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芒山里砍柴。

少年砍柴的動作很嫻熟。砍下粗長的枝丫，用斧子削去短細的分叉。少年把砍好的柴綁縛好，放在地上，開始采野菜，挖土坑抓雞。少年沒有什么好辦法，也沒有好的工具，只能用笨辦法，把機會交給老天爺。

“兄弟們，看好手中刀，檢查馬匹，記住我說的，一個都不留！”

“老人和小孩兒呢？”

“也一樣！”

“美人呢？”

“蒙哥落，以后你肯定死在女人肚皮上。記住了，看到的活物，統(tǒng)統(tǒng)殺掉！”百夫長模樣的男人喝道。他翻身上馬，身后的六十余人也上了馬，一路向著李家村方向駛?cè)ァ?

李家村，村東口。一個管家樣子的人站在一座看起來有點富貴氣的牌匾前，頤指氣使的指著一個漢子，“再往左邊去點，哎過了，回去一點。不對不對，你們在干嘛，平時給你們吃那么多飯干什么吃的，一群廢物！”被罵的幾個人漲紅著臉，手底下動作加快，心里頭在腹誹。

村外頭，一陣煙塵卷起，管家瞇起了眼睛，嘴里頭嘟囔著：“什么東西，搞這么大陣仗，一點禮數(shù)都沒有的家伙。”他罵罵咧咧的走去，大喊著，“喂，干什么來的？”

先遣的幾個草原蠻夷騎兵下了馬，與管家對峙著。管家看著幾個人，大聲說著：“你們不是來李家娶親的吧。不是就趕緊走，別在這里打擾我們的人布置。”

一個草原漢子走上前去，正是前面被罵的蒙哥落。他居高而下的俯視管家。管家被看的有點發(fā)怵，但還是壯著膽子說：“我告訴你們，別在這里嚇唬人，我……”

回應他的是抽刀的聲音。草原漢子猛地拔出腰間的彎刀，一刀把管家的頭顱砍了下來，鮮血潑灑在還未安置好的牌匾上。

“又不是美人，在這里逼逼叨叨，老子給你臉了！”蒙哥落啐了一口，獰笑著看向堂中其他的人。“兄弟們，開始吃肉啦！”

很快，李家房子內(nèi)驚恐，狼狽的尖叫不斷響起，但是很快，整座房子歸于寂靜。

如此的現(xiàn)象重復在一家又一家，驚恐尖叫聲驟然響起，而又突兀的結(jié)束。

蒙哥落在又殺了一個村民后，一邊擦著手里的刀，一邊問身邊百夫長模樣的人問道：“老大，你給我透個底，為什么這次要把遇到的人都殺了，不像以前那樣搶了人和糧食就回去？”

“我跟你說，”百夫長模樣的男人轉(zhuǎn)頭四下看了看，確定沒人了，說道，“我遠房大舅是當朝大將軍的傳令兵，他說他偷偷聽到，這是燕國和我們草原王族做的一筆交易，要我們來這里殺人。具體是為什么，是為了人還是東西，不得而知。”說罷，他又慌慌張張的看了一眼，確定沒人偷聽，這才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千萬別說出去，不然掉腦袋！”

蒙哥落撇撇嘴，沒有人注意到，當百夫長提到草原王族的時候，蒙哥落眼中閃過一絲沒有人看到的艷羨，和不屑。

很快，屠殺就到了最后一家。婦人臉色青白，雙手緊緊握拳，指甲掐著掌心的肉，幾乎能滴出血來。蒙哥落帶著幾個人站在她面前，操著半生不熟的中原官話問：“看在你長得還可以的份上，我允許你留句遺言。”

婦人似乎爆發(fā)出了全部的力氣，從嗓子里擠出了一句：“你們這幫狗日的草原人，一定斷子絕孫！”緊接著，婦人仿佛被抽離了所有的魄力和靈魂，癱倒在地上。蒙哥落搖了搖頭，隨手揮出一刀，把婦人的頭砍了下來，便揚長而去。

沒有放火，沒有清理，沒有把尸體掩埋。草原上的騎兵從來不會屈尊干這種事情。如果不是貴族人物的要求，他們甚至這次也會在村中筑起又一座京觀。

在芒山上百無聊賴等雞落入陷阱的少年似乎心有所感，打了個寒戰(zhàn)，一身冷汗浸透了身后的衣服。他拿起手中的斧子，一路跑下了山。

當他緊趕慢趕終于趕到村口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未經(jīng)人事的少年感到一陣反胃：到處是碎裂的尸體和手腳，那些勇于抵抗的人，下場往往比沒有反抗的人慘的多——沒反抗的人都被干脆利落的砍下了頭顱，而那些抵抗的——大多是精壯的莊稼漢，手腳和身體都被砍成數(shù)段，甚至拼不起來。少年強行忍住了嘔吐的感覺，狂奔著向家中趕去。

婦人的身體依舊倒在地上。少年把母親的身體輕輕扶起，輕輕擁入懷中。身軀冰涼，少年就這樣抱著母親的身體，緊抱著。過了不知道多久，少年輕輕的放下母親的身體，找來一張草席，把母親的尸體裹了起來，踏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離開了村子。

芒山腳下，少年用手中斧子一點一點挖著土。斧子并不適合挖坑，芒山的土也并不好挖。少年一點一點的挖著，直到土坑適合放下一個人。接著，少年把母親的身體放下，開始填土。最后，少年在土堆上插了一塊木牌子。他想在上面刻點什么，但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斧子，然后坐在土堆前，呆呆地坐著。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高大男人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少年的身后，慢慢的靠近他。

少年警覺的回過頭，抄起地上的斧頭扔了過去。

黑衣人似乎有點驚訝，不過他一把就拍掉了飛到他面前的斧子。少年一個箭步?jīng)_到黑衣人的身前，一拳打向黑衣人的面龐。黑衣人的應對游刃有余，不過他發(fā)現(xiàn)了一點神奇的事情。少年從來沒有學過武功，也沒有用內(nèi)力，但他的力道和速度都是黑衣人生平僅見的，比他當年還要勝過一籌。黑衣人如果不使用內(nèi)力，幾乎跟不上他的動作。

不過，幾乎跟不上，指的也就是跟得上。

黑衣人冷若冰霜的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笑意。少年如果能看到他的臉，估計會驚奇的叫出來。

黑衣人內(nèi)力急吐，打出一拳，將少年擊飛出去。緊接著，黑衣人伸出手掌，內(nèi)力沿著五指而出，如鎖鏈一般控住少年。

“你很憤怒。”

“你很有天賦。”

“要不要跟著我學？”

少年憤怒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村里的人不是你殺的？”黑衣人點了點頭。

“我母親是誰殺的？”黑衣人搖了搖頭，表示他不知道。

“我跟著你學，能變強嗎？”黑衣人點了點頭。

“能強到殺掉殺了我母親的人嗎？”

黑衣人慢慢蹲了下來，直到眼睛和少年齊平。“只要你變得夠強大，你就可以自由決定，”黑衣人停了一下，“想要什么，想殺誰，都在你的一念之間。就讓我來為你打開一扇變強的門吧。”

說話間，黑衣人解開了對少年的束縛，向他伸出了手。

少年跌坐在地，看著黑衣人伸出的手，少年猶豫了一下，緊緊握住了那只手。

少年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困難的路，打開了一扇未知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