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更加有意義的事情？”

高大的紅發男子笑了，搖了搖頭。

“如果沒有仇恨。不光是我。我們很多人，又怎么可能活到現在呢？”

“我們早就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故土沒有了，親人也沒有了。只有仇恨的火焰在燃燒，支撐著我們的存在。如果這火焰也熄滅了，那我們，也只剩下一攤灰燼了?！?

齊天龍幽幽嘆了口氣，平淡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幽冷，說道。

“可是，仇恨的盡頭又在哪里？斗羅聯邦，馬上就要毀滅了。你們的心愿應該已經達成了。以你的修為，你的生命，至少還有上萬年的時間........”

千古丈亭看著齊天龍的眼睛，問道。

在這個人的眼眸中，他看不見任何的希望與生機，沒有即將取得勝利的喜悅，依舊只有一片寂滅。

就像是火焰燃燒過后，留下的灰燼一樣。

“不，我的復仇，怎么可能這樣就結束？”

齊天龍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了一抹瘋狂的笑容。

“結束了嗎？不，不會結束的。不審判、終結所有的仇敵，用它們的血來滋潤我們故土的土地........復仇的戰爭，又怎么可能結束？”

“龍神又怎么樣？神王的孫子又怎么樣？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齊天龍宛如瘋狂一般，大笑起來，聲音中充滿了蒼涼的意味。

“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敵人啊。復仇根本就不可能會有結束的一天，直到我們徹底燃盡為止。你們斗羅大陸的人類理解不了，因為你們根本就沒有向那個世界反抗的勇氣?！?

“你看啊，你頭頂的天空。十二道神王的陰影，早就凝煉成了鐵幕，封鎖了一切，我們都只能看見它們投下的虛假的陽光。一個沒有陽光的世界，又怎么可能生長出健康的生命，永遠都只能長出仇恨的根莖，把這一切都延續、循環下去.......”

齊天龍凝望了一下天空，聲音也變得輕緩了起來，說道。

“你們不知道，一個擁有陽光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因為你們就不曾擁有過。但是我們曾經有過。”

“我來自的世界，曾經叫做龍馬星系，我們在那片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文明。在我們那個世界，沒有神界，只有許許多多平凡而又智慧勤勞的種族，在那片大地上生存、繁衍、融合著，一個個部族結成了聯盟，聯盟又形成了國家。”

“龍谷自遙遠的天外而降，給我們帶來了機遇；我們那個世界的許多種族，都發生了變異，最強大的是天龍族和天馬族，兩族的聯盟成為了那個世界的主導者，慢慢的統一了整個星系，形成了大一統的朝貢秩序?！?

“直到有一天，敵人自天外而來，戰艦的炮火吞噬了我們的邊疆星球。一個個超神級強者奮起反抗，不知道多少龍騎士犧牲在了母艦的炮火之下，才讓我們那個世界，沒有像你們侵略的其他世界一樣，徹底滅亡?！?

“我的老師天龍，用鐵血手段帶領整個龍馬星系重新崛起，學習你們世界的科技、打造一支足以保衛我們的星空的太空艦隊，并聯系那些被你們人類壓迫的種族，奮起反抗，讓龍馬星系逐漸有了戰勝斗羅聯邦的希望?！?

“我現在都還記得，在我十歲那年，當第一艘母艦從空港升起的時候，我們的整個國家，是那樣的振奮；那么多的星球，那么多的種族，都在那個時刻同時落下了淚水，就像是一家人一樣........”

說到這里，齊天龍冷厲的紅色眼眸之中，竟然蒙起了一層水霧，思緒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個不知道多少百年之前的從前。

千古丈亭只有沉默。

“可惜，我們錯了啊！引狼入室，終受其害。我們以為，有著龍族血脈的人，只要有著我們這個世界的認同、愿意一起來建設我們的國家，那就足以成為我們的同胞、我們的親人。”

“我們把它當做自己的希望、精英來培養，我也曾經和他在比賽臺上對決過，我輸了他一招，心服口服.........我當時也多么希望，我們未來能夠一起并肩作戰，直到把侵略者趕出龍馬星系，然后一起直搗斗羅母星？”

齊天龍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殘酷的慘笑。

“擁有著龍的血脈，并不一定就是我們的家人。我們錯了，錯的太離譜?！?

“那個人，是金龍王和銀龍王的兒子。他的父親和母親，你也認識。在它成為了龍神之后，我們龍馬星系的末日，也就真正到來了。”

“我的老師死了，死在了他的手上。當時，我也只是覺得老師技不如人，沒有什么可說的?？墒?........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他要毀滅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文明，霸占整個龍馬星系？為什么，他要讓我們背井離鄉，把我們全部從生存繁衍了幾萬年的土地上驅逐出去，在漫漫的冰冷星空之中流浪？”

說到這里，齊天龍痛苦的臉龐上，流下了兩行淚水。

“我們所有的一切，都在人類的炮火之下毀滅了。所有試圖反抗的強者，無論是神級、真神級、還是超神級，曾經強大的龍騎士，都如同螻蟻一般，死在了新龍神的龍槍之下！龍神的龍槍之下，竟然沾滿了龍族的龍血?！?

“可是，他告訴我們，我們只是一群卑賤、可笑的偽龍而已。龍馬星系，將要成為他作為神王、締造的全新神國，在這里不允許我們這樣低賤的族群，玷污這片土地！”

“所有的反抗者，所有不愿意從故土被驅離的人，都被屠殺了，血水染紅了整個星系。嘿嘿，哈哈，龍馬兒女血漫天啊........我們究竟是做錯了什么，才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齊天龍的雙眸，此刻已經化作了血色，雙手微微地顫抖著，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血色的時刻。

血色的天空，血色的大地，死亡籠罩著一切。

炮彈和激光血洗過每一片土地，屠殺著所有不愿意被驅逐流浪的“偽龍”，時不時的有神級強者怒吼著沖天而起，又在一道七彩光芒之下，化作血雨灑落。

那是世界毀滅的景象，一個文明的滅亡，一個國家的徹底毀滅。那樣的慘烈，比起如今的斗羅大陸，又勝過何止十倍？

“那個時候，我才剛剛進入神級。我也想要戰死，和我的家人、我的同胞一起，在這場末日之中毀滅。但是，我的師叔卻阻止了我；他告訴我，還有人需要活下來。帶領我們這個種族、這片土地，剩下的人去活著?；钪庞邢ＭＮ覀凖堮R星系可以淪亡，但我們的血脈，不能斷送在這里........”

“他最后的一句話，動搖了我。你知道是什么嗎？”

齊天龍的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容，問道。

看著齊天龍的眼眸，千古丈亭的心中微微一顫。他的心里，已經知道了答案。

一種深淵、陰暗的感覺，再次將他的五臟六腑給揪緊。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下沉，不停地下沉，強烈的反胃感在胃里面翻涌。

好難........真的好難啊........

傳靈，傳靈。最初時，究竟是誰在傳靈？在這個如此冷暗、絕望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懷揣著希望，將一點薪火給傳承下去？

如果根本就沒有希望，那么那一點溫暖的薪火，又是從何而來？到底是怎樣的努力，才能讓人類與其他的種族、重新成為兄弟，才能把如此脆弱的信任變得牢不可破，直到能夠戰勝所有的仇恨與毀滅？

..........

“他告訴了我。只有活著，才有復仇的機會；只有等待，才有用仇敵的鮮血，祭祀親人的那一天。也就是這樣的一句話，才讓我，這樣的我，拋棄了所有的親人、朋友、師兄弟的我，茍活到了現在！”

齊天龍的最后一句話，幾乎已經化作了悲泣，又像是某一種訣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