歡,每天練習馭獸術之余都要拿起木匕首比劃擺弄一番,玩得不亦樂乎。于是采集樹皮搓成了繩子,又獨自沖到萬枯林附近的竹林里就地取材做了一些小巧的竹制弩箭和彈弓,又帶回送給伍圣靈,似乎這些武器類的玩具對伍圣靈有著一種天然的吸引力,所以盡管是對舞刀弄棒甚是厭棄的鬼婆婆,也難免又心軟了下來,自己制作了小小武器贈予她的奇雨擺弄。

一天夜里,鬼婆婆喝醉后睡去,伍圣靈趁機偷偷摸摸地將她的酒壺取出,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頓時感到口中辛辣無比,之前對這東西的美好憧憬被瞬間顛覆,強忍著咽了下去,便不再打算喝第二口。才剛從鬼婆婆處悄聲離開不久,已感到眼前事物似乎在搖曳晃動,腳下土地也似乎時而傾斜時而顫動。整個人腦海中的想法也變得跳脫,渾身輕飄飄的仿佛漫游在云海里,只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暈眩,但這暈眩中又包含著前所未有的快樂。自此,少不經事的伍圣靈每次感到無聊,便悄悄喝上一口鬼婆婆的獨特飲品,又在隨之而來的醉意中慢慢睡去。時間一長,伍圣靈的酒量也有了提升,盡管這時的他并不知道這種東西叫做酒量,也并不知道那讓他感到微微暈眩的飲品叫做酒,更不知道這種蝎子酒的酒精濃度甚高,自幼飲之長大會讓他日后行走江湖時鮮遇酒中勁敵。

日子一天天過去,伍圣靈從最初的偷喝一口就醉倒逐漸成長到三口才略醉,越來越難以感到滿足,偷喝的量也變得越來越大。然而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一日夜里伍圣靈又再次去偷酒喝時,被佯裝睡著的鬼婆婆抓了個正著。鬼婆婆早就發(fā)覺自己酒壺里的酒時不時會無緣無故的變少,又發(fā)現(xiàn)伍圣靈近來的一些行為頗為可疑,于是故意裝睡守株待兔,沒想到第一次便抓了他的現(xiàn)形。

鬼婆婆一把將酒壺從伍圣靈手中奪回,目光銳利,厲聲呵斥道:“奇雨!你怎能小小年紀就如此好酒,這可不是什么好東西!你現(xiàn)在就已經如此,不知多年后待你長大成人時要喝多少酒才能夠滿足!”說罷伸出手去將伍圣靈抓到面前幾個巴掌連連打在他屁股上。

伍圣靈初次知道這種奇妙的飲品叫做酒,但又不解道:“那既然不是什么好東西,為什么鬼婆婆你還每天都在喝呢?”

鬼婆婆憤憤答道:“此中緣由復雜,你小孩子家怎能輕易懂得?你只需知道日后決不可再偷喝我的酒便是!”說著手上力道重了不少,打得伍圣靈不由自主地呻吟了幾聲。只因為鬼婆婆二十年來一直獨自活在痛苦中,此間多少掙扎徘徊只有她自己懂得,落得以酒續(xù)命的下場也是出于無奈,因為清醒時那種如影隨形的陰影實在壓得她喘不過氣,每日沉浸在無盡的憎恨里,只好麻木自己來換取短暫的消停。看到這自己日夜陪伴照料的小孩如今也時時醉酒,怕他沒什么陰影魔障也養(yǎng)成和自己一樣的酒癮,心疼不已,不愿他重蹈自己的覆轍。又聽到他那句無知的反問,于是瞬間怒不可遏,才有了一老一小相遇四年以來第一次對伍圣靈的打罵,只是此時的伍圣靈并不能理解鬼婆婆的用心良苦。有了這次的教訓,伍圣靈貌似于喝酒方面收斂了不少,可時間一長,每當酒蟲作祟忍受不住時,還是會去偷鬼婆婆的蝎子酒來喝,鬼婆婆雖然于一切都清楚,但有時也不忍心責罵。伍圣靈偷酒喝的次數也比之從前不甚頻繁,于是鬼婆婆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對這件事情假裝不知了。

然而事實卻是那日被抓現(xiàn)行時,鬼婆婆對伍圣靈的責罵中一句“你只需知道日后決不可再偷喝我的酒”讓他印象深刻,于是伍圣靈便耍起了小聰明,摳起了字眼。心想既然鬼婆婆都親口說了不讓偷她酒喝就行,那何不如就自己釀制一些,于是偷偷記全了釀制該酒所需的材料,每次采集好原料動手釀酒時,又從鬼婆婆處偷來部分蝎子酒做參考用,而鬼婆婆還只道是這小子被自己教訓后有所收斂,從此越喝越少。

如此又過七年,伍圣靈依舊每天鞏固著馭獸術,于一些細節(jié)的把控上甚至超過了自己的師傅鬼婆婆,青出于藍勝于藍的造詣已初現(xiàn)端倪,鬼婆婆也頗感欣慰,同時釀酒技藝也在不斷精進。鬼婆婆雖有時暴躁易怒,似乎也不太懂得育兒之道,但情感細膩的伍圣靈心中深知她是全心全意的對自己好,這一點就已足夠。

這些年間五毒弟子也曾以多種方式來犯,卻都被鬼婆婆毫不留情地殺死,但也可以看出他們一次比一次準備充分,一次比一次難以對付。加上鬼婆婆年事已高日漸衰老,而前來萬枯林作亂的五毒弟子都頗為年輕,不少次都是靠著伍圣靈在一旁輔助才得以成功退敵。有時一回頭間又見自己身旁的伍圣靈看到五毒弟子的拳腳功夫時,竟會看得呆呆出神,鬼婆婆不知這其中的真正原因,只道這孩子自幼便是個武癡,看到別人顯露武藝自然就挪不動腿走不動道了。

而伍圣靈見每一個五毒弟子看到自己時臉上表情都有些異常,但此時的他又怎能弄清其中種種復雜的緣由。而鬼婆婆又每一次都將前來進犯的五毒弟子一一殺光,根本不留給他們回去報信的機會。伍圣靈已隱隱感到自己的存在似乎對這些賊人有著一種特殊的誘惑,但每一次鬼婆婆都會將他們不留活口地殺死,他們的同黨又怎能知道自己在這萬枯林中呢?他一時半會想不明白。而在鬼婆婆眼里這些五毒賊人只是依舊賊心不死,覬覦這自己多年鎮(zhèn)守的萬枯林,想要完成未完成的陰謀,同時抓走自己一手帶大的奇雨,所以才屢次前來入侵。

正如男大避母女大避父的道理,伍圣靈因一些生活上的不便主動提出了搬離黑霧沼澤,去到萬枯林中部居住。也因為看到鬼婆婆隨著年事漸高在抵御外敵時有時竟已現(xiàn)出頹勢,不禁擔心起她的安危,于是便想為鬼婆婆分憂解難,欲將敵人扼殺在萬枯林中部,根本不給他們去到黑霧沼澤叨擾鬼婆婆的機會,同時也渴望著能早日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人物。

重回萬枯林中部的伍圣靈看到自己幼時居住過的小木窩頓時感到無比親切。而這里也因為多年前的那場奇雨逐漸變得生機盎然,綠茵一片,天空中鳥兒清脆的叫聲回蕩在伍圣靈的耳邊,周遭各種動物奔走嬉鬧,他閉上雙眼張開雙臂融入這大自然的美好饋贈中。享受良久后,伍圣靈又就地取材,將那簡易的小窩擴建了一番,忙活完一切時,夕陽已西下,他一邊欣賞著自己的勞動成果一邊取出自己釀制的蝎子酒迫不及待地浮一大白。喝完半斗酒,他突然興起,趁著醉意再次耍起了馭獸術,將萬枯林中部的種種動物都召來自己身前練招,一時間玩得不亦樂乎。練畢玩畢,他已出了一身汗,酒已醒了不少,倚靠在一棵樹上開始沉思,心想自己自幼苦練這馭獸術,如今已全都融會貫通,要是日后天天只與這馭獸三式為伴,沒有什么新鮮事物,那未免也太無聊了些。又拿出當初鬼婆婆贈予自己的竹制弩箭把玩半晌直至睡去。

這天睡夢中,他似乎感到有人正在輕輕推搡自己,他緩緩睜開雙眼看去,只見黎明的微光中一只棕熊站在眼前,他才剛坐起身來,那棕熊就一把將他抱起負在后背,朝著萬枯林外的方向迅速奔去。這只棕熊正是當年將他從伍靈顯身邊帶出的那只頗具靈性的公熊。

轉眼間已翻過了兩個山頭,天色更亮了,已抵達了一片隨處是斷壁殘垣的廢墟中,公熊將伍圣靈背負著進入其中的一個破屋內,又輕輕將他放下,只見雜草叢生的地上有著一具包裹著破爛衣物的人類尸骨,而衣物內似乎又掩蓋著什么東西。伍圣靈壯著膽子微閉著雙眼伸手往里摸去,只感到似乎摸到了一個手感較軟體積不大又甚輕的東西,他立即將其拿出來一看,只見是一個寫滿了密集卻又規(guī)整的文字的奇怪東西——正是昔日伍靈顯在五毒嶺上無意間得到的《五毒秘史》!

由于多年來此書沒有書衣的保護,最外層介紹五毒教歷史的幾頁已隨著歲月打磨全然爛掉,只剩中間記載著武功心法、招式與制毒、制蠱技法的幾頁依然完好存在。只是這時的伍圣靈并不知道這種寫滿文字的東西叫做“書”,也并不知道這正是《五毒秘史》所記載武功心法和用毒手法也全都出自五毒教。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將手中書本移向光亮處,借著朝陽灑下的一縷陽光隨手翻開一頁看了起來。

但見那頁紙上介紹著一種名為“十字望月”的奇怪手法,伍圣靈仔細查看后不由自主地按照書中所記練了起來,登時感到這似乎與自己自幼所學的馭獸術不是一回事,倒像是用來與人搏斗時用以取巧的手段。雖然只僅僅一招,但也以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于這種自己所謂的“搏擊手段”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興趣。由于這是他有生以來初次接觸武藝,又無相關前輩高手在一旁指導,于是學全簡簡單單一招十字望月時,也已到了正午,他從學武的專注中回過神來時,強烈的陽光已然普照了整個萬枯林,他才戀戀不舍地用馭獸術讓公熊將自己帶回萬枯林中部。隨便吃了些野菜麂肉,一口酒都沒來得及喝,便又迅速回到早晨那破屋內,重新開始照著書本自學武藝。因為對于習武過于癡迷,一直心無旁騖地琢磨著書中技法,他甚至沒想到將書本帶離那有著一具人類尸首的破屋便不用來回奔走。

迫不及待地翻開書本又看到了一些關于制毒、蠱技法和劍招鞭法的介紹,他似乎對五毒教毒與武相輔相成的武功有著極強的好奇心,覺得這一切都有趣極了。又回憶起自己記事以來萬枯林中的種種毒蛇便對自己有著一種莫名親切感,盡管自己有時并沒有使用馭獸術,但路遇的毒蛇也總是主動追隨著自己來去,又從未傷害過自己,心想自己莫非就是這些奇妙招數的有緣人?一邊想著一邊離開破屋找了幾條毒蛇開始照著書中技法練了起來,如此過了四日,憑借他的悟性和勤奮,已能將毒粉化作蜃氣使出一招“烏云蔽日”了,同時也在刻苦鉆研著武功心法和招式,但越練越感覺部分招式似曾相識,似乎是昔日和鬼婆婆一起御敵的時候見到過。但最終還是敗給了那個天生對五毒武功深感興趣的自己,也沒再多想,又再次埋頭苦練了起來。練完功已到了深夜,他心忖:“鬼婆婆好像只喜歡自己的馭獸術,對于這些舞刀弄劍的奇妙搏擊術似乎甚是反感,但我自己又甚是喜歡,每次一開始練習便很快進入一種忘我的境界,以后必須得對她保密才是。就算日后被發(fā)現(xiàn)了,料想最多也不過是被打罵一頓,婆婆不會真拿我怎樣的。”

伍圣靈日夜勤學苦練了半年多,已初步將書中技法招數學全,并且發(fā)現(xiàn)了這種武功和馭獸術的相似共通之處,進展迅速。他的思想奔逸不羈、不拘小節(jié),雖師承鬼婆婆學習了馭獸術,但于諸多細節(jié)上亦有自己獨特見解,鬼婆婆教他馭獸術時難免摻雜個人想法,伍圣靈自幼習之原本會潛移默化地形成鬼婆婆的風格,然而他卻始終覺得無論是馭獸術還是最近習練的這奇妙搏擊術,都絕不只是進攻和防守,亦有著諸多有趣的地方。于是自創(chuàng)一怪招,運用著馭獸術控制幾條毒蛇像雪橇一樣踩在腳下,如滑雪一般在萬枯林中四處游玩。

一日伍圣靈酒足飯飽后,童心未泯地溜蛇滑山野旱冰時,忽見一個陌生男子鬼鬼祟祟地進到萬枯林中,目測年紀約莫三十左右,此刻正朝萬枯林中部走去,伍圣靈一看便知道,又是那些許久未曾前來進犯的賊人。生怕鬼婆婆有何危險,于是又把四條蛇如雪橇一般踩在腳下悄聲跟了上去。

正當他在想要不要與此人比試搏擊手段時,已離那陌生男子越來越近了,但就在這時,腳踩著的四條蛇忽然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毫無預兆的停了下來。他連忙低頭查看,只見載著自己前行的四條蛇已全都喪命。頭部還被幾個類似于鐵夾子之類的東西緊緊夾住。他從蛇身上躍下,只見那幾個下方的土地已被挖空了大小和這些鐵夾子相近的一部分,周遭還覆蓋了不少樹葉,顯然是有人刻意所為,如若沒有腳下著四條毒蛇想必自己依然中招。

伍圣靈還沒這番從有驚無險的遭遇中緩過神來,只感到一陣劇痛忽從雙肩傳來,忍著疼痛轉頭往左右兩側看去,但見自己兩肩上已各自插著一枚微小的暗器,他也沒有顧及許多,當即伸出雙手將暗器從肩上拔下。兩枚暗器上似乎都淬滿了毒,移至鼻端一聞,發(fā)現(xiàn)左肩上那枚似乎淬著蝮蛇涎,而右肩那枚淬的毒自己略感似曾相識,但一時半會又無法確切想起究竟是何種毒。此時適才伍圣靈跟蹤的那陌生男子見伍圣靈無恙如獲珍寶一般轉身向他迅速奔來,伍圣靈也立刻擺好架勢準備以武御敵。剛一交手伍圣靈便感到此人膂力較高于自己,且身法飄忽靈動,又斗得四招,發(fā)現(xiàn)此人赤手空拳使的武功像極了半年前自己發(fā)現(xiàn)的書中記載的“天蛛萬縛手”。此功從蜘蛛捕食的方法中得到啟示,練到爐火純青之時可以攻為守,攻守相通,掌法綿密迅疾,身法鬼魅難知,攻敵于四面八方,制敵于千萬根蛛絲束縛般的疏密掌法中,故名為天蛛萬縛手。

伍圣靈很快依照著書中所記找出了罩門并向其連連攻去,那陌生男子見伍圣靈還知道自己的罩門所在何處,臉上更是露出大喜的表情。見招拆招中,伍圣靈已然發(fā)現(xiàn)對方好像并不想取自己性命,反而多招都奪向自己后背,一時間想不清此中緣由,只得繼續(xù)御敵。那陌生男子見伍圣靈防守嚴密,身法怪異卻進攻凌厲,嘴角已然上揚。就在這時,伍圣靈突然感到背后傳來一陣疼痛,自己已被四只手抓縛了雙手、掐住了雙肩極力摁了下去,用盡全力也無法掙脫。

他堪堪回頭看去,只見兩個身強力壯的青年男子正咬緊牙關按著自己,目光銳利無情。此時少不經事的他于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一無所知,耳力也一般,全然沒有聽出那二人早已埋伏在路旁等著他踏中陷阱又擲出暗器,在他們過招之時僵持不下時又猛地竄出將他一舉拿下。伍圣靈只見眼前適才與自己交手的陌生男子伸出雙手,奪向自己后背,將背上衣物撕開。又聽到背后壓著自己的一男子驚聲說道:“任師兄,看這胎記,想必定是那伍圣靈了!快速帶回五毒嶺交給教主便能邀功啦!”

那姓任的男子道:“定是他沒錯了,沒想到這世上竟然真有能同時免疫這兩種毒之人,我看他的武功招數和當年的伍靈顯簡直如出一轍,都是一樣的古怪凌厲,想必定是那怪人親手所授。且距離伍靈顯帶著孩子逃入萬枯林已過了約有十二年,我看這小子的年紀也差不多十二歲左右,長相和伍靈顯還頗為相似,到像個小小書生。只是不知伍靈顯現(xiàn)在身在何處,那怪人向來詭計多端,喜歡玩些兵不厭詐的把戲,我們要小心不要著了他的道。”由于這些年來換著法子進入萬枯林中想要找到伍圣靈的五毒弟子全被鬼婆婆殺死,就算他們有命見到伍圣靈也沒命回去報信,于是這三人對于萬枯林中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這才反復確認至此。

伍圣靈聽完這番對話感到好生詫異,他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叫做奇雨,乃是鬼婆婆所賜,來源于鬼婆婆那日夜里即興賦的一首詩。突然聽到自己的原名伍圣靈只覺陌生。

又聽身后壓著伍圣靈的另一人說道:“任師兄,我看要不就別管這么多了,既然孩子已經到手,管他伍靈顯作甚。他不在更好,省得又要打一番,事不宜遲,我們還是趁早趕回五毒嶺為妙,一路上多加小心便可。”然而這三人似乎疏忽了一個重要的事,伍圣靈在萬枯林中十余年來已習得了一身馭獸絕技,加之自那年那夜的天降奇雨后萬枯林中煥然一新,生機一片,此時各種動物又多了不少。

伍圣靈此刻雖受制于身后二人,力量不敵確實動彈不得,但又急中生智想到自己練了多年的馭獸術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當機立斷發(fā)出那奇異的呼聲。霎時間萬枯林中的諸種飛禽走獸山呼海嘯一般集結而來,連地面也在不停顫動,那三人只聽說過萬枯林中的女鬼會操控百獸的巫術之傳說,但此前從未親眼見過,如今初次見到這恐怖場面,壓著伍圣靈的二人已然亂了方寸。

只見伍圣靈指揮著眾野獸朝著那三人襲來,招招都攻向他們要害欲取其性命。其中身后二人稍微年輕,臨場經驗較少,又被這陣勢嚇得心慌意亂,眾敵獸還沒到身前就已自亂陣腳,立時被三只棕熊借著沖勁從身后撞翻倒地又被撓死。混亂中那姓任的中年男子情急之下只能使出了險招,迅速伸手從衣內取出一只蜘蛛蠱,并將其順勢掐死捏碎,毒素溢出于指尖,又將少量毒液涂在一干凈的細小暗器上,瞅準了時機朝伍圣靈彈出。伍圣靈剛從對身后二人死相的觀望中回頭,避之不及,被那枚暗器命中了腹部,毒性迅速蔓延開來,伍圣靈只感渾身疲乏,眼前一切事物變得模糊,原本不絕于耳的動物啼叫嘶鳴之聲也瞬間淡去,心中甚至在想自己是否會就此死去,癱倒在地無法再戰(zhàn)。隨著他倒地不起呼聲立止,一眾飛禽走獸也瞬間停下了原本的動作,那中年男子迅速沖到伍圣靈身旁將其扛起欲離開萬枯林。可才剛奔出不遠,才翻過一個山頭,又見眾野獸飛禽緊緊地追了上來,以為是自己肩上的伍圣靈又在作怪,急忙轉頭看去,只見伍圣依然昏迷在自己肩上毫無動靜,但身后的野獸大軍已經快要趕上了自己的步伐,與自己相距已大約只有三四丈遠。

他繼續(xù)埋頭狂奔,顧不得再回望身后一切,也顧不得再思考其中原因。突然感覺左肩上一松,一陣強風從頭頂忽地吹過,整個人瞬間輕巧了下來。趕忙回頭查看,只見兩只體形碩大的雄鷹各自抓著伍圣靈雙手大臂朝遠處飛去,同時發(fā)出著驚空遏云的鷹唳。他急忙掏出暗器朝空中擲去,可奈何兩只雄鷹既力大無窮又飛行迅速,幾枚暗器全都紛紛落了空。他只得又從身上掏出一把暗器,并全部淬滿了毒頭也不回地朝身后瘋狂扔去,擊中了多只棕熊和猿猴,同時馬不停蹄地朝萬枯林外跑去,這才堪堪撿回了一條命。

而那三人的目的都為了抓伍圣靈回去復命,所以那姓任的中年人即使在緊急情況下,也只用蘸取了少量毒素的暗器攻擊伍圣靈,意圖就是只緩其行動,不傷其性命。此后才過了兩日伍圣靈已逐漸恢復了意識,一睜開眼,便看見鬼婆婆正一臉關切的看著自己,只見她的雙眼又紅又腫,想必定然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整日以淚洗面。于是輕撫著鬼婆婆粗糙的手背對她說道:“婆婆你別傷心啦,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那些個賊人奈何不了我的。”

鬼婆婆立刻答道:“命都險些沒了的人還在說大話!”緊接著又憤憤地自言自語道:“這些個五毒賊子是越來越可惡,手段越來越狠毒了,但這次留了活口不知日后……”原來那日鬼婆婆聽到伍圣靈使用馭獸術的動靜,就立即前來支援,當她趕到現(xiàn)場時,只見伍圣靈已中了暗器失去意識,被那任姓男子帶走。于是又控制著眾野獸去將伍圣靈奪了回來。

而伍圣靈武癡的天性使然,讓他在與那姓任的五毒弟子交手后,只思索自己為何找到了罩門也難攻破他的天蛛萬縛手。導致他始終未能察覺對方既是五毒弟子,而自己所習練的書中又記載著他們的武功招式和克敵之法,那么自己所練的武功也極有可能就是五毒武功。反而只盼著早日康復,再重新投入到修煉中去,探尋出能夠勝過天蛛萬縛手的技法。

到得第三日,伍圣靈已然可以下榻行走了,但剛要進入青春期的他,想到自己為何從記事開始就不知道自己的姓氏,甚至連自己的親生父母是何許人也都不知。懵懵懂懂中也難免對自己的真正身世感到無比好奇,想要了解自己的親生父母到底是怎樣的人,而他們現(xiàn)在又身在何處。于是在吃早飯時,向鬼婆婆提出了這一疑問,同時也問道自己真是他們所說的那伍圣靈嗎。鬼婆婆當然也知道眼前孩兒的身世依舊是個迷,但她早已將伍圣靈視若己出,只當他是自己的小孫子奇雨。于是無法告知他真相,又不忍欺騙他,只能回答道:“這個婆婆也實在不知,但總有一天一切都會真相大白的,放心吧奇雨。”

說罷鬼婆婆聞到伍圣靈身上傳出的五毒弟子的氣息,當即眉頭微皺一下,只道是因為前些天中了五毒弟子的淬毒暗器而遺留下來的氣味,當下也沒有再多想。可又過了幾日伍圣靈的身體已完全恢復如初,但那氣息仍從他身上不斷傳出,甚至都沒有減弱,這引起了鬼婆婆的高度注意。又過了兩日,鬼婆婆又從他身上聞到了五毒弟子獨有的氣息,這次她決定一探究竟,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為避免打草驚蛇,她對伍圣靈身上氣息一事故意假裝不知,閉口不提。又在一日飯后趁伍圣靈疏忽之時悄悄跟著上了他的步伐,只見他召來四五條蛇,踩在蛇背上,向滑雪一樣輕車熟路地朝著東南方向前去,鬼婆婆看到他這怪招也頗感驚奇,不知他是怎樣想出來的。不一會功夫已然翻過了兩座山頭,伍圣靈已經抵達了他的秘密基地,但鬼婆婆看見這一片廢墟后卻顯得有些頹喪,似乎這個地方藏著什么她永遠不愿記起的可怕回憶。鬼婆婆眼看著伍圣靈走進了一間廢棄小屋內,便又悄悄往前走了幾步,躲在一草垛之后,透過那破屋墻上的裂縫觀察著里面的情況,只見這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孩居然在反復練習著自己最痛恨的五毒武功!她于五毒教最具標志性的幾招到死也不會忘,又見此時伍圣靈已能得心應手的發(fā)出蜃氣,想必這幾日以來他身上那種獨特氣味便是由此而來。鬼婆婆瞬間怒不可遏,從草垛后大步流星地沖出,直奔向那破屋內。由于伍圣靈正全神貫注的練功,心無旁騖中聽到鬼婆婆發(fā)出的強烈腳步聲也無暇關注,只以為是什么野獸在附近奔走。

這時一聲憤怒至極的“放肆”從身后傳來,伍圣靈急忙回頭轉身,只見鬼婆婆正一臉怒容地盯著自己,他自記事以來從未見過鬼婆婆對自己露出如此氣憤的表情。只聽鬼婆婆又怒吼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你在練五毒惡賊的武功啊!”這兩句話如幾只猛虎齊聲狂嘯一般,嚇得不遠處樹上的群鳥也驚飛而散,伍圣靈也被嚇得面容失色。

又聽鬼婆婆繼續(xù)怒斥道:“我是不是平日里太嬌慣你了?才讓你今日做出如此逾矩之事而不自知!”

伍圣靈急忙解釋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五毒教的武功啊,要是我知道的話是決計不會練的,婆婆你不是自己也說過不知者無罪嗎?”說話間他回想起五毒弟子的種種武功技法,確實與這書中的記載頗為相似,只因自己武癡的天性疏忽了這一顯而易見的問題。

鬼婆婆聽完他這番話更加暴跳如雷,立刻駁斥道:“你還有臉狡辯?你這么多年見過五毒奸賊展露武功的次數還少嗎?你可知道那五毒教與我有著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我辛苦把你養(yǎng)大,你竟然背著我在這偷練五毒邪功!是我馭獸門的馭獸術不好嗎?看來這么多年我真是白疼你了!當年就該一掌把你拍死在那熊窩中!”

聽完最后這兩句話伍圣靈的內心深感刺痛,且并不贊同鬼婆婆的觀點,當即高聲反駁道:“就算真是五毒武功又有何干?我又何曾說過馭獸術的半點不好?管他什么五毒六毒,我才不在乎!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豈能為死物所累?反倒是你!這么多年來一直執(zhí)迷不悟!把自己的仇恨強加在別人身上!”

話音才剛落,就被盛怒中的鬼婆婆卯足全力打了一記耳光,打得清脆響亮,只見伍圣靈挨打的左臉瞬間紅腫了起來,而鬼婆婆依舊咬牙切齒,怒色未減,用近乎咆哮的音量怒吼道:“給我滾!你這個白眼狼!你給我滾!”

此時剛進入青春期的伍圣靈哪受得了了這份氣,瞬間頭也不回地沖出破屋,直朝萬枯林外奔去,而那本《五毒秘史》還依舊帶在身上。邊跑邊想:“這不就只是個武功而已嗎,有什么好大驚小怪,我只是練了些他們的武功,又沒學他們的為人,況且我也沒完全按照書中所寫的去練,婆婆至于如此大發(fā)雷霆嗎?就算是天大的仇,不也過去了那么多年嗎?為什么偏要固步自封,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呢?”越想越感到氣憤不已,步伐也隨之越來越快,不一會功夫已抵達了萬枯林外。

他胸中的氣仍未曾消減,在一片地勢平緩的草地坐下獨自生著悶氣,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晚,黑暗逐漸籠罩了大地。在這孤寂的夜里,他獨自仰望著星空,心中回憶起自己有生以來的點點滴滴,感慨萬千。直至深夜,他才枕著自己兩只手掌伴著周遭的蟬鳴和風吹樹葉的聲音,在徐徐晚風中緩緩睡去。

次日早晨,一條竹葉青吞吐著舌頭爬到了他的脖子,這一陣伴隨著微癢的涼意將他從睡夢中喚醒,他緩慢的爬起身來,揉揉眼睛伸個懶腰,習慣性地準備去練功。卻看見眼前一番空曠開闊綠野無邊的景象,才想起原來自己已身處萬枯林之外。但又不自禁地想起昨日與鬼婆婆爭吵之事,仍感到憤憤不平,只覺得自己只是學了五毒的武功,并沒有錯,想著想著又站起身來隨手練了幾招五毒武功以泄憤。他先使出一招“十字望月”,接著是一招“靈蛇刺骨”,又使出一招“飛雀奪懷”。正當他快要陶醉于自己的武功招式中時,忽聽身后不遠處傳來一陣嘁嘁促促的聲音,聽起來像極了人類的腳步聲,他急忙轉身尋聲看去,只見一個約莫三十余歲的男人見自己發(fā)現(xiàn)了他的存在。立即哭著用討?zhàn)埖恼Z氣向自己低三下四地哀求道:“饒了我吧,饒了我吧,貴教縱橫天下,神功蓋世,無人能敵,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說話的同時雙手向自己連連作揖,伍圣靈又稍走近了些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那男人雖個子較高,但衣衫破爛不整,臉上也滿是塵土傷痕,頭發(fā)凌亂,像是剛被人毒打過的模樣。

伍圣靈朗聲問道:“你難道是說五毒教嗎?”

那男人聽到五毒教三個字瞬間嚇得渾身發(fā)抖,又連聲哀求道:“千錯萬錯都是小人的錯,放過我吧,以后我遠走他鄉(xiāng)再也不出現(xiàn)在你們各位大爺眼前就是了……”

伍圣靈見他如此可憐的樣子,更加想要知悉事情經過,說道:“我剛才雖在練五毒的武功,但我并非五毒教中人,我乃萬枯林中人。你大可放心,到底發(fā)生了何事,快快說與我聽聽,如若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一定幫你。”

那男人又再確認道:“真的嗎,公子爺,你肯幫小人嗎?”

伍圣靈略感不耐煩,答道:“千真萬確,快把事情經過說與我聽。”

那男人又連連作揖拜謝,帶著哭腔說道:“小人乃是距此地三十里的黃家村中人,名叫黃老二,與年邁的阿媽相依為命多年,前些日子我在村里后山上砍柴時偶然見到一五彩斑斕、體型略大的蜘蛛,覺得甚是稀奇便捉了回去。村中左鄰右舍都跑來家中觀看,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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