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率先出手的進攻方，姜維沒有保留實力的打算。

子龍雖老，實力猶存。

這位五虎上將當下的“弱”，也只是比起他自己巔峰時有所不如而已。

但就真正實力層次來說，趙云依舊是世間頂級武將前列。

在營寨中燃起的火束的照耀下，持槍沖向趙云的姜維步伐速度越來越快，如似離弦之箭。

下一刻。

長槍在空中劃過一道銀線，直取趙云的咽喉。

然而，在銀線即將觸及到趙云的時候……

姜維手中的槍尖在空中連點，出槍頻率之快，似幻化出了數十道槍影，又宛如群鳥齊飛，鋪天蓋地的把趙云籠罩其中。

“不錯！”

趙云眼中閃過一絲贊許，暗道師父童淵又教出了個優秀的小師弟。

師出同門下，趙云怎會認不出眼下姜維所使用出的槍招，正是百鳥朝鳳槍法中的百鳥爭鳴。

特點突出一個虛實相間，令人防不勝防。

可小師弟啊！

你用這招對付旁人，或可行，對上師兄，可就差了一點。

這般感慨著。

趙云手下的動作卻是不慢。

只見趙云足下做弓步后退之狀，不慌不忙間，其手中的龍膽亮銀槍橫掃而出。

于千鈞一發之際，在諸多槍影中尋到了虛實相間中的“實”。

其使出的槍招，同樣是百鳥朝鳳槍法中的百鳥橫空。

須臾。

兩桿長槍相撞，發出了清脆的金屬交鳴聲。

感受著其上反震回來的強大力道，趙云神色間浮現出一抹驚訝。

嗯？小師弟這氣力？

驚訝歸驚訝。

但在面上，趙云則是爽朗的笑道：“小師弟，百鳥朝鳳槍法可不光只有你會，你若是只有這點路數，未必能贏的了云。”

“是嗎？”

姜維輕笑道：“云師兄，還是手下見真章的好?！?

話落，姜維再次挺槍而上。

這一次，姜維的槍招風格忽然變得飄忽不定。

時而如燕子抄水，時而如鷹擊長空。

衍然將百鳥朝鳳槍中的各種飛禽特性，皆是融入到了槍法的一招一式之中。

面對這樣的姜維……

饒是趙云，當下也是神色認真凝重了起來。

無他。

觀這位小師弟的槍法，早已不是得槍招其形能概括的了，而是盡得槍招其神。

方今世間，無人能比趙云更加知曉百鳥朝鳳槍法的厲害，故此，趙云也是槍招盡出。

一時間。

夜幕之下，姜維和趙云你來我往。

兩桿長槍如銀龍翻飛騰躍，在周遭值守的蜀軍士兵嘆為觀止的目光中，將百鳥朝鳳槍法盡數演練了個遍。

不遠處。

聞聲而出的劉備和徐庶兩人出現。

他們注視著半空中姜維和趙云槍尖相碰處四濺的火花，劉備眼中驚喜連連。

“元直，這……”

“伯約真是時刻給人驚喜啊，其武藝竟然能和子龍戰的不相上下，難分伯仲?！?

劉備毫不吝嗇對姜維的贊賞。

他的眸光隨著兩人交錯的身影而動，生怕錯過什么精彩的畫面。

徐庶聞言，面上笑笑不語。

因為他此刻對姜維武力再多的夸贊，都不如此刻主公劉備自己看的真切。

一刻鐘后。

姜維和趙云已然交鋒了上百合，借助一次震擊，無論是姜維，還是趙云，兩人都選擇了默契的拉開距離。

百余合的切磋，令兩人明白了一個不爭的事實：

僅憑師父童淵所傳下的百鳥朝鳳槍法，他們師兄弟之間根本不可能分出一個高下。

空地中央。

趙云感受著晚風拂過面頰的微涼，他深吸了幾口氣微微調息，望向對面依舊面不改色的姜維，他的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終究是老了。

換做十年前那會，他怎會因為區區百合的切磋而氣息失衡。

“小師弟，你對百鳥朝鳳槍法的掌握如何，師兄已經見識了，就是不知……”

“汝可從中悟出屬于自己的槍法？”

“畢竟，百鳥朝鳳槍法再如何絕妙，那也只是屬于師父對槍道的理解?！?

徐徐出聲間，趙云擺出了一個與此前截然不同的槍招起手式。

槍尖斜指地面，其左手虛握槍身中段下移三寸，右手則是緊握住槍尾。

殺招盡斂。

其人此刻給人的感覺，像是隨時可以給人致命一擊的盤蛇。

不動則已，動則絕殺。

姜維將趙云的動作看在眼中，知道自己這位云師兄要祭出其自創槍法七探盤蛇槍的他，心中如何敢大意。

“云師兄，悟沒悟出，不若再試試如何？”

回應趙云的同時，姜維手中亦是收起了百鳥朝鳳槍法中的起手式，以手中的長槍遙指向趙云。

“哈哈哈！”

“小師弟當心了，那師兄就試試屬于你的槍法。”

“另外，好教你知曉……”

“云接下來所用之槍法，乃是云征戰沙場半生所悟出的七探盤蛇槍法?！?

瞬息之間，趙云已經來到了姜維的面前。

其手中的長槍如靈蛇出洞，點，挑，刺，穿間，每一槍都精準的指向了姜維的要害。

但其中，卻又未氣力盡數進發，仍舊隱藏著后續的變招，殺招。

“好槍法！”

姜維的口中發出一聲長嘯，手持長槍再度迎了上去。

半柱香的時間過后……

趙云收起了長槍。

持槍而立間，其看向姜維的眼神夾雜著欣慰和些許苦澀。

他沒輸，卻也敗了！

“小師弟，你這是什么槍法？”

“九式！”姜維微笑應之。

“九式？呵呵，云從百鳥朝鳳槍法中悟出了盤蛇七探，你卻是從中脫胎出了槍招九式?！?

“師父他老人家的眼光，依舊是毒辣??！”

說著，趙云躊躇的說道：“師父他老人家，近來身體還好嗎？”

“他，可有埋怨過云，這些年來始終沒有回去過看望他？”

場中。

姜維凝視著與剛才切磋時判若兩人的趙云，他輕輕搖了搖頭。

“云師兄，師父他老人家于兩年前，逢九秩之年含笑而逝。”

“至死，他也從來沒有怨過你?！?

“甚至他臨終時還交待我……”

姜維在胸口的衣襟中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封信遞給了趙云。

“如果我見了你，讓我把這封信交給你。”

驟然聽聞授業恩師童淵去世的消噩耗，趙云神色一愣。

他顫顫巍巍的接過了姜維拿出的童淵遺書，連手中的長槍也顧不得拿了。

龍膽亮銀槍被他隨手扔向一邊，急切的打開了書信的內容。

沒過多久。

趙云跪在了地上，悲動哭泣聲響起。

這一刻。

戰場上戰無不勝的常山趙子龍，哭泣的像是一個尋不到家的孩子。

一旁，姜維沒有出聲安慰。

因為他知曉。

勸亦無用。

正因這些離合悲歡，方才有了后來那絢爛到極致的蜀漢浪漫。

心有所感的。

姜維驀然回首望去……

軍營一角。

漢昭烈靜靜立身那里。

他亦沒有上前安慰趙云。

而是跟他一般，無聲的陪伴在這位常山來將的身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