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五號，距離陸士寧錄完歌已經過去小半個月。今天，是高三（三）班在學校的最后一天。明天看考場，七號八號，就是滇省高考的大日子了。

教室里彌漫著一種混合了興奮、不舍和最后沖刺前特有的躁動。書本堆得高高的課桌間，紙條在飛，低聲的嬉笑和交談嗡嗡作響，只有零星幾個同學還埋頭在習題冊里，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過了今晚的自習，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

高考倒計時上，“2”這個數字格外醒目，像一個即將吹響的號角，又似一聲輕輕的嘆息。

班主任陳硯抱著一摞作業本走進來，腳步放得很輕。他沒急著說話，只是站在講臺前，目光緩緩地掃過教室里的每一張臉孔，仿佛要把這些朝夕相處了三年的身影，一個不落地刻進記憶里。

講臺上的粉筆灰還沒擦，黑板上數學老師寫的最后一道立體幾何的輔助線還清晰可見。

“同學們，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以三班班主任的身份站在這個講臺上了。”陳老師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又努力保持著平靜，“記得三年前你們剛入學時，一個個都那么青澀，帶著對高中生活的憧憬和迷茫。如今，你們即將踏上高考的戰場，即將邁向更廣闊的天地。”

底下瞬間安靜下來。有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背，有人把頭埋得更低，手指無意識地轉著筆，仿佛這樣就能藏住心里翻涌的酸澀。

“這三年，我們一起經歷了太多太多。有歡笑，有淚水，有成功，也有挫折。但無論如何，你們都在不斷成長，不斷進步。”陳老師走到教室中間，目光溫柔地看著每一個學生，“我記得那次月考，咱們班的成績不太理想，大家都很沮喪。但后來，你們每個人都默默努力，在下次考試中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那一刻，我真的為你們感到驕傲。”

“還有那次元旦晚會，本來我覺得應付下學校組織的活動就可以了，沒想到你們真的準備了好久，看到你們在講臺上唱歌跳舞，我才發現，原來只要大家想做，就沒有什么是做不好的。”陳老師的臉上露出了微笑，“我希望你們記住，無論將來遇到什么困難，都要像現在一樣，勇敢面對，永不放棄。”

話音落下，短暫的寂靜后，教室里響起了掌聲，開始是零星的，很快就連成一片，帶著點壓抑的激動。大家都看見了，陳老師鏡片后的眼眶，分明紅了。空氣里那股離別的愁緒，一下子濃得化不開。

陳老師深吸一口氣，走到講臺邊的電腦前，直接點開了音樂播放器。

同學們面面相覷，有點摸不著頭腦，但誰也沒出聲。

“有個事兒，”陳老師轉過身，語氣帶著點遺憾，“小陸那邊今天夜里才能到曲清，今晚是趕不上跟大家見這一面了。”

他看到底下明顯失落的眼神，趕緊接著說：“不過，他特意托我給大家帶個話，8號考完最后一科，不管考的感覺怎么樣，都別再去想了！他在福滿樓定了大包間，考完試，大家直接殺過去，放開了吃，放開了喝！”

“哇哦！”教室里頓時炸開了鍋。賴天佑和旁邊的男生已經開始擠眉弄眼，琢磨著怎么聯手放倒陸士寧了。

尤欣妍興奮地戳了戳安甜：“聽見沒？到時候我找他喝酒，你可不許心疼護著！”

安甜抿嘴笑著點點頭。自家男朋友那點酒量，她心里門兒清，一般人還真未必喝得過他。

有前排膽大的男生笑著喊：“老班！您這都放歌了，意思今晚上自習就......放羊了唄？”

陳老師板起臉，但那點笑意藏不住：“這幾天你們看哪個老師還管你們自習了？考試前，最要緊的就是放松！弦繃太緊反而壞事。明天看考場，都給我把路線記牢了！還有準考證、身份證......”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班主任特有的威嚴，“年年說，年年有馬大哈忘帶！要是讓我知道咱們班出了這樣的人才......”

他故意停頓，目光如炬地掃視全場：“以后我帶的每一屆學生，我都要把他的大名掛在嘴邊！當反面教材好好講講他當年的光輝事跡！”

“哈哈哈！”全班哄堂大笑，剛才那點濃得化不開的傷感，被這熟悉的威脅沖淡了不少，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陳老師看了眼手表，臉上露出期待的笑容：“好了，靜一靜。還記得小陸之前說要給咱們班寫首歌嗎？還折騰著拍了MV。他說今晚八點上線，時間正好到了。”

他手指一點鼠標，“來，都聽聽看，咱們班的大明星，給咱們準備了什么畢業禮物！”

陳硯鼠標一點，播放器界面瞬間跳轉。汽水音樂首頁最醒目的橫幅banner圖，赫然就是陸士寧的宣傳海報，海報中央是瀟灑的行書歌名《記念》。

下面還有一行小字：“獻給曲清一中高三（三）班的同學們，以及所有即將奔赴考場的高三戰友們。”

陳硯直接點了播放鍵。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住了屏幕。

畫面起初是一片濃稠的黑暗，幾秒后，像是有人輕輕擦去了霧氣，光線一點點滲進來，但影像依然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有個人影在鏡頭前晃動。

“咦？這拍的啥？”有同學小聲嘀咕。

隨著畫面迅速變得清晰，兩張放大的臉龐毫無預兆地占據了整個屏幕，是安甜和尤欣妍！安甜的臉龐幾乎貼到了鏡頭上，正用什么東西仔細擦拭著鏡頭邊緣。即使在這樣刁鉆的“懟臉拍”角度下，她精致的五官依然美得驚人，皮膚在光線里顯得剔透。

“哇！”教室里瞬間爆發出一片低低的驚嘆和善意的哄笑。

尤欣妍有點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去看安甜，而安甜的臉頰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暈，這么多人一塊看，是有些尷尬的。

畫面上安甜對著鏡頭露出一個有點俏皮的笑容，拍了拍手：“搞定！”

兩個女孩的身影快速離開了畫面。畫面穩定下來，呈現出空無一人的教室。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只有穿堂而過的風，輕輕掀動著桌面上攤開的書本紙頁，發出細微的沙沙聲。一種安靜的、帶著離別氣息的空曠感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