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集中看管結束的四小時后,整個波恩鎮再度進入了戒嚴狀態。
騎在馬上的高地武士們用他們生疏的北境語大聲呼喊,命令鎮民們呆在自己的家中并鎖好門窗。
如果發現任何有異常的居民或陌生人闖入家中,他們可以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擒獲或擊殺闖入者。
當然,也可以選擇逃走。
作為剛剛上任不久的波恩鎮代理鎮長,查理被臨時分配了一匹北境霜馬,跟在高地武士們身后憑借自己在鎮上的威望安撫人心。
鎮民們對其都比較信服,在他溫和的安撫下,不少人雖然對再次戒嚴感到惶恐不安,卻仍遵從命令回到家中。
將最后一位鎮民勸入房中后,查理長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查理先生,你可以先回家安頓一下?!?
旁邊的高地武士掉轉馬頭,用生疏的北境語說:“我先走了,你收拾好后可以前往北部圍墻的牛棚處與主人匯合?!?
“明白,你們注意安全?!?
“嗯?!?
查理點了點頭。
他目視著這位一臉焦急的騎士縱馬沖入霧氣,這才催動胯下戰馬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熟練地駕馭馬匹回到家門前,他跳下來將韁繩拴在門前的立柱上,推開木門走入自己的小院。
今天天氣不錯,周圍的霧氣很淡。
院里去年種下的花已經冒出了枝椏,生機勃勃的模樣讓他會心一笑。
希望這位看起來是個好人的唐納德·弗朗西斯閣下,能帶波恩鎮走出現在貧窮的窘境吧。
推門進屋,他先是小心翼翼點上鯨油燈,借著燈光換了件干凈的粗布麻衣,又從墻上摘下一把磨得寒光凜凜的短刀。
那是他年輕時用來打獵的老伙計。
將之掛在腰間,查理想了想又找出來一件略有破損的皮甲套在身上。
做完這一切后,他認真地關好家中所有窗戶,這才吹滅油燈走了出來。
一會他將要陪同唐納德老爺走出小鎮,在危險的野外搜查那些失蹤的人。
不謹慎點可不行。
走出屋門,他仔細鎖好房門,走到墻角將那把發黑的魚叉拎在手上,顛了顛分量滿意地點頭。
咯吱......
隔壁突然傳來的木門響動聲讓查理猛然警覺起來。
他拎著魚叉快步跑到墻邊,踮起腳朝鄰居的院中望去。
這位鄰居以邋遢懶惰聞名,他的院子看起來就像一個雜亂的垃圾場。
各種物品隨意丟在地上,一張用繩子固定的破爛椅子貼在墻角。
若隱若現的血腥味讓查理一下子緊張起來。
房門大開著,漆黑的屋內隱約響起踉蹌腳步聲。
“該死的,你怎么不遵守命令關上房門?!”
他氣急敗壞地低聲喊道。
沒有人回答他。
空氣中的血腥味一點點加重,查理越過圍墻看到屋內似乎有什么物體在扭動。
不對勁。
咯吱咯吱......
噗——
利刃刺入肉體的悶響讓他面色大變。
想也不想地拎著魚叉翻越圍墻,他滿臉警覺地走進房門。
屋內一片漆黑。
食物腐敗的餿味混著愈加明顯的血腥氣鉆進他的鼻尖。
“哈......”
滿足的嘆息聲突兀地在房間深處響起。
查理緊張地手心冒汗,他一只手下意識扶在門上,入手卻一片濕滑。
收回手一看,他驚得眼睛瞬間瞪大。
那是滿手的鮮血。
是尚未凝固的,還算溫熱的鮮血。
“小......莎莉,爸爸......來接你......回家了。”
鄰居模糊不清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像是口中含著一大團柔軟的物體。
踉蹌拖沓的腳步聲再度響起,查理聽著他似乎走到了什么地方,隨后腳步聲突然消失不見。
整座房屋徹底安靜了下來。
他咽了口唾沫,在心中糾結了一番后咬牙走入屋內。
腳下的青石地板濕滑異常,查理小心翼翼地抬起腳,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房間內昏暗而逼仄,周圍堆滿了薄厚長短皆有不同的木板,有的表面甚至已經長出了不少青灰色的霉斑。
顯然它們已經在這間屋子里呆了不短的時間了。
向里面深入了一段距離,查理來到了一處僅供兩個人并排的狹窄空間。
隨后,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斜靠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人。
一個被剝掉全身皮膚,筋肉血管全部暴露在外的人。
查理驚得差點喊叫出聲,心臟剎那間暫停了片刻。
一把鋒利的小刀釘在這個人的胸膛,腳下的土地已經徹底被鮮血浸透。
濃郁到刺鼻的血腥氣讓查理幾乎忍不住要嘔吐出來。
一把十分眼熟的連鞘長刀被丟在一旁。
他一眼就認出了這把刀應該屬于誰。
那是唐納德老爺麾下高地武士們的制式裝備。
失蹤的那名高地武士竟然在這里?!
查理只覺得頭皮發麻。
難道自己這位鄰居就是襲擊了牛棚的兇手?!
啪——
啪——
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
正在瘋狂思考的代理鎮長猛地一驚,下意識舉起手中的魚叉。
一道臃腫的人形影子在遠處的黑暗中浮現。
他緊張得滿頭大汗,理智讓他迅速找了處木板的空隙鉆了進去。
隨著腳步聲一點點逼近,查理透過縫隙看到了令自己此生難忘的一幕。
自己那位鄰居身上披著件熱氣騰騰的皮,眼眶處的圓形孔洞下,是一雙眼白幾乎被黑色吞噬的邪意雙眼。
“小莎莉,爸爸帶你回家?!?
他的聲音似乎恢復正常不少,話語中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韻味。
披著皮的鄰居手中捧著一個半人高的長條形木箱,目不斜視地跨過地上高地武士的身體,一步步朝門外走去。
查理清晰地看到,對方身上那層皮似乎有生命般緊貼在他裸露的身體上。
它們似乎......在一點點融合。
咯吱——
房門被打開,逐漸變得矯健的腳步聲迅速遠去。
直到再也聽不到一點聲音,查理才哆哆嗦嗦地從木板夾縫中走了出來。
“那,那是......”
他渾身都被汗水浸透,蒼白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一抹殘存不去的驚恐。
“不,不行,我得趕緊把這件事告訴給唐納德老爺!”
他先是走到那名凄慘的高地武士旁,卻發覺對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氣絕身亡。
于是他咬了咬牙,轉身快步跑出門外,三步并作兩步地翻越圍墻,解開韁繩一躍跳至馬背。
“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