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燼骨
- 涅槃九轉劫
- 周亦止
- 2622字
- 2025-03-15 20:07:00
我蜷在巖縫深處數著漏下的星光,當天上的第七枚星子躍出云層照耀在我手上,我聽到草叢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阿翎。”
王知迎回來了。
他肩頭覆著層薄霜,玄鐵鎖鏈上凝著一層厚厚的冰渣。這里的地勢差,路都不好找,更別說找靈藥,但他卻將一株泛著幽藍熒光的九死還魂草笑盈盈的遞給我。
“這里的地脈在往東南偏移,所以,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他搓著凍僵的手指在石面勾畫,身上的戰血金紋隨著指尖游走,“明日午時前我們要趕到落星峽,那里有處天然陣眼。”
“辛苦了。”我掰碎草藥敷在他裂開的虎口,碧色汁液滲入傷口時騰起小縷青煙。
這幾日他的天罡戰體越發不穩定,心口金線已蔓延到鎖骨,只要他催動戰血都會咳出冰藍血塊。
我見他疼的眉頭皺了又皺,卻始終未叫出一聲,不免放緩了動作,“你的戰血再好用,也經不起再次催動了。”
“九死還魂草本就是毒物,融入你的體內只會暫時修復外傷,你身體已經耗費了很多心血,萬事還有我,不需要你再耗心血,你能否答應我,不再催動你體內的天罡戰血了?”
他點點頭,額頭冷汗滾落,:“聽你的,不到萬不得已,我不用天罡戰血。”
我沉默著將最后一滴草藥滴入他的傷口,他疼的差點暈厥過去。
“阿翎。”他忽然用力扯住我的袖子,一滴汗自他臉上落入我的袖口:“周喬喬的追魂雀在三十里外。”
他攥住我手腕,“你聽。”
風穿過巖隙的嗚咽里混著細微鈴音,像是誰在搖動一串青銅風鈴。
我忽然感知到了什么,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突然遍布全身,頸間的驟然殘玉發燙,溶洞覺醒時的灼痛感突然就順著我的脊椎攀了上來。
王知迎迅速起身,食指碾碎了懷中的犀角粉,用苦香暫時掩蓋住了我們身上的血腥味。
子時的月光將峭壁照成慘白。
我們貼著巖脊慢慢挪動,出發前我在縫隙里給他四處找了些蛛絲纏住了鐵鏈,鎖鏈用蛛絲纏裹后也不再發出聲響。
王知迎的斷臂新長出的骨節還不太靈活,卻堅持用戰血在前方探路。
他笑著回望我:“無妨,路太黑,用戰血探探路而已,我答應你,下次我一定不用了。”
我沉默著回看他,他后背的金紋在暗處泛著微光,像一盞不會熄滅的燈。
不知走了多遠,他將我按進陰影里。
我朝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三丈外的斷崖邊,十二具青銅傀儡正在掘地,它們關節處嵌著秋意宗的云紋符,掌心噴出的幽火將巖石熔成琉璃。
“是探礦儡。”我蘸著夜露在他掌心寫,“李瀟在找羽山祭壇的星髓礦。”
王知迎瞳孔收縮。
他身上的戰血金紋突然凸起,在他頸側凝成了一個小小的鳳凰虛影。
我猛然想起《羽山秘錄》的記載——星髓礦能增幅血祭大陣百倍威力。
那領頭的傀儡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忽然轉向我們的藏身處。
傀儡的眼眶中騰起血紅鬼火。
王知迎的鎖鏈剛要揚起,我按住了他的手腕。
“追魂雀離我們很近了。”我在他手心寫著。
隨后我將脖子上的殘玉貼在巖壁上,身體里的涅槃火順著石脈滲入了地底。
沒過多久,十丈外的礦脈突然炸開金焰,傀儡們齊刷刷轉向爆燃處。
“走!”我拽著他滾下斜坡。
身后傳來巖石崩塌的轟鳴,伴隨著追魂雀的尖嘯,刺破夜空。
黎明前最黑的時刻,我們跌進了落星峽。
王知迎的后背撞上溪邊卵石,剛愈合的傷口又滲出了血。
我到溪邊掬水替他清洗,卻發現溪水泛著詭異的銀光。
仔細一看,水底里沉著無數星髓礦的碎屑。
“不對。”他忽然翻身將我護在身下。
戰血金紋結成光罩的剎那,整條溪流騰空而起,化作萬千銀針朝我們直直刺下。
金銀相擊的脆響中,我聽見他悶哼一聲。
“東南巽位!”他嘴角溢出血絲,“破陣眼!”
我立馬起身撲向水潭中央的漩渦。
涅槃火順著指尖灌入潭底,我忽然觸到某種冰冷堅硬的物體---是半截插入星髓礦脈的青銅劍。
我摸到劍格處有一處凹陷,隨后試著將殘玉放了進去,沒想到劍上的羽山紋與殘玉嚴絲合縫,絲絲縷縷的畫面突然涌入我的腦海。
我看到,母親握著這柄劍刺入自己心口,她的心頭血順著劍身的凹槽流入我襁褓。
金焰順著青銅劍灌入地脈,整個落星峽突然震顫。
星髓礦脈在我們腳下亮起,勾勒出了覆蓋峽谷的巨大陣圖。
王知迎的戰血滲入陣眼,金紋與陣圖共鳴的剎那,我看見了九曜之夜的真相。
七百二十顆星辰在識海中流轉,每一顆都釘著個天罡戰體的魂魄。
李瀟的青銅鈴高懸陣眼,而陣圖的核心竟是——
“我的脊骨...”王知迎突然跪倒在地,戰血金紋正在他皮膚下重組,“他們在用天罡戰體煉化星髓...”
追魂雀的尖嘯聲迫近,我看到周喬喬布的金鈴結界已罩住峽谷出口。
我來不及細想,拽起王知迎跳進星髓礦脈的裂縫。涅槃火灼開巖壁的瞬間,他忽然反手扣住我命門。“阿翎,用這個。”他將自身戰血凝成的匕首塞進我掌心,“刺入陣眼。”
幽藍血珠順著刃尖滴落,星髓礦脈發出洪荒巨獸般的咆哮。
我握著匕首刺向陣圖核心,卻在最后一寸停住...
那里浮現的,是王知迎的命魂投影。
“動手!”他咳著血沫低吼,“天罡戰體生來就是為羽山氏赴死的!”
周喬喬的金鈴聲已到頭頂。
我盯著王知迎的命魂,他心口的金線和王知迎一模一樣,如果我刺入了鎮眼,那,王知迎會死,不刺,我們可能都會死...
原來,布陣的人,賭的就是,羽山氏和天罡戰體的羈絆。
我猶豫了一瞬,隨后忽然翻轉匕首刺向自己左眼。
涅槃火順著眼眶猛然灌入我的識海,在灼燒神魂的劇痛中,我看見了一個人。
“哈...”我嘶聲笑著,染血的手按上王知迎心口,“能破開這個陣的,不是天罡戰血,是羽山氏和天罡戰體的羈絆。”
星髓礦脈在我們腳下崩解,沖天金焰中浮現出真正的陣眼——那是我在溶洞吸收的鳳凰卵。
王知迎的戰血金紋突然離體,化作鎖鏈纏住了鳳凰虛影。
周喬喬的尖叫被爆炸聲淹沒,我們隨著星髓洪流墜入了地心。
清醒后,我發現自己躺在一處水晶洞窟。
王知迎的鎖鏈碎了大半,殘存的環扣正被涅槃火熔成金水。
他心口的金線也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與我額間同源的火焰紋。
“你改寫了陣圖?”他摸著心口怔怔道。
我舉起手中半融的青銅劍,劍身映出我們額頭上交疊的命紋:“這不是改寫,是覺醒。”
“此后,你跟我,沒有誰為誰赴死,只有為彼此而活。”
洞外傳來林善無的劍鳴。他踏著冰晶立在月下,血色瞳孔第一次露出驚詫:“你竟能燒穿星髓...”
話音未落,周喬喬的追魂雀撞破洞頂。
她發髻散亂地沖進來,卻在看見我們身上交融的金紅紋路時僵住:“你們...你們怎么敢玷污林師兄的...”
林善無忽然輕笑一聲,霜氣凍住她的后半句話。“有趣。”他彈指擊碎追魂雀,“李瀟要是知道星髓礦毀了,定然氣炸了...”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化作冰霧消散。
周喬喬立在原地,指揮著那群追魂雀朝我們襲來。
“還不回去稟報?”林善無傳音。
“我回稟完山主,待會就來取你們的賤命。”
留下幾只追魂雀,周喬喬氣沖沖的御劍離開了。
王知迎的掌心全是冷汗,戰血金紋與我的涅槃火仍在緩緩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