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撲在青銅獸首燈臺上發出沙沙輕響，洪雅指尖的血珠在邊關輿圖凝成冰晶，北境祭壇圖騰泛起的紅光將御書房照得如同煉獄。

玄鷹忽然發出凄厲長嘯，檐角冰棱應聲碎裂的剎那，西北角漏刻傳來子時的梆子聲。

八百里外的陰山隘口，李逸軒抹了把糊住視線的血痂。

王賁那柄淬毒的狼頭彎刀還插在左肩，他卻恍若未覺地踩著敵將尸體抽出佩劍。

雪地上歪斜的狼頭令牌被他一劍釘穿，驚得完顏部前鋒營戰馬齊齊嘶鳴。

“給本王把火油罐綁到弩箭上！“他啞著嗓子踹翻企圖偷襲的敵兵，染血的蟒紋戰袍被朔風鼓成黑云，“看到谷底紅樺林沒有？

等那群蠻子追著誘敵隊進去——“話音未落，東南方突然炸開三朵紫色煙花，正是他們約定的佯敗信號。

完顏鐵騎果然中計。

當三千重甲騎兵叫囂著沖進樺林，埋伏在峭壁上的輕騎同時砍斷繩索。

上百個裝滿火油的陶罐順著冰面滾落，李逸軒親自挽弓點燃火箭。

沖天火光里，北狄人鑲著寶石的鎧甲成了催命符，焦糊肉味混著樺樹汁液的清香，竟釀出詭異的甜腥。

“王爺，祭壇方向有異動！“副將突然指著西北驚呼。

只見暗紅色圖騰在雪幕中若隱若現，隱約有黑霧凝成狼形。

李逸軒摸出懷中玉牌，發現洪雅留下的血符正在發燙，當即撕下中衣咬破手指，就著狼血畫出從《武神心經》習得的破煞符。

而千里之外的皇城，洪雅正將蜜蠟賬本殘頁按在戶部侍郎額前。

金絲楠木梁上垂下的鐵鏈嘩啦作響，被吊著的男人拼命踢蹬雙腿：“妖女！

你竟敢用巫蠱之術......“

“去年黃河改道，陳閣老捐的三千石粟米摻了三成沙礫。“洪雅慢條斯理地轉動手中銀針，看著冰鏡里浮現出地窖藏金的畫面，“今年春耕，你們賣給災民的鐵犁，每把多報二錢銀子。“

當玄鷹銜著邊關捷報撞破窗欞時，十二名戴著儺戲面具的暗衛正把抄沒的珠寶裝箱。

洪雅突然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穴，空間里《武神心經》的殘頁竟自動飛出，裹著玉佩貼在她掌心。

恍惚間看到李逸軒畫符的側臉，她抓起朱筆在奏折上連批七個“斬“字。

“陛下，隴西急奏！“新任的糧草督運闖進來時，正看見女帝徒手捏碎茶盞。

瓷片割破的掌心滴在《齊民要術》手抄本上，竟顯露出暗藏的礦山輿圖——這正是保守派私采金礦的證據。

洪雅忽然笑出聲。

她將染血的輿圖拋給玄甲衛，轉頭望向太和殿方向。

琉璃瓦上的積雪映著抄家隊伍的火把，宛如一條扭動的金龍。

當三十六口青銅鼎再次熬起賑災粥時，老太監扯著嗓子宣布的圣旨正掠過朱雀大街：“即日起，凡五品以上官員皆需佩戴玄鐵戒，違者以通敵論處！“

沒人注意到御馬監的草料堆微微顫動。

有個駝背馬夫捏碎了喂馬的鹽塊，露出里面淬毒的銀針。

更遠處，教坊司新來的胡姬正在對鏡梳妝，銅鏡背面緩緩浮現出完顏部圖騰，映得她眉心紅痣妖冶如血。

御馬監的草料堆突然炸開，淬毒銀針混在揚起的干草里簌簌飄落。

駝背馬夫撕開人皮面具，露出完顏部祭司特有的靛藍刺青，袖中竄出的紅眼毒蛇直撲洪雅面門。

“護駕！“

玄甲衛的彎刀斬斷蛇頭時，十三個戴著儺戲面具的刺客已破窗而入。

洪雅被撞翻的硯臺潑了滿裙朱砂，指尖摸到鎮紙瞬間閃進空間——外界凝滯的時空里，刺客們劈落的刀鋒距離她咽喉僅剩三寸。

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她踉蹌著撲向白玉閣的武器架。

外頭傳來貼身宮女銀杏的慘叫，裝著《武神心經》的檀木匣突然劇烈震顫，燙得她險些脫手。

“再躲著當縮頭烏龜，你的小丫鬟可要變成篩子了。“祭司用生硬的中原話怪笑，銅鈴震響間，那些儺戲面具竟開始融化，露出底下潰爛流膿的獸人臉孔。

洪雅攥緊從空間取出的青銅鈴鐺，冰涼的紋路硌得掌心血痂生疼。

這是前日抄沒國師府時發現的攝魂鈴，此刻隨著她指尖顫動，竟與刺客們的銅鈴產生詭異共鳴。

“裝神弄鬼！“她猛地撞出空間，青銅鈴鐺砸在御案上震出裂痕。

七個刺客突然抱頭哀嚎，他們脖頸后蠕動的蠱蟲被聲波逼得破皮而出，掉在青磚上發出烙鐵淬水般的聲響。

祭司的骨笛吹出尖嘯，剩下六人眼珠突然爆開，取而代之的是幽綠鬼火。

洪雅閃身避開橫掃的毒爪，后腰撞上博古架時，順手將裝著天山雪蓮的玉盒砸向燭臺。

“轟“地炸開的藥粉迷了刺客們滿眼，她趁機甩出空間豢養的冰蠶絲。

銀絲纏住最近兩個刺客的瞬間，藏在房梁上的暗衛擲下淬毒弩箭，卻見中箭者化作兩灘腥臭血水，眨眼腐蝕了半寸厚的金磚。

“小心血毒！“洪雅厲聲提醒，喉間突然涌上鐵銹味。

過度使用空間讓她眼前發黑，恍惚看見三年前被原書女主推進蛇窟的場景，那些黏膩冰涼的觸感似乎又纏上了腳踝。

祭司的骨笛戳向她心口時，懷中《武神心經》突然迸發金光。

洪雅福至心靈地咬破舌尖，混著血沫念出今晨剛破譯的梵文咒語。

刺客們臉上的儺戲面具轟然炸裂，露出底下朝中三位閣老家嫡子的臉。

“原來禮部王大人送來的西域舞姬...“她擦著嘴角血漬冷笑，突然旋身撞向孔雀藍釉梅瓶。

暗格彈出的暴雨梨花針洞穿祭司右眼，最后一根銀針卻被他用毒蛇牙生生咬住。

“狼神會撕碎你的魂魄！“祭司嘶吼著捏碎頸間骨哨，御馬監方向突然傳來戰馬驚恐的嘶鳴。

洪雅正要追擊，忽見窗外飄來邊關才有的鐵馬冰河符——那是李逸軒遇到生死危機時才會燃的求救符。

她分神的剎那，祭司化作黑霧遁入地縫。

滿地血水里浮出半片羊皮，赫然畫著李逸軒鎮守的陰山地形圖，標注紅圈處正是他昨夜扎營的落鷹澗。

洪雅拾起染血的儺戲面具殘片，指尖撫過內側新鮮的松煙墨痕跡——這是三日前才進貢的南詔墨。

窗外忽然滾過悶雷，帶著北境特有的血腥氣，她望著掌心隨雷聲明滅的空間圖騰，突然想起完顏部巫師臨死前的詛咒。

“當雙月吞狼星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