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藍漩渦吞吐著細碎冰晶，洪雅指尖發(fā)梢都凝起薄霜。

她將冰晶捏在掌心碾碎，三日前陣亡將士渾身結(jié)滿霜花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xiàn)——那些尸體盔甲內(nèi)側(cè)的冰棱，分明是自內(nèi)而外生長的。

“乾坤盤試過了？“李逸軒用劍柄挑起漩渦邊緣的冰晶，霜花在離劍三寸處化作青煙。

洪雅從空間召出青銅羅盤，盤面星斗紋路突然瘋狂轉(zhuǎn)動。

她還未松手，羅盤表面就迸出蛛網(wǎng)般的裂紋，碎銅片在漩渦吸力下瞬間化作齏粉。

掌心被割破的傷口又滲出血珠，混著銅屑簌簌墜落。

“陛下可還記得，那年秋狝時你馴服的那匹踏雪烏騅？“李逸軒忽然握住她顫抖的手腕，指腹壓住滲血的傷口，“當時它踢碎了七個金絲籠，最后被你用半根韁繩套住脖頸。“

洪雅望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忽然笑出聲。

那是她剛穿來那年，原主用金玉馬鞍都降不住的烈馬，最后被她用現(xiàn)代力學(xué)原理算準著力點制服的。

李逸軒總愛用這些舊事提醒她，那些看似無解的困局里藏著破綻。

冰晶撞在承影劍上發(fā)出碎玉聲，李逸軒的玄色披風鼓成獵獵風帆。

他忽然并指劃過劍脊，暗紅血線順著霜刃蜿蜒：“乾坤盤碎了，說明漩渦在畏懼——它怕被推演出運轉(zhuǎn)規(guī)律。“

洪雅瞳孔微縮，空間內(nèi)記載陣法的古籍突然浮現(xiàn)在眼前。

她并指按在眉心，精神力化作萬千銀絲刺入漩渦。

劇痛從太陽穴炸開，卻在即將觸到漩渦核心時，捕捉到某種熟悉的波動——像極了她每次進出空間時的能量漣漪。

“寅時三刻方向！“她猛地拽住李逸軒的束腰玉帶，兩人如離弦之箭撲向漩渦右側(cè)。

無數(shù)冰晶化作利刃襲來，卻在刺入他們周身三尺時詭異地懸停半空。

洪雅后頸的空間印記突然發(fā)燙，那些冰刃竟隨著她呼吸的節(jié)奏微微震顫。

李逸軒的劍鋒突然發(fā)出龍吟。

他旋身將洪雅護在披風之下，承影劍在空中劃出北斗七星的軌跡。

當最后一顆星位亮起時，洪雅福至心靈地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在虎符之上。

半枚青銅符竟脫手飛出，在北斗星陣中央投射出巍峨的宮闕虛影。

漩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洪雅看到那些漂浮的青銅碎片突然聚成半張人臉，那張臉的五官竟與她空間里某本古籍的插畫重合——是開國女帝的祭天圖！

“就是現(xiàn)在！“李逸軒的劍尖刺入虛影中的日晷刻度。

洪雅抓住他持劍的手，兩人如交頸鴻雁般撞進突然坍縮的漩渦中心。

破碎的冰晶劃過臉頰時，洪雅清晰地感覺到空間在抽取她的記憶——不是今生的，而是前世實驗室里那些精密儀器數(shù)據(jù)。

當最后一絲幽藍被甩在身后時，洪雅聽見自己骨骼發(fā)出玉器相撞的脆響。

李逸軒的束發(fā)金冠早已不知去向，散落的長發(fā)與她的纏在一起，在刺目的白光中恍若潑墨。

他們墜落的速度突然變緩，像是跌進粘稠的蜜糖，而前方......

無數(shù)青銅鎖鏈從虛空中垂下，鎖鏈盡頭漂浮著塊殘缺的碑文。

洪雅剛要細看，虎符突然掙開她的手心，符身上未干的血跡化作赤色流火，將碑文上的塵埃灼燒出焦糊味。

當?shù)谝涣；鹦菫R到碑面時，洪雅突然頭痛欲裂——那上面扭曲的文字，竟與她前世研究的量子物理公式驚人相似。

李逸軒突然捂住她的眼睛：“別看！“他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顫抖，“這些文字在蠶食你的魂火。“

洪雅在指縫間看到自己的裙擺正在褪色。

她反手扣住李逸軒的命門穴，將空間之力強行灌入他經(jīng)脈：“松手！

那些不是文字，是......“話未說完，碑文突然投射出萬丈光芒，光芒中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名字。

最后一個字是“陣亡者名錄“的“錄“字。

青銅碑文在赤色流火中剝落成漫天星子，洪雅被李逸軒攬著腰肢跌出扭曲的光幕。

碎冰混著青銅粉末簌簌墜落，掌心突然觸到某種溫潤的實體——半人高的菱形晶體懸浮在虛空，表面流轉(zhuǎn)著星河般的光紋。

“別碰！“李逸軒的警告卡在喉間。

洪雅頸后的空間印記已與晶體產(chǎn)生共鳴，前世實驗室里那些精密儀器的嗡鳴聲在耳畔炸響。

晶體突然化作液態(tài)滲入她掌心，空間內(nèi)的古籍竹簡瘋狂翻動，泛黃的書頁上浮現(xiàn)出鎏金篆文。

劇痛從指尖蔓延到天靈蓋，洪雅踉蹌著撞進李逸軒懷里。

她看見自己養(yǎng)在空間藥田里的千年雪蓮瞬間綻放又凋零，原本十畝見方的空間正以摧枯拉朽之勢向外擴張。

懸浮在藏書閣頂端的青銅晷儀突然墜落，在觸地剎那化作九層星臺，每層都懸浮著不同朝代的文物典籍。

“陛下？“李逸軒托住她后頸的手掌沁出冷汗。

洪雅咬破下唇保持清醒，拽著他躍進突然具象化的空間——原本堆滿兵械的庫房已變成通天閣樓，琉璃穹頂外竟能看到真實流轉(zhuǎn)的日月星辰。

“這是......“李逸軒的承影劍自動出鞘，劍身映出閣樓墻壁上的《山河社稷圖》。

原本描繪大夏疆域的畫卷正自動延展，未開化的蠻荒之地浮現(xiàn)出礦脈走向，連深埋地下的暗河都纖毫畢現(xiàn)。

洪雅按住狂跳的太陽穴，空間升級帶來的信息洪流幾乎撐爆識海。

當她凝視星臺頂端的渾天儀時，前世記憶突然與今生見聞重疊——那些曾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農(nóng)耕難題，此刻竟自動推演出改良方案。

三日后，朱雀大街擠滿了翹首以盼的百姓。

當女帝鑾駕穿過凱旋門時，七十二面夔牛皮戰(zhàn)鼓同時擂響。

洪雅親手將改良過的粟種分發(fā)給老農(nóng)，金紋玄底的女帝常服在陽光下泛著冷輝。

“畝產(chǎn)翻倍的種子！“駝背老翁捧著粟種淚流滿面，黧黑的手掌小心避開嫩綠胚芽，“陛下當真把神農(nóng)請下凡了！“

李逸軒立在城樓飛檐下，看洪雅被歡呼聲浪托上閱兵臺。

她鬢間的九鳳銜珠步搖微微顫動，袖中暗藏的虎符卻突然發(fā)燙——這是空間升級后出現(xiàn)的新能力，五十里內(nèi)有災(zāi)厄發(fā)生便會預(yù)警。

暮色四合時，兩人站在擴建過的觀星臺上。

洪雅摩挲著新出現(xiàn)的空間玉玨，看都城萬家燈火如地上星河。

李逸軒忽然握住她搭在欄桿上的手：“東南三郡的鹽堿地，當真能用碑文記載的法子改良？“

“不止鹽堿地。“洪雅指尖凝出空間水霧，水珠落地竟長出嫩芽，“那晶體記載著三十六種......“

驚呼聲從宮墻外炸開。

西北天際裂開蛛網(wǎng)狀的幽紫縫隙，扭曲的光帶如巨蟒絞住半輪殘月。

巡防的玄甲軍舉起火把，躍動的火光卻照不亮裂縫中翻涌的混沌霧靄。

李逸軒的承影劍發(fā)出示警的清鳴，劍穗上綴著的北斗七星玉墜同時亮起。

洪雅的空間玉玨陡然升溫，燙得她腕間紅痕宛如血鐲。

兩人對視的瞬間，同時想起漩渦中那張與開國女帝神似的青銅人臉。

夜風卷起洪雅的織金披帛，裂縫中忽然墜下一顆赤紅星子。

那光芒劃過夜幕的軌跡，竟與空間星臺上某道星象完全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