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玉鐲，福山次郎竟有些感動。

會升為檔案科副科長，其實是酒井茂的買馬骨行為，他只是要表明，愿意為他做事的，他都不會虧待。

但實際上，福山次郎并不是酒井茂的親信，除了職位升為副科長之外，酒井茂再沒有其他表示。

而福山次郎在總領事館的處境也還是跟從前一樣。

沒有背景，沒有權勢，除了最新的新人還能稍微尊敬他一些，那些與他同年的，哪怕只是普通職位的同事，也沒有對他另眼相看一二。

魏琳送給福山次郎玉鐲，恰巧擊中他那極需要得到認可的內心柔弱點。

“田中君，謝謝。”

福山次郎的話音中多了絲哽咽。

魏琳微微一笑，沖福山次郎點了點頭，“福山君，你慢用，我先告辭了。咱們三天后再見。”

難得，福山次郎竟順著魏琳的話接了一句，“好的，田中君，三天后再見。”

離開居酒屋，魏琳去醫院附近的安全屋，換裝成中村佑川后，再去了千愛里17號，租住的房子。

他還要繼續再聽一次巖井英的心聲。如果能從中得知學伴計劃的一些內容，那將會是個大收獲。

只可惜，巖井英不同尋常人，內心控制極好，除了偶爾情緒波動大的情況下，會有一些心聲外，平常的日子，他竟是古井不波，沒什么心理活動。

看來只有等福山次郎那邊的消息。

三天時間過去，再去居酒屋與福山次郎見面。

這次，福山次郎的情緒平靜了許多，沒再與魏琳一見面就怒視敵對。只不過，在他的神情中多了絲擔憂。

注意到福山次郎的情緒，魏琳在接過微型膠卷后，問他一句，“福山君，看你情緒不對，是出了什么問題嗎？”

“田中君，”福山次郎吞咽一口唾沫，“我感覺我被人盯上了。”

聽到這話，魏琳趕緊啟動雷達圖，先掃描一下周圍。雷達圖經過多次使用，已達到升級條件，現在的偵聽范圍是半徑三十米內聽取心聲，半徑十五米內還可以探查身份。

范圍內的心聲都算正常，沒有人在跟蹤監視他們。

“福山君，你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呢？”魏琳問道。

“因為我注意到我們總務部勤雜科，剛剛從金陵調過來的尾島相南，這兩天一直在悄悄關注著我，明明我們都不認識。”

“從哪里調來的？”

“金陵。”

聽到尾島相南是從金陵調到滬上來，魏琳想到武田弦生有個叔叔武田健在金陵的事情。

武田健是日本駐金陵使館一等秘書。武田弦生的家族勢力不弱，他可以帶著人來滬上幫他打理古董店，他的叔叔武田健去金陵上任，或許也帶了幫手去金陵。

武田弦生與酒井茂之爭，既是他們兩人的爭斗，也是兩個家族的爭斗。

武田弦生被抓，短時間很難被放出來。

武田家族要反擊，要出氣，暫時找不到酒井茂把柄的情況下，把目光注視到福山次郎身上，先拿他出氣，非常有可能。

“你這一段時間，安分工作，別出岔子，完全按照工作紀律做事。”魏琳叮囑福山次郎。

好不容易有這一條內線，他可不希望福山次郎出事。

“至于那個尾島相南，你有沒有他的信息？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先去了解一下，再決定下一步怎么辦。”

這兩句話，又讓福山次郎好一陣感動。

生活太難了！

自從十幾歲父母離世，又被兄嫂趕出家門，只剩孤身一人的福山次郎，就很少體會到人間溫暖。

靠著分得的微薄遺產，福山次郎念完大學，機緣巧合下，被外務省錄用，又被派到滬上總領事館，一直以來，他都渴望能有人關愛他。

所以，走進佳奈的居酒屋，佳奈只用一句簡單的“您過來了”，就讓他喜歡上佳奈，愛上走進居酒屋時的感覺。

注意到尾島相南在悄悄關注他，福山次郎當然不是什么都沒做。有關尾島相南的信息，他已經盡自己的力量去搜集。

他偷偷看過尾島相南的檔案，記載平平，沒有特殊的信息。

尾島相南，大阪人，昭和七年畢業于大阪帝國大學，畢業后在武田株式會社工作，半年后考入外務省，昭和八年二月被派遣到金陵使館工作，昭和八年九月調滬上總領事館工作。

福山次郎還提供了尾島相南在滬上的住址，在文監師路上，與乍浦路路口附近的小浦西公寓。

“田中君，那膠卷里，有尾島相南的相片。”

顯然，福山次郎并不是沒有任何反抗，他能在交給魏琳的膠卷中偷拍下尾島相南的照片，心里也存了借助魏琳的手對付尾島相南的意思。

“好。”魏琳點點頭表示知道。

既然福山次郎的情緒穩定，魏琳就與他一起邊聊邊吃，吃過飯后才離開。

回到工廠，把膠卷沖洗出來。

先看學伴計劃的內容。

學伴計劃是巖井英在報紙上，看到清華大學第一屆公費留美學生名單之后，突然想到的一個計劃。

建設國家，需要人才。這對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一樣。

對于異國人才，當兩國處在敵對關系時，往往有兩種對待方法，一種是清除，另一種則是將對方納為己用。

巖井英的觀點是將對方納為己用。

華國，通過一場考試，將他們年青一代最頂尖的人才已經給選拔出來，并且還登在報紙上，廣為天下知。

如果能將這些人才全都納歸日本所用，這將給日本帶去強大的助力，同樣也會極大地削弱華國實力。

孤身一人，漂洋過海，獨在異鄉為異客，這種思鄉之情，這種孤寂之感，不是說沒有就能沒有。

如果在他們心理脆弱之時，能有人出現在他們身邊，能陪伴他們疏解那份孤寂，未嘗不能占據他們的心靈，進而引導他們的心理。

先根據名單，搜集每個人的生活經歷，了解他們的興趣愛好，再針對性地派出人員去接近他們，慢慢引導他們。

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幾年時間，必然能從這些人才中，為日本爭取到一部分，或者大部分。

根據時間安排，第一屆公費留美選拔考試在八月份舉行后，通過選拔人員會有幾個月的準備時間，大概在明年一月份，登船赴美。

這個時間，就是巖井英實施學伴計劃的準備時間，他要安排人手去了解那些通過選拔人員的各種信息，還要根據這些信息，從日本國內挑選合適的人選，同樣送到美國去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