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安瀾城的最中央，濃烈的黑煙喧囂而上。

突如其來的大火，吞沒了整座城主府。

徐盡歡與趙若曦大搖大擺地出了春香樓，與放火歸來的許一流匯合。

身旁，百姓們爭(zhēng)著搶著，提起水桶趕去救火。

三人相視一眼，逆著人流，朝停在一旁的馬車走去。

“姓徐的，你還沒說，到底要帶我去哪里？”

“青州，合歡宗！”

“！！！”

無人注意到，月影朦朧中，云朵之上，有一位眼神空洞的女子正赤著雙足，歪頭打量著三人。

她的目光始終在那位高高瘦瘦的男人身上打轉(zhuǎn)，眼中滿是茫然和不解。

“小七始終沒有性命之憂，到底還要跟到什么時(shí)候呢？”

下方，馬府的下人剛剛將一位昏迷的女子從某間偏殿中背出。

她終于將視線從男人身上轉(zhuǎn)移，看向下方。

手指輕輕揮動(dòng)，偏殿的房梁當(dāng)即斷裂開來。

不偏不倚地，將那位剛剛被救出的婦人砸在底下。

“夫人！！！”

哀嚎聲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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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天牢之內(nèi)。

到處是鐵銹與腐肉混雜的腥氣。

油燈的火苗閃爍不定，映照在布滿霉斑的墻壁上，耳邊盡是鐵鏈摩擦?xí)r發(fā)出的聲響。

太子趙璟珩一身杏黃色蟒袍，眉頭深鎖，負(fù)手站在牢房之中，與周遭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究竟是誰...’

身為太子，可能對(duì)自己下手之人實(shí)在太多，一時(shí)半會(huì)，連他也有些摸不清頭緒。

空曠的廊道中傳來腳步聲。

趙璟珩沒有回頭，目光穿過頭頂?shù)男〈巴蛱炜铡?

“太子殿下！”

“原來是李大人。”

聽到熟悉的聲音，趙璟珩緩緩轉(zhuǎn)回神來。

他身姿筆挺，看上去一塵不染，與周遭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牢房外，負(fù)責(zé)看守天牢的李德柱單膝下跪，對(duì)著趙璟珩執(zhí)叩首禮。

看到這一幕，趙璟珩沉悶的心情終于緩和了不少。

“起來吧。”

“是，殿下！”

李德柱起身，上身依舊躬著，臉上滿是謙卑：

“陛下駕崩，下官痛心疾首！

至于您毒殺陛下一說，明眼人都知是子虛烏有！陳相已在徹查此事，據(jù)下官所知，已掌握了關(guān)鍵性證據(jù)！”

趙璟珩的雙眼當(dāng)即迸射出精光：“究竟是何人所為？”

李德柱面露尷尬，低聲道：

“回殿下...涉及諸位皇子之事，老臣不敢妄言！不過殿下莫急，最遲明日一早，定有公論！”

趙璟珩冷哼一聲，并未繼續(xù)為難對(duì)方。

誠如對(duì)方所言，在一切蓋棺定論之前，萬一說錯(cuò)了什么話，對(duì)他來說，可不僅僅是他一人掉腦袋那么簡(jiǎn)單。

李德柱見狀，松了一口氣，繼續(xù)道：

“殿下已經(jīng)整日未曾進(jìn)食，下官特地備了些酒菜，殿下若不嫌棄...”

“也好。”

李德柱的臉上看不出悲喜，恭敬地將飯菜遞了進(jìn)來。

“殿下慢用，下官告退...”

直到李德柱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地牢中，趙璟珩這才來到飯菜跟前，仔細(xì)端詳起來。

他并不打算享用。

關(guān)鍵是，想要驗(yàn)證一下，這位李大人，是否真如他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謙卑。

取出袖口中暗藏的銀針，他小心地朝酒菜靠近過去。

‘嗤——’

伴隨著一聲悶響，飯菜當(dāng)中忽的噴出一股白煙。

趙璟珩想要躲閃，已是為之晚矣！

他捂著喉嚨，整個(gè)人蹲伏在地上，渾身上下奇癢無比。

牢房外的陰影中，兩道身影緩步踱了出來。

“嘖嘖嘖，二哥，棋差一著啊。”

“趙璟乾！是你！！！”

太子趙璟珩不受控制地抓著自己的臉頰、脖頸等一切可以觸及到的皮膚。

臉上的表情猙獰無比。

鐵門之外，同樣一身蟒袍的趙璟乾面露得意。

他的身旁，還跟著一位雙目有神、兩鬢霜白的老者。

“陛下英明！略施小計(jì)，便令賊人俯首。”

趙璟乾蒼白的面色涌現(xiàn)起些許潮紅。

他居高臨下地盯著牢房中的哥哥，肆意道：“你剛剛叫我什么？”

“除罪犯趙璟珩在內(nèi)，余下一十七名成年皇子皇女皆已喪命...

這天下，舍陛下其誰？”

“哈哈哈哈哈！”

“趙璟乾...你...好大的狗膽，殺父弒兄...

當(dāng)皇帝，就憑你這弱不禁風(fēng)的身子...也不怕閃了腰嗎！”

趙璟乾雙眼微瞇，冷聲道：

“等朕登臨大寶，自有龍氣滋養(yǎng)。屆時(shí)一國之氣運(yùn)皆在我手...

就不勞二哥費(fèi)心了。”

他彎下腰，狹長的雙目死死盯著那位滿臉血痕的男人：

“二哥好像很痛苦啊。

朕身邊這位寧老先生，最擅處置疑難雜癥...

兄弟一場(chǎng)，朕也不必編造些放你一馬的謊話...

只要你肯說出國師的下落，我讓你死得痛快些，如何？”

趙璟珩雙手撐著地面，口中喃喃：

“國師...若曦！

她二人情同姐妹，怎會(huì)容你如此胡來...”

說著，他猛地抬頭，眼中似有精光乍現(xiàn)。

“若曦還活著！你...剛剛問我，國師的下落？”

趙璟乾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cuò)，朕留著若曦自有用處，倒是你，考慮得如何？”

遲遲不見回應(yīng)，轉(zhuǎn)過頭去，卻見對(duì)方此刻弓成蝦米，身子篩糠般抖個(gè)不停。

“哈哈..哈哈哈...！”

趙璟珩已無力起身，卻是捂著肚子狂笑不止。

“你問本宮...國師何在？

趙璟乾...看來你什么都不知道...”

趙璟乾聞言一怔。

“你什么意思。”

可惜，對(duì)方并不準(zhǔn)備回答他。

“我的傻弟弟...你還真是...傻的可憐吶...”

話到一半，他猛地吐出大口黑血。

緊跟著便如回光返照一般，快步上前，雙手死死抓著欄桿道：

“不必去找...國師自會(huì)出現(xiàn)。

屆時(shí)你最好跪下來，抱著她的大腿，好好央求她...

祈禱大燕...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我與父皇，和眾兄弟們...

會(huì)保佑你的！”

轟隆——

天牢之外，忽得電閃雷鳴。

趙璟乾的臉色，一如牢外的天空般陰晴不定。

“陛下無需多慮，何必在意一個(gè)死人的胡言亂語？”

老人捋著胡須，含笑道。

“不。”

趙璟乾站起身來，目光冰冷。

“以我對(duì)他的了解，恐怕并非危言聳聽。

父皇...在外，恐留有野種！”

“寧老先生！”

他猛地轉(zhuǎn)身，直面那位一把年紀(jì)，仍頗為豐神俊朗的老者。

“草民在。”

“朕打算廣貼告示，追尋先皇失落在外的子嗣...”

“萬萬不可！”

寧姓老人拱手制止了對(duì)方。

“陛下如此行事，恐正中此賊下懷！

如此一來，莫名其妙的皇子將如雨后春筍一般，殺之不絕。

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割地為王，將呈大亂之世！

請(qǐng)陛下三思！”

趙璟乾眼前一黑，本就蒼白的臉上更是變得毫無血色。

二皇兄臨死前的話，如同一柄利刃插在他的心口，拔之不去。

“陛下無需驚慌，我那徒兒，已將‘藥引’備好。

草民明日便返回合歡仙宗，為陛下煉丹，再派門人弟子暗中徹查此事！”

“咳....咳咳...有勞...寧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