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
鐵荊棘酒館內(nèi)早已人聲鼎沸。
穿著皮甲的商隊侍衛(wèi)們?nèi)齼蓛蓢谧狼埃┲鴩沟木票P凶咂渲小?
這些飽經(jīng)風霜的男人握著木制酒杯快痛飲,大聲唱著不知名的北境民謠。
“喝呀!喝到熊皮褲襠開線!
喝呀!喝到冬母紡車打結!
凍掉的腳趾當骰子甩;
贏來半桶美味朗姆酒;
醉漢的水柱比長矛直;
在雪地寫下仇人名字!
...
...
喝呀!喝到熊皮褲襠開線!
喝呀!喝到冬母紡車打結!!”
一曲作畢,參與合唱的北境男人們齊齊舉起手中酒杯,在轟然大笑聲中將剩余酒液一飲而盡。
“嘿小羅蘭,再給老子來一杯紫莓朗姆!”
有人這樣喊道。
吧臺后,一位穿著圍裙的灰發(fā)壯漢正在仔細擦拭刀叉,聞言一臉不滿地抬起頭。
“閉上你那滿口爛牙的臭嘴,勞倫斯,”他毫不客氣地回敬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喔喔喔,咱們的小莽漢生氣咯!”
“瞧瞧他的體格子,勞倫斯如果你真把咱們的棒小伙惹生氣了,我敢打賭他能把你的腦袋擰下來當酒壺!”
“嘿勞倫斯,等你死了我能兼并你的商路嗎?”
“去你嗎的烏戈,除非你認老子當?shù) ?
一連串起哄聲中,身材高大的年輕酒保端著兩個酒杯走到最開始那個人面前。
嘭地一聲,一個沉重的雪松木杯重重砸在桌上。
“二十五普朗幣!不能賒賬!”
悶悶的聲音讓酒館里再次響起哄笑聲。
羅蘭無視了周圍粗魯?shù)耐嫘υ挘酥O碌木票粋€角落走去。
這些家伙總是喜歡找各種理由取笑自己。
羅蘭剛開始來鐵荊棘打工時,曾很多次因為他們的污言穢語破防,偷偷躲在酒館后的倉庫里哭泣。
還是負責打掃衛(wèi)生的蘇珊阿姨幾次開導,才讓他逐漸適應了酒保這份工作。
嘎吱——
刺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下意識回頭,看見一道人影正伸手推開酒館的半腰門。
“請問,這里是鐵荊棘酒館嗎?”
酒館內(nèi)安靜了一瞬。
不少人的目光被這個混身籠罩在黑袍中,就連面孔都躲在兜帽內(nèi)的神秘家伙吸引。
“是的先生?!?
羅蘭皺著眉走上前,“請問您有什么需要嗎?”
“你們這里提供食物嗎?”
聽到這句話,一些人頓時不以為意地收回了目光。
原來是位食客。
“當然!”
羅蘭咧開嘴笑道:“不是我吹牛,鐵荊棘酒館擁有整個薩托行省最好吃的烤鹿腿和冬菇奶油湯?!?
他引領著這個藏頭露尾的家伙來到酒館吧臺前,自己則走到成排的雪松木桶前為他接了滿滿一杯酒。
“那就一份烤鹿腿,一份你說的冬菇奶油湯?!?
這個家伙毫不客氣地接過羅蘭遞來的酒杯送入兜帽內(nèi),大口吞咽的聲音隨之傳了出來。
“沒問題,這位先生,連同這杯酒在內(nèi)一共兩摩爾二十五普朗幣。”
咳咳咳——
黑袍內(nèi)的人似乎被嗆了一下,咳嗽了好幾下才緩過氣來。
“這杯酒叫什么名字?要多少錢?”
“紫莓朗姆,一杯二十五普朗幣?!?
黑袍人想了想,隨后竟然從懷中摸出了三枚銀光閃閃的錢幣。
他將錢和空掉的酒杯一起放在桌上,隨后輕聲笑道:“再來兩杯,其中一杯算我請你的,伙計?!?
“請我?”
羅蘭一愣。
“先生,我——”
“不白請你,”黑袍人笑了笑,“我想和你了解一些事情,這杯酒就當作報酬吧。”
“可是先生......”
羅蘭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說:“我還沒成年呢,多琳嬸嬸嚴令禁止我喝酒來著。”
“什么?!”
黑袍人怔住了。
“你......還沒成年?”
他上下打量著羅蘭,隨后伸手指著那快將粗布上衣?lián)伪募∪狻?
“看看這身肌肉,再看看這大個子,你怎么可能沒——”
“我和其他十五歲的同齡人比起來確實長得快了點,但我真的只有十五歲?!?
“那......好吧,那這些錢就當作你提供消息的報酬好了?!?
“謝......謝謝,您真是位慷慨的先生。”
...
...
唐納德坐在椅子上,將帽檐撩開一角悄悄觀察起周圍。
這家酒館的??痛蠖嗍悄切﹣硗谟蓝畨δ媳眱蓚鹊纳剃犠o衛(wèi)們。
在綠水城休整時,他們往往會選擇在晚上來這里喝上一杯。
商隊護衛(wèi)大多是一些受過基礎訓練的劍士或游俠。
由于報酬不高,導致很少有超凡者會選擇做這行。
這些人通常在很小的時候便選擇加入某支商隊,向那些年長護衛(wèi)學習戰(zhàn)斗技巧的同時也要跟隨大家來回奔波。
北境的野外危機四伏,而那些剛剛加入商隊的年輕人又缺乏足夠的經(jīng)驗與警惕心。
這導致護衛(wèi)們的死亡率一直很高。
當然,這也造就了他們“有錢后當天就要花掉”的心態(tài)。
及時行樂,醉生夢死。
這就是北境護衛(wèi)的生活方式。
環(huán)視一圈,唐納德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值得關注的對象。
他此行本來是想見見庫伯口中那個獨自從荒野的夜晚活著回來的家伙,但剛剛那個高大健壯的酒保卻先一步勾起了他的興趣。
“先生,你的蜜汁烤鹿腿好了!”
后廚的門被推開,酒保高大的身影隨之出現(xiàn)。
他托著一個木盤,濃郁的肉香毫無阻礙地鉆入唐納德鼻尖。
將鹿腿放到桌上,他從吧臺后拿出一副刀叉遞了過去,笑瞇瞇地說:“嘗嘗吧先生,您一定會滿意的?!?
“不著急?!?
唐納德接過刀叉,隨后將兜帽微微掀起露出下巴。
“你叫什么名字?”
“羅蘭,先生,您可以叫我‘莽漢’羅蘭,大家都是這么稱呼我的?!?
“很好,羅蘭,現(xiàn)在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他又從錢袋里摸出幾枚黃銅色的普朗幣,將之拍在吧臺上。
“如果你的答案讓我滿意,它們就是你的了?!?
“沒問題先生?!?
唐納德清了清嗓子,微微抬頭看著這家伙方正的臉。
“首先,你是北境人嗎?”
“當,當然了,”羅蘭張了張嘴,“我們家祖祖輩輩都生活在綠水城,你為什么會這么問?”
“沒什么,接下來是第二個問題?!?
唐納德慢條斯理地用餐刀切下一大塊鹿肉,“你認識一個叫弗雷德的人嗎?”
“弗雷德?”
聞言,羅蘭先是一愣,隨后下意識瞇起眼睛。
那股審視的意味十分明顯,這讓唐納德瞬間確定了這家伙應該認識弗雷德。
“不,不認識,”羅蘭那雙暗棕色的眼睛微微閃爍,“先生,你問這個干什——”
“你在說謊?!?
掃了眼羅蘭變得僵硬的臉,唐納德抬手將肉送入口中。
滿是汁水的鹿肉烤得恰到好處,酥脆表皮上似乎抹了層特殊調制的醬料,吃起來香辣的同時帶著一絲甜意。
他滿足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掃了眼面前這個年輕人有些蒼白的臉色,微笑著搖了搖頭。
“你,你在說什么?我說什么謊了?”
羅蘭干笑一聲,下意識擦了擦鬢角留下的汗珠。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撒謊的樣子實在是太明顯了這件事?”
唐納德嘆了口氣,拿著叉子指了指他額頭上細密的汗水。
“我沒有——”
“好了羅蘭,我知道你應該認識弗雷德先生,或許和他關系還不錯?”
他又切下來一塊鹿肉,蘸了點盤子上的秘制醬料塞進嘴里。
“放心,我對他并沒有什么惡意,你完全可以相信我。”
他含糊不清地說著,同時將羅蘭狐疑的目光收入眼底。
“實不相瞞,我是一位開拓貴族?!?
他從懷中摸出一張潔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后向上撩起兜帽,將自己的面孔徹底暴露在對方眼前。
“羅蘭我的朋友?!?
唐納德的聲音十分誠懇,“我即將前往的地方位于薩托行省最東北角,它的名字叫波恩,或許你應該聽說過?!?
“聽,聽說過?!?
羅蘭被唐納德年輕貴氣的面孔震住了。
他不敢與那雙少見的碧綠眼瞳對視,下意識低下頭。
“這位貴族老爺,波恩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們尊敬的國王陛下也不會派我前往那里行駛開拓權力。”
唐納德微笑著放下兜帽,輕聲說:“我想你應該看到了,現(xiàn)在我的身邊空無一人?!?
“我需要幫手,親愛的羅蘭?!?
這個健壯的小伙子抬起頭,張了張嘴卻沒有開口。
“我知道你有些顧慮,或許你還不確定我的身份究竟是不是真的?”
“但那并不是問題,”唐納德將桌上的普朗幣推到他面前,“聽著朋友,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弗雷德現(xiàn)在在哪里,我想和他當面談談?!?
“他......”
羅蘭的臉上閃過糾結之色,過了一會才咬著牙伸出手。
“好吧,弗雷德叔叔就在那里,那是他在鐵荊棘的固定座位?!?
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唐納德在酒館的角落看到一張獨立的桌椅。
一位骨架極大的棕發(fā)男人正背對著他趴在桌上。
看到他身影的瞬間,唐納德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劇烈搖晃起來。
【你發(fā)現(xiàn)了一位值得招募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