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鼎翻倒的巨響撕裂雨幕時，楚明昭的腕骨正被玄鐵鎖鏈磨出血來。祭壇四周的鮫綃燈在狂風中亂舞，將國師黑袍上的金線夔紋映成游動的毒蛇。

“雙生子現，山河傾覆——“蒼老的聲音裹著血腥氣迫近，骨刀寒光劃過她眼尾的朱砂痣，“就用這妖星的血平息天怒！“

驚雷劈開烏云，照亮鼎身翻涌的血水中浮起的詭異卦象。楚明昭盯著自己倒映在血泊中的臉，忽然聽見石階盡頭傳來細碎的環佩聲。那個穿著杏黃襦裙的身影跌跌撞撞撲上祭壇，發間金步搖纏著染血的紗布。

“阿姐！“十五歲的楚明玥摔在她身側，露出袖口嶄新的鞭痕，“他們說要用雙生祭...咳咳...“少女咳出的血沫濺在祭石猙獰的饕餮紋上，與楚明昭腕間滴落的血珠融成暗紫色。

國師的骨刀突然調轉方向。楚明昭瞳孔驟縮，被鐵鏈禁錮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道——鎖鏈崩斷聲混著皮肉撕裂的悶響，她將妹妹護在身下的瞬間，左肩傳來貫穿的劇痛。

“真是姐妹情深。“陰鷙的笑聲從頭頂傳來，刀鋒又深入三分，“可惜預言說只能活一個。“

暴雨沖刷著楚明昭蒼白的唇，她忽然笑起來。沾血的手指撫上妹妹與自己九分相似的面容，在對方驚恐的注視中，狠狠摳向自己眼尾。

“現在沒有了。“溫熱的血順著指尖蜿蜒而下，她將劇痛中昏厥的妹妹推向聞聲趕來的禁軍，“告訴父王，妖星已除。“

當夜子時，楚明昭在亂葬崗的腐臭中睜開眼。腐尸堆里伸來一只布滿灼傷的手，往她嘴里塞進半塊冰涼的玉玨。“公主的替身該上路了。“暗衛十九的聲音像生銹的刀，“二公主的送嫁隊伍，三日后過落雁峽。“

三日后·敵國邊境

鸞轎四角的鎏金鈴鐺撞出破碎的聲響，楚明昭隔著蓋頭數著第七次顛簸。嫁衣廣袖中藏著淬毒的銀簪，這是她頂替妹妹進入北魏和親隊伍的第三日。

“請公主用璽。“轎簾突然被掀開，玄甲衛統領蕭寒遞來朱砂盒。楚明昭的指尖在觸及印泥時微微蜷縮——北魏皇室竟要當場查驗守宮砂。

羽林衛的佩刀出鞘聲此起彼伏，她聽見送嫁使臣顫抖的勸阻：“我南楚公主金枝玉葉，豈容...“

寒光閃過，使臣的頭顱滾落轎前。鮮血濺上繡著百子千孫的轎簾，蕭寒的刀尖挑起蓋頭：“驗明正身，是迎娶我朝太子的規矩。“

楚明昭迎著北地寒風抬起臉，特意點染在眼尾的胭脂鮮艷欲滴。當那柄鑲著東珠的匕首劃破她衣袖時，遠處山崖突然傳來尖銳的鷹唳。

“有埋伏！“

箭雨破空而至的剎那，楚明昭被拽入帶著檀香味的懷抱。旋轉的視野里，她看見玄色大氅上銀線繡著的龍紋——竟是北魏二皇子蕭景珩的儀仗。

“楚國的和親隊伍這么熱鬧？“男人低笑時震得她后背發麻，指尖狀似無意地擦過她刻意偽造的守宮砂，“看來本王撿到只受傷的鳳凰。“

山崖上的刺客突然發出慘叫，楚明昭瞳孔微縮。那些中箭者傷口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漆黑的黏液，正與她左肩的箭傷如出一轍。

“公主在看什么？“蕭景珩的蟒紋扳指扣住她下頜，目光掠過她眼尾結痂的傷痕，“聽聞南楚二公主擅畫，可會修補殘缺之物？“

楚明昭在袖中摸到暗衛給的玉玨，忽然嫣然一笑：“妾身更擅以毒攻毒。“她染著丹蔻的指尖點上男人心口，“比如...解殿下所中的鴆羽之毒。“

狂風卷起滿地枯葉，掩去蕭景珩眼底驟起的殺意。他握住那只冰涼的手按在胸前，觸到嫁衣下藏著的東西時笑意更深：“那公主可要抓緊了。“玄甲衛的嘶吼聲中，他貼著楚明昭耳畔低語：“畢竟預言說...雙生子現世之時，就是本王命喪之日。“

鸞轎突然四分五裂，楚明昭在墜落的瞬間瞥見蕭景珩腕間若隱若現的暗紋——那分明是南楚皇室死士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