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擦過耳畔時，洪雅聞到了鐵銹混著腐葉的腥氣。

李逸軒攬著她旋身后撤，冰魄玉隔著衣料烙得胸口發疼，方才百姓們歡呼的星河此刻已被驚飛的燈籠攪得支離破碎。

“西北巽位！“她反手擲出三枚銅錢，暗器撞在刺客鐵面具上迸出火星。

這些人的招式全然不似先前那些死士，倒像是照著他們近半年的作戰記錄排演過，連李逸軒慣用的連環踢都被預判了落點。

十丈外的老農仍舉著綁綬帶的鋤頭，渾濁的眼睛映著刀光。

洪雅突然意識到這些刺客為何專挑開闊處圍攻——他們要讓百姓親眼見證女帝敗落。

李逸軒的劍穗不知何時被削去半截，斷線珊瑚珠滾進泥里，混著某種暗綠色汁液。

“當啷！“

長劍墜地的聲響驚得刺客首領瞳孔驟縮。

洪雅踉蹌著扶住山石，發間步搖垂落的金鏈正巧遮住她摸向腰間暗袋的手。

三日前在空間藏書閣翻到的《地脈異聞錄》殘頁突然浮現眼前，那些刺客靴底沾著的熒藍碎屑，分明是皇陵斷龍石上的龍鱗晶粉。

“都住手！“她將喉頭腥甜咽下，任由袖口滑落的半截斷劍被踢進山澗，“你們主子要的是活口吧？“這話讓東北角的瘦高刺客身形微滯，腕間鐵爪險險擦過同伴的面具。

山風卷著冰魄玉的灼熱鉆進后頸，洪雅借著咳嗽蜷起身子。

李逸軒染血的指尖正無聲摩挲劍柄暗紋，那里嵌著去年上元節她親手系的平安結，浸透鮮血的絲絳已變成深褐色。

刺客們包圍圈出現片刻凝滯，最前排的兩人不約而同望向東南方某棵古槐——虬結樹根處，半片沾著龍鱗晶粉的腳印正在月光下幽幽發亮。

李逸軒劍鋒擦過刺客喉管的剎那，洪雅袖中金絲已纏上東南角的古槐。

當啷作響的鐵面具墜地時，她分明看見那些熒藍碎屑正順著樹根縫隙滲入泥土。

“留兩個活口！“李逸軒旋身踹斷第三個刺客的膝蓋，劍柄重擊后頸的悶響與遠處更夫的梆子聲重疊。

最后一個鐵面人突然抽搐著口吐白沫，暗綠色汁液從七竅涌出，竟與先前劍穗沾染的毒液如出一轍。

洪雅指尖發顫地捏住刺客衣領，龍鱗晶粉混著松脂的刺鼻味道撲面而來。

這些人的里衣竟用金線繡著前朝秘紋，針腳走勢與她空間里那本《織金錄》第三卷記載的祭服分毫不差。

李逸軒的劍尖挑開尸體腰帶時，三?？讨靶白值慕鹬闈L落，在滿地狼藉中撞出清脆聲響。

“西南邊陲玄甲軍。“李逸軒用染血的帕子裹住金珠，月光映出他眉骨處新添的血痕，“三年前就該被剿滅的叛軍殘部?！?

洪雅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她將冰魄玉貼在那人尚未冷卻的頸側，玉石表面浮現出蛛網狀的暗紋。

當最后一縷熒藍光芒被吸入玉中，刺客后頸漸漸顯現出指甲蓋大小的青色印記——正是半年前他們在幽州截獲的那批蠱蟲咬痕。

慶功宴的絲竹聲從山腳飄來，混著血腥氣的夜風卷起李逸軒破碎的衣擺。

洪雅盯著掌心開始發燙的冰魄玉，突然想起半月前空間藏書閣無風自動的那本《地脈志》。

當時嘩啦啦翻動的書頁正停在“皇陵龍脈“章節，泛黃紙頁上朱砂批注的“熒惑守心“四字，此刻竟與刺客靴底的晶粉形成詭異呼應。

“傀儡?！八龑⒄粗疽旱臄鄤S向巖壁，金屬與山石相撞迸出幽藍火花，“這些不過是被人用蠱蟲操控的傀儡，真正的執棋者......“

李逸軒忽然攬住她急退三步，方才站立處的石板裂開蛛網狀縫隙。

數十只通體漆黑的甲蟲從裂縫中涌出，觸須上沾著的熒藍粉末與龍鱗晶粉如出一轍。

洪雅反手擲出的火折子在空中劃出弧線，爆燃的磷火卻只讓蟲群停滯了半息。

“走水啦！“山下突然傳來驚呼。

兩人對視的瞬間，望見皇陵方向騰起的濃煙正扭曲成龍形，與天邊血月重疊成猙獰的圖騰。

洪雅袖中的《地脈異聞錄》殘頁突然無火自燃，燙金小篆化作青煙在空中凝成八個字：熒惑亂世，真龍蒙塵。

當救援的禁軍舉著火把沖上山道時，洪雅悄悄將染毒的珊瑚珠藏進暗袋。

這些本該在三年前就消失的叛軍信物，為何會帶著皇陵才有的龍脈氣息？

她望著李逸軒正在查驗的第二具尸體，忽然注意到對方耳后尚未消退的針孔——與空間藥典里記載的“傀儡引“入針位置分毫不差。

山風卷著焦糊味掠過鼻尖，冰魄玉在掌心發出細微震顫。

洪雅望著東南方漸漸消散的龍形煙霧，突然想起登基大典那日，欽天監說漏嘴的那句“星象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