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石粉末簌簌落在窗欞上時，李逸軒的劍鞘突然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洪雅膝蓋抵著冰涼的玄鐵，望著天際不斷擴散的冰裂白光，腕骨上的灼痛竟與玉髓殘片的跳動頻率漸漸重合。

“是它在召喚。“她扯開浸透核桃清香的袖口，舊傷疤泛著詭異的紅，“上次在祭壇漩渦里...“

“別碰那道光。“李逸軒用劍尖挑起塊核桃殼，黃褐色碎屑落在星象圖裂口處，“你瞧，玉衡星的位置。“

洪雅瞳孔微縮。

那些滾落的桃仁正巧填補了北斗七星缺失的勺柄，而原本繪著紫微垣的帛布上，象征帝王星的紋路正被白光蠶食。

妝奩里的玉髓殘片突然破匣而出，在檀木地板上劃出蜿蜒的刻痕。

兩人追著那道熒光奔出閣樓時，更夫第三遍梆子剛敲到卯時。

玉髓殘片如同引路的螢火蟲，帶著他們穿過沉睡的街巷，直到城外荒坡的亂葬崗前突然熄滅。

“陷阱？“李逸軒用劍鞘撥開叢生的鬼針草。

洪雅彎腰撿起玉髓，指尖傳來灼燒般的刺痛：“是警告。“

話音未落，天穹忽然傳來琉璃碎裂的脆響。

原本如冰裂紋的白光轟然炸開，萬千道折射著卦象的光刃傾瀉而下。

李逸軒攬住洪雅滾向墓碑后的凹坑，玄色披風被光刃削去半幅下擺。

暴雨來得毫無征兆。

黃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石板上騰起白煙，洪雅繡著金線鳳紋的鹿皮靴陷入泥沼。

她第三次拔出腳時，鞋底傳來布帛撕裂的聲響——這雙能抵尋常農戶三年口糧的云錦宮靴，此刻裹著二指厚的黑泥，活像從陰溝撈出來的腌菜。

“還有三十里。“李逸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玄鐵劍鞘成了探路的拐杖。

他月白色里衣早被枯枝刮成流蘇狀，偏偏腰間玉佩還在叮咚作響，“玉髓又亮了。“

洪雅攥緊發燙的殘片，眼前忽然閃過漩渦中那個戴冕旒的身影。

這次她看清了，那人轉身時，十二旒玉珠下赫然是她自己的臉。

“小心！“

李逸軒突然拽著她撲向右側。

一道驚雷劈在方才落腳處，焦土里翻出半截森森白骨。

暴雨沖刷著墓碑上褪色的朱砂字，洪雅突然發現那些碑文在雨水中重新顯出血色——全是天啟十七年的日期。

“跟緊。“李逸軒割斷自己半幅衣袖系在兩人腕間，劍鋒割破的掌心滲出血珠，“這雨不對勁。“

他們在及膝的泥濘里跋涉了半個時辰，直到看見破廟飛檐上掛著的青銅鈴。

鈴鐺無風自動，發出的卻是戰鼓般的悶響。

八個蒙面人從殘垣后轉出來時，洪雅正扶著酸痛的腰喘氣。

為首的紅臉漢子甩著九節鞭，鞭梢鐵刺上還勾著半片帶血的僧袍。

“小娘子這玉珮成色不錯。“紅臉漢子的獨眼盯著李逸軒腰間，“哥幾個只要錢財，把...“

寒光乍現。

李逸軒的劍尖已經點在他喉結上，雨水順著劍身的血槽匯成細流：“讓路。“

九節鞭突然暴起！

鞭影如毒蛇纏向劍身，卻在觸及玄鐵的瞬間被震成數段。

洪雅趁機揚手，藏在指縫的辣椒粉混著雨水糊了右側三人滿眼。

這是她從空間暗格里摸到的最后一包——前日剛用來腌過兔肉。

“布陣！“紅臉漢子突然尖嘯。

七個強盜迅速后撤，看似慌亂的腳步竟在泥地上踏出北斗陣型。

李逸軒的劍氣掃過陣眼時，地面突然塌陷。

洪雅在墜落瞬間抓住崖邊老藤，瞥見陷阱底部豎立的淬毒鐵蒺藜。

“放手！“李逸軒的劍鞘卡在巖縫里，腕骨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洪雅突然勾起嘴角。

她松開手的剎那，從空間拽出個鴉青色的陶塤——這是前朝樂圣的遺物，能喚來山崩地裂的魔音。

三個月前她試驗時，曾用這玩意震塌過冷宮的半面宮墻。

塤聲撕裂雨幕的瞬間，七個強盜同時捂住耳朵。

紅臉漢子的蒙面布滲出鮮血，他們精心布置的陷阱開始劇烈搖晃。

李逸軒趁機蹬壁躍起，劍氣如銀河倒卷。

當最后一道劍光刺破雨簾時，洪雅看見他眼底泛起的鎏金色——就像那夜在祭壇，他徒手撕開時空裂縫時的模樣。

玉髓殘片突然發出刺目強光，將滿地打滾的強盜照得纖毫畢現。

“留活口！“她急呼。

李逸軒的劍鋒堪堪停在紅臉漢子眉心。

那人蒙面布脫落時，露出額角熟悉的火焰形刺青——與三日前刺殺戶部尚書的死士一模一樣。

暴雨沖刷著尸體腰間掉落的銅牌，隱約可見“天樞“二字。

洪雅彎腰去撿，玉髓殘片突然灼穿她的袖袋。

在銅牌落進泥水的瞬間，她看到李逸軒的劍柄上，不知何時多了道與白光如出一轍的冰裂紋。

李逸軒劍鋒上的血珠在暴雨中凝成細線，鎏金色瞳孔映著滿地打滾的強盜。

紅臉漢子額頭青筋暴起，忽然抓起把毒蒺藜朝洪雅面門擲來。

“找死！“

玄鐵劍發出龍吟般的嗡鳴，七道殘影同時貫穿強盜的琵琶骨。

洪雅袖中銀針疾射，精準扎進他們舌下穴位——這是空間古籍記載的禁言術，三日內但凡開口必嘔血而亡。

“別臟了手。“她按住李逸軒青筋暴起的手腕，“天樞閣的傀儡死士，問不出話的。“

玉髓殘片突然發出蜂鳴，牽引著兩人望向破廟殘墻。

暴雨沖刷的壁畫上，原本斑駁的飛天圖正被白光重組，竟顯露出與玉髓紋路相同的卦象。

洪雅腕骨舊傷突然灼痛難忍，空間內的星盤自動浮現在識海。

“坎為水，艮為山...“她沾著雨水的指尖在空中虛劃，“屏障在巽位！“

李逸軒劍尖挑起塊青磚擲向東南方。

磚石尚未落地便化作齏粉，半空中浮現出蛛網狀的透明屏障。

裂紋順著卦象蔓延，隱約露出后方直插云霄的光柱。

“用玉髓試試。“

洪雅剛掏出殘片，屏障突然暴漲三丈。

李逸軒攬著她疾退，玄色披風仍被削去半幅。

空間里的《奇門遁甲》自動翻頁，泛黃書頁浮現血字警告：辰時三刻，生門閉。

“還有半刻鐘！“洪雅扯斷腰間絲絳纏住灼傷的掌心，“把北斗陣逆轉成南斗...“

話未說完，屏障突然坍縮成光球。

李逸軒劍柄冰裂紋驟亮，竟與玉髓產生共鳴。

洪雅識海中的星盤瘋狂旋轉，空間暗格里飛出支青銅量天尺——這是上個月從國庫順來的占星儀部件。

“退后！“

量天尺觸到屏障的剎那，暴雨突然靜止在空中。

洪雅看見每滴雨珠都映著卦象，李逸軒劍柄的裂紋正順著劍身爬上他手腕。

空間開始劇烈震顫，她藏在靴筒里的《武神札記》自動燃燒，灰燼組成八個大字：

逆天改命，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