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凡人朝廷的鷹犬，還奈何不了我。”

警察大叔早已邁進警局，沒有聽到少女這句話。

林遠身體微微一僵。

什么意思，她已經看出我剛才打算報警了？

不管了，先假裝聽不懂她的潛臺詞。

“仙子，不能胡亂類比，我們這里的警察都是好人?！?

姜時愿聞言，蓮步輕移，一步逼近林遠。

霜白色裙擺隨風輕曳，腰間繡著云紋的系帶發出細碎輕柔的摩挲聲，襯得她愈發像一尊從古畫中走出的謫仙。

“如此說來，你本欲將我送交官府，可臨門一腳時卻改了想法，只是因為不想牽連好人？”

林遠心中一凜。

姜時愿仰起頭審視著他，精致的面容沉靜如水，宛如靜謐的湖面，看不出喜怒。

這少女雖然雙眼被遮住，但心眼卻比明鏡還通透。

她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意圖。

繼續做言語上的狡辯和掩飾是沒有意義的，倒不如直接大方承認，還能顯得真誠坦率。

于是，林遠先是讓自己的小俊臉一白。

“我早該想到的……如仙子這般慧眼如炬之人，必定早已洞悉一切，之所以不先行點破，只是想看看我能否及時懸崖勒馬。”

緊接著，他又苦笑著搖了搖頭，神情滿是欽佩。

“仙子風姿絕世，仙心如淵，與您對弈無異于與天意交鋒！是我不自量力了。”

和大人物向上社交，本質上就是利益交換。

但在不清楚自身有沒有利用價值的情況下，就只能瘋狂地提供情緒價值了。

“此次你迷途知返，并未真正做出于我不利之舉，我便不做追究了，如有下次，一并懲處?！?

林遠連忙低頭作拜服狀，感嘆道：“仙子不止姿容風華絕代，修為通天，洞若觀火，還有如此寬仁大度的心胸，此等風姿與境界，我實難及萬一！”

“你不必曲意逢迎我，”姜時愿微微偏過腦袋，如玉般的側臉在陽光下幾近透明，仿若散發著柔和的光暈，“我待人只論跡不論心，你這些阿諛之詞于我無用。”

少女雖然嘴上這么講，可林遠還是捕捉到她唇角泛起的一絲極細微的弧度。

嗯？這尊神仙，好像是能哄的哦？

能哄就是好事。自古以來，不怕皇帝難哄，就怕皇帝行事肆意乖張，陰晴無常。

“我絕非刻意奉承仙子，只是有感而發，真情流露罷了?！?

姜時愿瓊鼻輕哼一聲，“不過此番下來，倒也算看清你是何種人?！?

林遠莫名有點緊張，“我是何種人？”

“愚善之人?！?

“明明有自救的機會，卻因不忍心牽連無辜而猶豫放棄?！?

“這一點，你倒是跟她很像。”

林遠有些好奇：“這個她是誰？”

姜時愿緩緩轉身，陰影下的側臉看不清表情，聲音古井無波：“姜時愿?！?

林遠瞳孔驟縮。

……

時間已經過了下午最熱的時候，太陽慢慢開始西斜。

林遠二人并肩走在樹蔭下的人行道上。

斑駁細碎的陽光撒在少女如瀑的青絲之上，如繁星點綴夜空，從肩頭垂落一直垂落到腰畔，仿若一條流動的星河。

“仙子，您的意思是，您不是姜時愿？”

他早就想問了，但剛才在警局門口，顯然不是說話的地方。

如果再不走，警察叔叔恐怕就要招呼他們去進去喝茶。

身旁少女腳步輕盈，輕聲說：“姜時愿曾經是我，但我并非是她。”

“仙子此言何意？”

姜時愿低頭沉吟片刻，“你認為，一歲時的你，能指代如今的自己么？”

“我17歲時因意外離開此界，進入修仙界后，轉戰各域，已歷經兩千余載?！?

“此方凡人世界里姜時愿的人生，不及我后來人生的百分之一?！?

“我非刻意斬斷凡塵，只是記憶太過遙遠，幾近全數淡忘。”

“對如今的我來說，這里才是他鄉?！?

姜時愿的聲音如同山間清泉，清澈而冷冽，帶著一絲不染塵埃的純凈。

行走間，白裙輕舞，如同一片飄渺的云。

林遠點點頭，心中有所明悟。

“原來如此，那仙子此番又是緣何歸來？有何打算？”

“我志不在此凡間，對這里的諸般事物均無所求。”姜時愿輕輕搖了搖頭，發絲隨風飄動，“也無意于凡人面前顯弄神異，不過徒增無謂的紛擾罷了?！?

她偏過頭，看向林遠，唇角微揚，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戲謔。

“我所圖唯你一人而已，其余諸事，你大可安心?！?

林遠：“？”

……你還真是直白。

不過，怎么就“你只針對我一個人，所以我大可安心”了？

林遠捂了捂胸口。

剛才一直懸著的心，這下確實徹底安息了。

這怎么不算安心呢？

“仙子之坦誠直率，我亦不能及?！?

“同坦率與否無關?！苯獣r愿搖搖頭。

她輕揚下巴，側目而視道：“你可曾見過，蒼穹之神龍，與塵間螻蟻使心計？”

林遠：“……”

姜時愿繼續道：“我之所圖，你若不是出自真心，我亦無法強求，你若愿助我，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事?！?

“任何事都可以？”

“任何事都可以?！?

“不需要補充一個‘不違反原則底線’之類的前提嗎？”

“無需，只需你提出來的事，能通過你自己的原則底線即可?！?

“……”

怎么她比我還放心我的人品？

怕不是對我有所誤解。

我可不是你說的什么愚善之人，我做人底線其實靈活的很！

還是說，這家伙很自信，她的底線一定能做到比我還低？

“仙子，以您的神通，能做到哪些事？”

“此方世界所有事。”姜時愿不假思索，語氣自然得如同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如果你想的話，我可協你凌駕于這世間萬萬人之上?！?

林遠神色一滯。

好家伙，原來真正的人上人，指的是天上仙人嗎？

這不得把自己牢牢地焊死在這根大腿上??！

但很快，他冷靜下來，表情一肅，沉聲道：“那么，代價是什么呢？”

“你必須做我的南奴?！?

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