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記憶洪流逆襲
- 熵弦星核
- 量子星系
- 13791字
- 2025-03-22 07:41:00
巨型腦球懸在月基地核心,億萬根神經光絲糾纏如血肉地獄。
蘇茜殘魂化星光匯入數據流:“凌羽,欠你的微笑該還了——”
當腦球核心閃現老爹虛影推搖籃的剎那。
他劃開胸膛嵌入懷表,刺骨劇痛中嘯出星河:
“諸天星辰皆歸位!”
月光在月背基地的金屬殘骸上凝結了一層不祥的冷霜。面前這個東西——它懸停在龐大的基地核心上方,像一顆病變宇宙中剝離出來的壞死心臟。百萬計的、蠕動著的神經元束糾纏在一起,閃爍著濕淋淋、油膩膩的暗紅光澤,構筑成一副活生生的血肉地獄。一種沉悶的、幾乎要碾碎靈魂的壓迫感伴隨著密集的、令人牙酸的神經脈沖的嗡鳴,潮水般一波波涌來,擠壓著我的每一寸仿生神經。
熵減視界無法穿透那龐大混亂的意志內核,只能反饋回一片灼目的警告猩紅。那個聲音,腦吞的意志,無數重疊扭曲的嘶鳴匯聚成洪流,尖嘯著撞進我的意識:
“無意義的數據流!!放棄你的掙扎,凌羽!加入永恒的沉眠!這里才是所有混亂的終局!”它的思維裹挾著冰冷的、絕對腐朽的意味,如同億萬張粘膩的網,要從每一個空隙鉆進我的精神核心,要將我徹底消化進這片血肉深淵。
我死死咬住牙關,金屬味道在口腔蔓延,靠著那劇痛錨定即將被沖散的意志:“加入你這灘爛泥?給一百個永生集團都不換!滾開!”聲音嘶啞,是這真空里唯一的抵抗。左手腕那道弦月印痕灼熱無比,積攢到極致的弧光已在血肉之下無聲咆哮,幾乎要掙脫束縛。
“頑固!愚昧!”腦吞的咆哮帶著整個血肉球體的震顫,無數神經元束驟然繃緊,末端射出致命的猩紅精神針刺,撕裂稀薄的月表空氣,尖嘯著迎面攢射而來!那死亡之光將整片區域映照成一片絕望的血域。
來不及了!力量像風暴一樣在我體內橫沖直撞,弦月印痕貪婪地吸取著我全身的生命場能量,左臂的量子化裂痕如碎裂的瓷器瘋狂蔓延,每一次呼吸都感覺手臂的‘存在’在虛空中剝離一片。
“呃啊——!”我用盡全身力氣將身體向左撲去,勉強躲開最致命的幾束光刺,灼熱的能量依然擦過肩頭,帶起一片焦糊的青煙和血肉燒灼的劇痛。冰冷堅硬的月巖碎屑猛烈撞擊著臉頰和側腰,身體在撞擊翻滾中傳來沉悶的聲響。來不及喘息的瞬間,更多的猩紅光刺如同毒蜂般密集追襲而至!
就在這時,一片極其輕柔的、帶著暖意的微光無聲無息地從我左手心彌散開來。它純凈得不可思議,剎那間刺破了這腥紅煉獄的窒息。光芒里,無數溫暖的數據流絲線般匯聚,其中隱約浮現出蘇茜溫柔清澈的笑容輪廓。
“凌羽…”那熟悉又帶著虛幻質感的柔和嗓音,仿佛穿越了生與死的壁壘,奇跡般穿透了腦吞毀滅性的精神噪音壁壘,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識深處。那光芒,如同最清澈的泉水,注入我瀕臨枯竭的意志之中。
“那三十七個世界,沒能好好笑一笑的地方,”蘇茜的聲音在龐大的精神壓制中微弱如一線游絲,卻帶著不可思議的穿透力,如同最輕柔的刀鋒劃開黑暗,“現在……該我還給你了。”
每一個字落下,她凝聚著最后存在的微光就強盛一分,她模糊的身形在刺骨的猩紅風暴核心處猛然綻放!
“蘇茜——!”那聲音像巨石撞入我腦海深處。
沒有驚天動地的轟鳴。以蘇茜殘存的意志為核心,一道柔韌溫暖、卻又無比浩瀚的記憶洪流,無聲無息卻帶著不可違逆的力量,轟然形成!那些屬于夜之城被遺忘角落的微笑,垂垂老者的嘆息,被剝奪的溫情瞬間,屬于平民的微光希望……無數純粹而未被污染的人間悲歡,此刻匯成了一道不可阻擋的金色長河!它溫柔地、卻又無比兇悍地撞破了層層疊疊的、由冷酷數據編織的屏障,決絕地逆流沖進那龐大腦球的血肉神經核心!
猩紅的精神針刺如同燒熔的蠟油般驟然一滯,隨即開始成片地無聲消融,在純凈的情感洪流面前顯得脆弱而徒勞。
“不——!”腦吞發出驚天動地的哀嚎,那團蠕動的血肉猛烈抽搐收縮,億萬神經元束瘋狂地扭動,爆發出更為刺目的紅光,試圖阻擋那洪流。但無濟于事!金色的情感之河如入無人之境,摧枯拉朽般洗滌、瓦解著冰冷的邏輯迷宮。
就在這摧毀與再生的奇異風暴中心,熵減視界捕捉到的一抹微弱的漣漪劇烈地跳動起來!光芒瘋狂閃爍,我的呼吸瞬間停滯!
金色洪流的沖刷下,那龐大惡心的血肉球體核心部位,景象被某種力量粗暴地攪動了一下,光影詭異交織、扭曲重組,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強行撕開了一道縫隙——
一個熟悉的虛影赫然矗立!
輪廓蒼老,身形有些佝僂,卻挺直著一股難以磨滅的倔強。是老爹!喬瑟夫·哈倫!
他就站在那里,身形介乎真實與虛像之間,在瘋狂蠕動的血肉神經深處,顯得異常突兀又無比協調。他的虛影動作清晰無比,布滿老繭的手掌溫柔地按在一個被溫暖數據流幻化出的、古老搖晃的搖籃邊框上,如同保護著人間僅存的火種,緩慢、堅定、充滿了亙古韻律地推動著。
“嘎吱…嘎吱…”虛幻的搖籃摩擦聲,細弱卻清晰地穿透了血肉球體的瘋狂咆哮,烙印在我的靈魂上!
那雙深邃的眼睛穿越混亂和遙遠的時空,跨越了那令人作嘔的血肉屏障,精準地看向了我——沒有言語,但我讀懂了那份超越生死的托付和催促!
“呃啊啊啊——!!”身體內部的弦月印痕驟然迸發出撕裂一切的白光!它要沖出來!我所有的生命場和靈魂都在尖叫著共鳴!
劇烈的脈沖撕裂神經通路傳導在腦量子線路,模擬痛覺洶涌。仿生體內部反饋回路瘋狂報警。
“就是現在——!”一聲蘊含著所有痛苦、希望與決心的怒吼從我喉管深處、撕裂真空般爆發出來!左手手刀化作了最剛猛的實體鋒芒,嗤啦一聲!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任何保留!直接貫穿覆蓋左胸位置的仿生外甲!滾燙的仿生血液噴濺,粘稠如機油,與空氣中濃烈的神經能量焦糊味混合成一股刺鼻的鐵銹腥氣!劇痛!那是身體存在被強行撕裂的感覺!
在胸口被強行撕開的血肉窟窿深處,骨骼斷裂的金屬顫音清脆刺耳。機械懷表,冰冷沉甸,沾滿血液被我用那只裂痕蔓延、量子化即將崩潰的左手緊握。那是母親最后的溫度,是錨定我靈魂的坐標!
噗嗤!懷表被狠狠按進那個剛制造的、鮮血淋漓的傷口!強行嵌入了胸腔內部的星核接駁端口!
嗡——!!!
無法形容的能量嘯音在瞬間穿透靈魂!整個月球基地核心區域的空間如同被無形巨拳重擊的脆冰,猛地劇烈震動起來!基地殘骸如同被巨大海嘯席卷的沙堡,瞬間發生可怖的形變,金屬墻壁凄厲地扭曲、爆裂、翻卷,成片巨大的鋼梁和結構如同紙片般被撕扯剝離,在失控的引力亂流中狂舞。月光被無形的立場揉碎、扭曲。
無數閃爍著星海色彩的數據鏈條和古老玄奧的紋路,伴隨著毀滅性的力場波動,猛地以我的身體為中心向著各個象限的深空瘋狂延展、爆發!視野被完全吞沒,無數星云生滅、星軌糾纏的畫面在爆炸的光芒中飛速流轉!
我的身軀在這股沖擊下懸浮起來,每一個關節都在尖叫!巨大的力量像是要瞬間把我撕成粉末!星圖的微光在左眼深處燃燒沸騰,仿佛要將整個宇宙的星辰都裝進去。
胸口的懷表傳來滾燙的灼燒感,仿佛直接烙印在靈魂上。星核接駁端口劇烈地震顫著,滾燙的能量熔巖般沖刷著我的核心程序。我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無限擴張,每一個神經元脈沖都在撞擊著宇宙法則的壁壘。
一種前所未有的連接感充斥全身——仿佛我本身就是那巨大織網的核心節點,無盡的星光能量正穿透億萬光年真空奔涌而來,涌入那劇烈搏動的弦月印痕。
“諸天星辰——”血液從口鼻涌出,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內臟的劇痛和無法違逆的意志力量,“皆——歸——位——!!!”
最后三個字,不是怒吼,而是靈魂被拉長、碾碎又重構后迸發出的終極吶喊!它混雜著我自身的靈魂力量、弦月印痕積攢到臨界點的光芒、懷表中沉睡的星核意志,蘇茜燃燒留下的純凈回響,以及老爹跨越死亡的無聲托付,形成一道無法定義、無法抗拒的嘯音!
刺眼欲盲!一道凝練到極致的、由無盡星光匯成的巨大光柱,從我嵌入懷表的胸膛傷口之中,撕裂月背冰冷的虛空,帶著改寫現實的怒吼決絕地向前刺去!
光柱核心處,仿佛有一個身披星辰編織的古老甲胄、看不清面容的修長人形虛影在緩緩凝聚成形!它散發出的并非神威,而是涵蓋諸天秩序、將混亂重新納入軌道的冰冷法則意志!是星核的化身!是熵減法則凝聚的具象守護者!
它踏在奔涌的光流之上,迎著那龐然病態的血肉星球,向著正在核心痛苦掙扎、發出不似人聲咆哮的腦吞意志——或者說,那被龐大腐朽核心囚禁、正在被剝離的外神意識——宣告著最終的秩序!它的五指虛握,并非為了毀滅,而是——重組萬物!
蒼白冰冷的月光下,月背基地核心已成一片扭曲的金屬煉獄。無數結構扭曲斷裂的鋼鐵殘骸懸浮在混亂的引力場中,被無形的力攪拌著緩慢翻滾。猩紅的光霧濃郁得如同血海,依舊從那龐大如小行星般的病態腦球——那蠕動的血肉地獄核心散發出來,竭力抵抗著先前那純粹情感洪流最后的余波。
“頑抗!蠕蟲!!”腦吞意識的嘶吼早已不是純粹的電子合成,更像億萬張被撕裂的聲帶在絕望粘液中互相摩擦。“給我……沉下去!”整個血肉星球的表面驟然如同沸騰,無數道比巖漿更熾熱千百倍的猩紅光束撕開血色濃霧,如同億萬柄死神投出的長矛,矛尖指向的盡頭——光柱的源點!
嗡!!光束在絕對的真空中劃出燒熔空間的痕跡,帶著徹底湮滅一切生命印記的意志尖嘯著襲來!
就在這比地獄更熾烈的猩紅光束狂潮即將撞上那道唯一代表著有序與反抗的星辰光柱的剎那——
光柱中的虛影,那身披無盡星圖凝聚的甲胄,覆蓋在流星光華之下的模糊存在,終于徹底凝聚!
無聲無息。
凝聚成形的守護者甚至連手指都未曾屈伸一下。它的存在,即是規則。
一股冰冷的、涵蓋諸天星辰運轉秩序的無形力場以它為核心,如同投入鏡湖的石子蕩開的漣漪——沒有聲音的漣漪,卻超越物理極限的速度瞬間掃過!
嗤嗤嗤——!!
時間與空間在這一刻如同被凍結的脆弱琉璃。那足以燒熔戰艦合金、洞穿行星地殼的死亡猩紅光矛,在觸碰到那層無形漣漪邊緣的剎那,如同億萬條被投入絕對零度的火蛇!前一秒還帶著毀滅的光焰如同烈日當空,后一秒,所有光矛毫無征兆地、整齊劃一地——凝固!仿佛被一雙無形巨手精準捕捉,按下了絕對的暫停鍵!狂暴能量被強行凍結,猩紅的光束保持著突刺的猙獰姿態,詭異地定格在冰冷虛無的真空中。畫面無比清晰,每一道光束尖端燒熔空間的漣漪都被靜止固化,構成一幅巨大而恐怖的死亡靜幀。
守護者的動作終于出現了。
那覆蓋著流星光華的手臂,仿佛只是隨意地向虛空中——一抹!動作如拂去微塵般隨意而優雅。
嗡……滋……
整個凝滯的血色煉獄,那被強行凍結的億萬猩紅光矛,以及矛尖前方那龐大如小行星、依舊在瘋狂蠕動釋放著毀滅能量卻毫無察覺的腦吞巨球本體,仿佛瞬間變成了宇宙背景上一副巨大的、覆蓋億萬星辰的——三維畫卷!
守護者那輕輕的一抹,即是撫平畫卷褶皺的手指!
無聲無息。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撞擊或爆炸。所有被靜止的猩紅光矛,連同包裹著光矛、連接著巨球的龐大猩紅能量區域,在那覆蓋流星光華的手指拂過的軌跡里,如同被最高法則層面直接涂抹掉的錯誤線條——消失!
就像一張畫布,被橡皮擦粗暴而徹底地擦掉了一整片區域。猩紅的毀滅、凝固的猙獰、蠕動掙扎的血肉星球主體……那片區域的空間連同其中被絕對凍結的物質能量一起,瞬間變成一片徹底、純粹的虛無空洞!沒有物質,沒有能量,沒有任何信息殘留,只剩下漆黑徹底的“無”。如同一塊完美無瑕的巨大黑曜石鑲嵌在混亂的月背基地核心。
那片空洞的邊緣閃爍著令人心悸的、殘留的時空被撕裂的冰裂紋痕。
龐大得如同地獄之眼的腦吞核心巨球,其存在被瞬間抹消掉近三分之一!那消失的邊緣光滑、冰冷,如同最精密的切割!斷口處的蠕動的血肉神經束被定格在了湮滅前一毫秒的狀態,徹底失去了活性,無聲地暴露在真空里,殘留的微弱神經光芒如同死螢在冰面上閃爍。整個基地核心區域混亂嘈雜的能量噪音驟然消失了很大一部分,突兀地死寂下去。
“秩序……正在……修正……”守護者的意識流冰冷得沒有任何起伏,帶著執行某種本源條例般的絕對正確意味。它那由星辰和法則構成的身軀轉回,面向我——或者說,我胸口劇烈搏動、與它產生著最強共鳴的那枚嵌入血肉的懷表。
“執行……守護協議……”它的思維波動如同冰河沖刷過我的意識,“連接本征星核……準備……降維躍遷……”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程序感,像是在確認某種既定的操作步驟。
它那覆蓋著星辰光流、如同古老鎧甲構成的手臂緩緩抬起,五指張開,掌心似乎凝聚著一個微型星河漩渦。那漩渦旋轉著,內部是無數坍縮的光點,散發出無法抗拒的巨大吸力,如同宇宙重新張開的口。
它的“目光”穿透我布滿裂痕的量子化身體,鎖定住我胸口灼熱的懷表,一道無形的、極其精密的能量通路瞬間與懷表的反熵機關核心對接!那是通向秩序核心的橋梁!
我感覺到懷表傳來的力量驟然強大,如同億萬根燒紅的針管同時刺入我的核心,同時又被星辰巨流貫通!“呃——!”劇烈的引力場拉扯著我每一寸仿生神經結構,身體的量子化碎裂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速!
月球基地在守護者降維力量的無差別逸散下分崩離析,巨大的鋼鐵穹頂被無形的引力揉碎拉扯成螺旋狀的金屬溪流,環繞著中心那片巨大的虛無空洞旋轉著墜入。
整個月背,在守護者存在的力量場籠罩下,開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整個月背基地如同被投入了時空漩渦的紙船,無聲地扭曲、破碎。巨大的復合裝甲板層像是被無形的巨手隨意揉捏、拉伸,斷裂的金屬梁柱交錯著刺入虛無的真空中,無聲地漂浮旋轉。猩紅的血肉殘余和冰冷的鋼鐵碎片混合在一處,構成了混亂而悲壯的終末漩渦,環繞著中心那片由毀滅構成的黑洞旋轉、坍縮。
“回歸秩序原點……”守護者的意念如同宇宙本身的背景低語,帶著最終審判的威嚴穿透這片崩潰中的毀滅交響。
冰冷刺骨的酸雨狠狠抽打在我臉上。
這里不是熵弦星核那純白無垢的實驗室。意識從量子風暴撕裂的混沌泥沼中勉力掙脫的瞬間,我就被粗暴地拋進這個散發著刺鼻機油、劣質能源和深層腐殖物混合的垃圾地獄。
入眼盡是銹紅。巨大如山巒的廢棄工業垃圾——斷裂的機械巨臂、扭曲成麻花狀的空載貨運集裝箱、坍塌大半、內里骨架如同史前巨獸化石的裝配廠殘骸——它們浸泡在深可及膝、不斷咕嘟著不祥氣泡的褐色污水洼里。濃稠的泥漿混雜著不知名的工業粘液爬滿了裸露的金屬表面。遠處,龐大到令人窒息的、綴滿畸變霓虹光污染的“夜之城2099”如同怪獸蟄伏在鉛灰色的天空之下。空氣中彌漫的顆粒感割得喉嚨生疼,每一次喘息都像吸入滾燙的鐵砂。
“找到你了,新鮮的小蟲子!”
一聲粗暴的、帶著濃重金屬摩擦回響的咆哮撕裂了單調的酸雨背景音。我猛地擰身,肋下傳來骨骼錯位般的劇痛,熵減視界在視野邊緣劇烈閃動,模糊勾勒出一個龐大的輪廓正撕裂雨幕狂沖而來。
鐵疙瘩。這是視覺沖擊下的第一感受。巨大到令人咋舌的強殖肌肉在厚重生銹的裝甲板下鼓脹賁張,每一次沉重步伐都踏得腳下污水飛濺起扇形泥浪。臉上仿佛被暴烈刀鋒犁過,遍布的疤痕如同野蠻地圖。唯一完好的右眼閃爍野獸般的猩紅,刺破雨簾的昏昧。沒有頭發,裸露的頭蓋骨上嵌著散熱鰭片,雨水沖過,留下渾濁骯臟的痕跡。更懾人的是橫亙在他雙肩之上、兩排交錯樹立的碗口粗合金尖刺,尖端殘留著暗紅色的物質。此刻,他手中那桿炮口幾乎能塞進我頭顱的霰彈槍,幽深的槍膛已經鎖定了我這個方向。槍身附著的粗壯能源管發出充能的低吼,藍白電流在接口處刺啦作響。
疤狼。清道夫小隊的頭狼,夜之城最直接的“物理清理工具”。
我幾乎是狼狽地向左側翻滾,身體砸進泥濘,冰冷粘稠的污水瞬間浸透衣服。嗵!一聲沉悶到讓胸腔都在震動的巨響緊隨而至!剛才我站立的位置,一個臉盆大小、邊緣還在灼燒冒煙的恐怖彈坑冒著絲絲青煙,周圍的渾濁污水瞬間蒸發成灼人的水汽。
“媽的,還挺滑溜!”疤狼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巨大的手指在槍側扳機上粗暴地扳弄了一下,“來啊,兄弟們!把這公司處理貨給我擰成廢鐵!”
他的咆哮像無形的鞭子。雨幕和廢墟的陰影中,另三道同樣兇悍、全身遍布簡陋卻致命改造的身影像獵食的鬣狗般猛撲出來!一個四肢被彈簧式液壓助跳器取代的瘦猴身影,每一步都在泥水地上炸開尺高的泥浪;另一個拖著巨大沉重、鋸齒邊緣嗡嗡作響的合金鏈錘;第三個則干脆半身都是裸露的劣質鋼板,端著嘶嘶作響的火焰噴射槍,槍口嗤地噴出一道熾白的熱浪!
致命的網,瞬間在酸雨中成型。
不能硬拼!本能瘋狂尖叫。仿生體的結構在熵減視界中映射——致命的紅燈在代表左臂的模糊神經連線區域瘋狂閃爍斷裂!這條手臂近乎癱瘓!疤狼小隊配合嫻熟,遠程火力壓制,近戰圍殺清剿。唯一的生路,是利用這片龐大鋼鐵叢林般廢棄工廠的縱深和復雜地形!
我猛地矮身,沖向最近一堵布滿銹蝕管道和電纜、搖搖欲墜的巨大廢棄冷凝塔殘骸。嗤!火焰噴射器的灼熱氣流像巨蟒吐信掃過我剛才的位置,地面發出一陣惡臭的焦糊味。噠噠噠!劣質自動步槍子彈擊打在生銹的冷凝塔外壁上,火花四濺,發出密集的敲鐵皮聲。空氣因為灼燒和彈雨變得滾燙。
沒有回頭的余地。我撞開半腐爛的金屬格柵門,沖進冷凝塔巨大的腔體內部。光線昏暗,充斥著濃重鐵銹、冷卻液混雜某種腐爛菌絲的異味。視野里只有輪廓模糊的龐大廢棄機械結構和在酸雨腐蝕下形成的鐘乳石般的黑色粘稠物質。
“耗子鉆洞了?正好憋死你!”疤狼的聲音在身后不遠響起,巨大的金屬骨架腳步踩在塔外鐵質樓梯上,發出沉重、令人心顫的轟鳴。
熵減視界的焦點在黑暗中瘋狂跳躍掃描。巨大的壓縮機主體?液壓管路?支撐軸承?都不是破局點!視野中心的數據瀑布流瘋狂刷新,將這座巨大死物的能量殘留剖面圖強制勾勒!
視野深處,冷凝塔底部一個巨大的、被銹蝕物包裹的球形儲能罐驟然亮起!并非結構弱點,而是殘存!極高!危險!熵減視界鎖定了那罐體周邊扭曲空間般的龐大能量場!
就是它!廢棄高能工業冷凝核心的儲能殘渣核心!像一顆在生銹棺材里滾燙跳動的心臟!
疤痕清晰的獰笑聲從冷凝塔入口炸響:“放火!把這里給我燒成烤爐!”伴隨著鐵鏈摩擦和沉重的腳步逼近。液壓助跳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辨,就在斜上方的鋼架上!
必須引爆它!引動殘存的高能量爆,擾亂、清場、制造致命混亂!
念頭像閃電般劈過。我沒有絲毫猶豫,猛地矮身加速,沖向塔體深處!銹蝕的鐵質樓梯發出凄慘的呻吟。在熵減視界精準勾勒出通往儲能罐最佳路徑的瞬間,視覺中心的能量警示閃爍頻率陡然變得紊亂!仿佛卡頓的老舊錄像,關鍵的罐體結構預判點瞬間模糊!
“警告:偵測單元量子熱燥化!”
嗡——!頭部驟然傳來一陣猛烈的、刀劈斧鑿般的劇痛!這該死的仿生體,這臨時拼湊的軀殼竟然在這個節點過載了?!視野瞬間黑了一下,視覺邊緣爆開密集雪花噪點。身體僵直了致命的半秒,動作完全變形!
“小蟲子,蹦跶完了?”疤狼那鐵鏟摩擦骨頭似的嘲弄冷笑就在上方斜角響起!
呼——!合金鏈錘撕裂空氣的恐怖嘯音!一個巨大的陰影帶著毀滅的勢頭從側上方斜劈而下!陰影遮蔽了最后一點微光!
“呃!”根本不及思考,身體完全依靠千錘百煉的本能做出反應!右肩用力猛撞向布滿銹跡的冰冷冷凝管道,硬生生擰轉!哐啷!巨大的合金鏈錘幾乎擦著我的脊椎骨砸落在剛才的位置!腳下的鋼質平臺轟然塌陷下去一大塊!
碎石飛濺!強大的沖擊波裹挾著令人作嘔的腥風!我順勢滾入一片堆積的廢棄管線之中,冰冷的金屬碎屑和骯臟的油膩沾了一身。
“嘿!沒打中?再來!!”疤狼的怒罵中帶著一絲驚異。火焰噴射器的嘶鳴已在背后咫尺響起!滾燙的氣浪隔著堆積物灼烤著我的背部,劣質燃料的惡臭直沖鼻腔,衣服開始發出焦味!
必須反擊!必須打斷他們!用最簡單、最直接、最能撕裂這群金屬野獸的東西!
目光急速掃過周圍。斷裂的金屬巨構邊緣…散落在地面油污里的半截銹蝕鋼板…在熵減視界微弱閃動中,鎖定了支撐上方巨大管廊、一根半人合抱粗細的廢棄承重柱!那里,被酸雨腐蝕的銹跡已形成明顯的薄弱區域!
沒有猶豫的空間!我俯身探手,在粘稠惡臭的油泥里抓住一截斷裂的金屬尖刺——或許是某種巨型壓力閥的殘骸,一端異常鋒利,一端粗重。
頭頂上方,疤狼巨大的身影已重新調整好姿勢,那幽深的霰彈槍管再次瞄準!他臉上帶著貓捉老鼠的殘忍愜意。“這次拆你哪條腿好呢,雜種?”
就是現在!力量從緊繃的小腿瞬間爆發!像撲食的獵豹,身體化為一道模糊的影子,朝著那根被熵減視界標記的脆弱承重柱疾沖!
“還想跑?!”半身鋼板改造的清道夫橫跨一步,巨大的合金護臂帶起刺耳的風聲橫攔!意圖將我撞飛!
“攔住他!!”疤狼的命令帶著一絲警覺下的暴躁。
噗嗤!
沒有格擋,沒有躲避!時間仿佛凝固!劇痛在零點幾秒后從左側肋下猛地炸開,仿佛被燒紅的鐵釬捅穿!半身鋼板改造體那覆蓋尖銳金屬棱角的鐵拳,結結實實轟在了我的腰肋處!
那一瞬間,仿生體內部的神經反饋系統模擬出的撕裂劇痛讓我眼前發黑!整個身體被巨大的動能撞得橫飛出去!
但方向沒錯!
借著這被痛擊飛出的恐怖力量,我凌空扭轉,借助腰部扭力,全身力量瘋狂凝聚到握持殘片的右臂!
“給我——斷!!!”
一聲仿佛從牙縫里擠出、混雜了血腥氣息的怒吼響徹冷凝塔!那截沉重的金屬殘片在空中劃過一道短暫卻決絕的拋物線,精準、狠辣,帶著我沖勢和最后凝聚的全身之力,如同古代擲矛戰士的全力一擊,脫手激射!
嗖!帶著微弱旋轉。嗤——!沉悶得令人牙酸的破裂聲。
碎片尖端沒有辜負我的孤注一擲,如同熱刀切進油脂,深深楔入了熵減視界標記的、承重柱銹蝕層最脆弱的點!
轟隆隆!!!
天崩地裂!那一瞬間的巨響徹底碾碎了酸雨的聲音!被驟然破壞力學的巨大承重柱發出了垂死巨獸般的哀鳴!整個龐大冷凝塔結構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猛推了一把!刺耳的、金屬結構被強行撕裂扭曲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草!怎么回事?!”疤狼憤怒的咆哮瞬間被淹沒在巨浪般的結構崩塌聲中!
承重柱從中斷裂!巨大的上半截如同一柄被揮舞的、數以噸計的巨劍,在驚天動地的崩塌聲效中朝著下方疤狼三人所在的區域攔腰橫掃!
轟——嘩啦啦啦!!!
鋼鐵巨獸解體!支撐梁柱坍塌,沉重的冷凝設備殘骸如同冰雹般轟然砸落!無數破碎的管道、扭曲的鋼梁、銹蝕的鋼板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疤狼三人剛才站立的位置瞬間被崩塌的鋼鐵洪流吞噬,只留下幾聲驚怒交加的怒吼。激蕩起的塵土與水霧混合著廢墟塵埃猛烈噴發出來,在冷凝塔有限的空間里形成一場混沌的風暴,瞬間隔絕了所有視線!
冰冷的酸雨混著鐵屑和黑灰砸在臉上。每一次心跳都像擂鼓,瘋狂撞擊著胸膛的束縛。斷裂的鋼筋,銹蝕的巨構邊緣,混合著腥氣的油污在塌陷處不斷下陷,構成地獄般的畫面。剛才依靠瘋狂預判和一點運氣制造的“鋼鐵崩塌”,只爭取到了喘息的片刻。灰塵的帷幕還在瘋狂鼓蕩,巨大的煙柱如同瀕死的巨蟒,粗重喘息著攪動冷凝塔內部渾濁的空氣,試圖遮蓋住所有痕跡。
熵減視界在眼前劇烈波動,每一次畫面閃動都撕扯著神經。破碎視野里,灰塵彌漫的幽暗深處,一個模糊的影子劇烈掙扎。沉重的廢鐵被狠狠掀開,發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扭曲聲。那個半身嵌滿廉價鋼板的清道夫竟然像一頭發狂的機械犀牛,硬生生頂著砸在他后背上的一片沉重防護板站了起來!
“呸!小蟲子……老子撕碎你!”他嘶吼著,聲音帶著金屬剮蹭的生硬扭曲,裸露鋼板被剛才塌落物砸得邊緣翻卷如爛鐵,但顯然并未傷及核心動力。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瘋狂掃視著塵霧彌漫的廢墟,瞬間鎖定了幾米之外倚靠在扭曲鐵架上、因劇烈喘息而微微佝僂的我。
他放棄了沉重的護板,嘶吼著,大步邁過堆積的瓦礫朝我沖來,每一步都帶得周圍細碎物體震顫。那覆蓋著厚重廉價鋼板、棱角尖銳得像粗糙碎玻璃的左臂,直接當成了攻城錘,悍然揮向我的頭顱!帶著摧毀一切的粗暴!
我猛地偏頭!呼——!裹挾著沉重風聲的鋼板鐵拳擦過耳廓,狠狠砸在我身后支撐的鐵架上!喀啦啦!那幾根本就扭曲的工字鋼瞬間彎曲成可怕的弧度!
“給老子死!!”一擊不中,他狂怒咆哮,沒有絲毫技巧,另一只覆蓋著同樣劣質鋼板的手臂帶著駭人的力量橫掃向我的腰腹!
躲不開!被逼在這個角落,連續爆發后身體的遲滯感瞬間吞噬了神經反應的空間!熵減視界的警告紅光照亮視野!
只能硬扛!
砰!!
一聲讓人牙酸的、沉重的金屬撞擊悶響!預想中被轟飛撕裂的劇痛沒有瞬間降臨。小臂死死橫在腰腹前,與那沉重的、覆蓋著廉價鈍化合金和毛刺鋼板的怪物拳頭悍然相撞!
撞擊瞬間爆發的力量讓我雙腳離地!后背狠狠撞在身后早已不堪重負的鐵架上!嗡——!巨大的震顫感傳導,整個身體如同散了架!
而對方龐大的改造體在反作用力下也只是一個趔趄,包裹鐵板的拳頭竟然肉眼可見地……凹下去一小塊?!
機會!就在他因反作用力出現一絲重心不穩的剎那間!
劇痛從左臂斷裂處火山般爆發!熵減視界模糊中閃爍著更加急促的紅光。它殘了,但它還在!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動起來啊!”一聲低吼壓抑在喉嚨深處,意識拼命驅動這近乎死寂的左臂!
意念和神經電流在斷口處發出近乎燒毀的模擬劇痛。一絲微弱的回應反饋上來——不是力量,是存在感,是位置坐標!足夠了!
身體下壓的重心被右腳蹬地獲得的微弱滯空猛地彈起!那幾乎被遺忘的左臂,不再是攻擊的拳腳,而是——支點!一根堅硬冰冷、帶著斷裂傷痕的路標!
它精準地、毫無力量地探出,尖端猛地朝著那鋼板改造體因揮拳而毫無防備的、嵌入脖頸邊緣的一處線路接口縫隙——猛戳!
那里!熵減視界在劇痛干擾下強行標示!劣質的改造縫合點!粗大的能源管線暴露在防護外的脆弱關節!
嗤——!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仿佛熱鐵刺入凍肉的微弱氣流聲。
指尖!我的指尖觸碰到了一點柔軟、溫熱、搏動著的東西!一點暴露在金屬鎧甲縫隙下的,血肉!
劇痛傳來——是我強行驅動破損神經網絡的反噬,也是指尖傳來的灼燒異物感!
半身鋼板的清道夫身體猛地一僵!沖勢頓止!他那瘋狂猙獰的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捏住了氣管的雞。覆蓋鋼板的雙臂瞬間垂落下來,在空中無助地晃蕩。
他僵硬地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嵌滿廉價鐵片但此刻已毫無威勢的手臂,又僵硬地轉動脖頸,渾濁的眼睛死死瞪著自己被一塊鋼鐵碎片“觸碰”的脆弱接縫處——沒有貫穿,沒有大的傷口,僅僅是指尖刺破了皮膚,觸到了暴露在外的一小截微弱的生物神經束。
“呃……嗬嗬……”劇烈的生理性痙攣瞬間席卷了他的改造身軀。那劣質鋼板的連接處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他仿佛一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龐大的身軀在原地猛烈地打起了擺子!口歪眼斜,涎水混雜著血沫不受控制地從咧開的嘴角淌下。
“強……生物電……神經……過載……”他喉嚨深處發出咯咯的倒氣聲,身體軟泥般癱軟下去,撞在堆積的廢鐵上,激起一片塵土,徹底失去了意識。
熵減視界瞬間刷新了一條警告:
『目標:劣質半身改造體[狀態]:生物神經束受外部異常強生物電勢能沖擊-永久性生物電路節點損毀-中樞信號屏蔽中』
神經脈沖干擾!強生物電場!這具看似垃圾的殘缺仿生體,本身無意識散逸的微弱生物電場就足以干擾那些劣質改造的連接點?!
“還有兩個!”念頭一閃而沒,沒有絲毫勝利的空隙。灰塵漩渦的深處,另兩個身影已在劇烈坍塌后的混亂中重新找到了方向!
那個四肢被彈簧式液壓助跳器取代的瘦猴動作最快!借助殘存的斷壁矮柱瘋狂跳躍騰挪,如同鐵銹森林中嗜血的人形跳蚤!他已然逼近,手中那桿嘶嘶作響、散發出熾白光芒的火焰噴射槍口正穩穩地鎖定我的位置!高溫扭曲空氣的波紋清晰可見!
嗞——!
幾乎同時!一道幽藍色的、碗口粗的光束猛地穿透漸漸稀薄的煙塵!是疤狼!他在塌陷堆砌物的另一端找到了射擊角度!那巨大的炮管冒著青煙,致命的電霰彈擦著我的右側大腿外側飛過!超高速彈丸帶來的灼熱氣流瞬間撕破褲腿,狠狠犁過皮膚,留下火辣辣的劇痛和被高溫瞬間燒蝕焦糊的印記!
灼熱感和麻痹感如同電流從小腿瞬間竄上!身體劇烈一晃,差點失去平衡!
瘦猴獰笑著,跳躍的動作沒有絲毫遲滯,火焰噴射槍的噴口光芒瞬間由白轉為赤紅!
“再燒!這次看你往哪躲!”
恐怖的灼熱徹底封死了前方所有可能的閃避角度!死路!
眼角掃過右上方——一處被巨大斷裂鐵梁斜倚出的、不足半米高的狹窄三角空間。背后,是火焰灼燒和電光霰彈交叉封鎖!來不及思考!身體完全依靠千鈞一發的直覺做出反應!
彎腰!右腿猛地蹬踏地面,帶動上身魚躍般向側前方那個狹窄的三角空間猛撲!
腰肋處的劇痛在猛烈發力時瞬間炸開!但動作沒有半點遲滯!
就在身體撲進縫隙下方那不足一指深渾濁水洼的瞬間——
轟!!!
一道刺眼欲盲的火龍從頭頂不足半尺的高度呼嘯而過!空氣瞬間被抽干!滾燙的風裹挾著濃重的燃油焦糊氣味狠狠壓下來!后背裸露的皮膚傳來一片火辣辣的灼痛,衣物被瞬間燎焦一片!
幾乎同時!嗡嗡!!幾聲尖銳到刺耳的破空音!
嗞——啵!啵!啵!
藍色的電光霰彈雨點般潑灑在我剛才準備躍入的那個區域位置!高速彈丸撞在鐵梁和鐵壁之上,瞬間爆開一片刺目的藍白色等離子電漿火花!巨大的能量沖擊波將地面的污水轟然炸起無數渾濁的水幕!
好險!千鈞一發!
冰冷黏膩的污水糊在臉上,嗆入鼻腔,帶著鐵銹和難以言喻的腐敗味道。剛才那死神鐮刀般擦過脊背的灼熱感猶在,身體緊繃在鐵梁下方,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媽的!那滑溜的臭蟲又藏哪兒去了?!老大!”火焰噴射手的咒罵帶著難以置信的暴躁回響。
“別他媽廢話!給老子一寸一寸掃!掀開這塊鐵皮也要把他摳出來!”疤狼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受傷巨熊,充滿了被連續戲耍的瘋狂戾氣。“活的不成,腦袋也要帶回去!”
沉重的金屬腳步聲開始迫近,每一步都踐踏著碎落的鐵屑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目標無比明確——直指我藏身的這根搖搖欲墜的斷裂鐵梁!更致命的是,那火焰噴射器粗重沉悶的充能聲再次在頭頂上方響起,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在舔舐我的脖頸!
被堵死!退路已無!狹小的三角空間根本不容轉身!前方是步步緊逼的鋼鐵碾壓,上方是即將噴吐的死亡烈火!
必須沖出去!現在就沖!在他們形成絕對合圍前!那半跪著的身影就在鐵梁另一端不足十米的狹窄通道口!
念頭如同閃電!沒有退路,只有搏命!
力量在壓縮到極限的腿部肌肉中爆炸!身體如同離弦之箭,驟然從鐵梁下那片污水洼中爆射而出!冰冷的水珠帶著巨大的慣性甩脫!目標只有一個——那個端著火焰噴射器,此刻剛剛將槍口勉強壓低、準備朝鐵梁根部縫隙掃射的瘦猴清道夫!
太近了!距離瞬間縮短!
那雙改裝了彈簧液壓助跳器的腿部驟然發力,他似乎試圖跳躍拉開距離!動作因為倉促而變形!
機會!
就是現在!沒有任何格擋和花哨!右拳指骨如同凝聚了最后爆發的力量,沒有任何招式,只有野獸般的本能與速度!
轟!!!
沉重的悶響!拳頭沒有任何阻礙地、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對方胸口的正中央!那個位置,熵減視界在剛才他縱躍的瞬間短暫鎖定了——暴露在簡陋護甲邊緣的、劣質生化動力核心的塑膠外層護殼薄弱點!
脆弱的塑料外殼在巨大的沖擊力下應聲碎裂!我的拳頭仿佛砸進了一個半凝固的凝膠容器!溫熱、粘稠、帶著微弱電流麻痹感的物質瞬間包裹住指節!
“呃啊——!”瘦猴的身體像是被無形巨錘從正面轟中!沖勢瞬間終止,整個人像個斷了線的破布娃娃,倒飛出去!胸口的劣質動力核心爆開一團粘稠的、閃爍著微弱電弧的淡綠色有機冷卻液和破碎的管線!他手中的火焰噴射器嗤地失去了控制,瘋狂擺動,一道短暫的火舌斜射向頂棚,發出啪啪的爆裂聲!人重重砸在側面的金屬墻壁上,又軟軟滑下,胸口凹陷出一個恐怖的坑洞,身體只剩下神經質的細微抽搐。
一擊廢掉一個!
可就在這生死一瞬的搏殺完成的剎那,一股惡風帶著幾乎將靈魂凍結的死亡氣息從腦后呼嘯而至!巨大的黑影如同崩塌的山巒,瞬間吞沒了我視線中的所有余光!
來不及!疤狼巨大沉重的身軀在短短數秒內爆發的速度遠超我的預判!那桿炮口足有手腕粗的恐怖霰彈槍管已經抵近!黑洞洞的槍口像一個絕望的深淵,無情地籠罩了我的整個后腦勺!
“抓到你了!小蟲子!給老子——變廢鐵吧!!”疤狼那張疤痕縱橫的臉上,是無比快意的、扭曲到極致的獰笑。那猩紅的義眼死死鎖定了我,散發著無機質的冷酷殺意!粗壯的手指猛地壓下扳機!
世界仿佛在扳機扣動的瞬間慢了下來,卻又快得讓人窒息。扳機護圈后那根粗壯如鋼筋的手指彎曲繃緊的動作,空氣中鐵屑灰塵飄落的軌跡,疤狼嘴角肌肉因獰笑而牽動虬結疤痕的微小起伏……無比清晰。抵在后腦勺的冰冷金屬槍口,帶著一種刺穿靈魂的寒意,瞬間壓榨出軀體殘存本能的尖叫。
跑!躲!任何念頭都太遲了!致命的霰彈已在幽深槍膛內化為爆裂的毀滅!身體像被凍結在寒冰之中,神經電流遲滯得如同凝固的瀝青。
嗡——!
刺耳銳利、絕非槍炮的低鳴驟然撕裂了緩慢時空!一道肉眼難以捕捉的扭曲力場波如同無形的漣漪,瞬間掠過!速度遠超物理傳導的極限!
噗嗤!滋…滋滋……
疤狼臉上那抹凝固的獰笑瞬間僵硬、抽搐!猩紅的義眼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瘋狂閃爍!他扣下扳機的手指仿佛痙攣般劇烈抖動了一下,槍管卻只在膛內發出一聲沉悶的“咔嗒”!
他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側面踉蹌了一步,如同突然失去了平衡的機械傀儡。他愕然低頭,試圖抬起他那覆蓋著生銹裝甲的粗壯手臂,動作卻變得異常遲鈍僵硬,仿佛每一個齒輪關節都灌滿了冰冷的泥漿。他喉嚨里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類似金屬摩擦阻塞的“嗬嗬”聲,全身的改造部位都泛起異常的藍白色電火花,噼啪作響。臉上那條最猙獰的傷疤因肌肉失控而怪異地扭動。
熵減視界在他身上瘋狂彈跳著提示框,血紅色覆蓋了一切:
『目標[清道夫隊長-疤狼]狀態:全身義體系統遭受外部強EMP(電磁脈沖)定向集中爆發性打擊-核心處理器過載鎖死-低階信號節點強制離線』
他像一座被瞬間施加了遲緩、禁錮咒語的金屬堡壘,雖然龐然,卻暫時失去了所有爪牙!
銀發。冰冷如刀。如同精確計算的完美落點,出現在疤狼右后側上方十余米高、一根橫斜銹蝕巨大工業輸送管道的斷裂端口。身形在廢墟輪廓和幽暗光影中顯得極其銳利。貼身的啞光黑色作戰服勾勒出冰冷利落的線條,雨水順著垂至一側眼角的銀白發絲滑落,帶出冰冷的弧度。
那架奇特的、槍管細長仿佛古老騎士騎槍造型、表面流動著藍色能量紋路的狙擊步槍依舊端在手中。槍口指向并未完全松懈,帶著金屬特有的冷漠質覺。
一張臉大半隱藏在寬大立起的戰術護頸下緣和同樣啞光的呼吸面罩之中,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灰藍色的虹膜,像淬煉了無數次的寒冰,剔透、深邃,帶著一種刀鋒般的純粹銳利。里面找不到絲毫情緒波動,無論是驚異、憐憫,甚至是對殺戮結果的任何波動都沒有。只有穿透這骯臟雨幕的、鎖定獵物的專注,以及一種對混亂和意外極其排斥的冰冷掌控力。
她的目光短暫掃過我渾身泥污、狼狽不堪的身影,停留在我裸露出來、布滿了裂痕和金屬斷口的左臂——特別是那斷裂扭曲的神經端口位置,眼神中的銳利更甚,帶著一種仿佛掃描瑕疵零件的審視。隨即,視線移回暫時僵直、如同一座巨大金屬雕像的疤狼身上,最后落在疤狼頭盔側面一個閃爍著微弱紅燈、此刻正焦黑冒煙的通訊器接口。剛才那無聲的EMP沖擊波,顯然精確地摧毀了疤狼與外界的所有通訊鏈路。
“殘缺實驗品?”她的聲音穿透雨幕傳來,清晰、干凈,不帶起伏,甚至像帶著某種極其細微的金屬音腔,每個音節都冷得像冰珠砸在鐵板上。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充滿了不容置疑的穿透感。“還能動?跟我走。或者,”她槍口微微調轉,重新指向疤狼龐大身軀的核心動力區域,“留下來,和他一起變成永生集團的廢料回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