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內大半桌子上的書已經清空，晚陽斜穿過剛擦凈的玻璃窗，將空蕩蕩的教室浸在琥珀色的光暈里。

漸漸地，似乎成了一張老照片，待李衍將門關上后，徹底定格。

最后看了眼教室，雖然過幾天還會再來拍畢業照、拿畢業證，甚至錄取通知書。

但經歷過一次過后，李衍心中對韶光易逝，年少難回，對青春的感覺便愈加清晰。

轉身，他看向等在外面的江映竹。

“走吧。”

江映竹點了點頭，仍舊是興致勃勃，根本沒把明天的大事當一回事。

“我和你說哦，我們考場其實挨著的，你到時候可別一個人做完先跑。”

“好。”李衍無所謂，看了看她的神色，委婉道：

“叔叔沒有給你打電話嗎？”

“叔叔？誰啊！”江映竹原本帶著淡笑的臉陡然平靜下來。

“叫老登！”

李衍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他也不是黃毛啊，迫于無奈，他只能如此。

“老登給你打電話沒有？”

“打什么，我早就把手機關機了，他愛來不來。”

李衍笑了笑，沒說話。他知道這只是少女別扭的小心思罷了。

不過他記得，江叔叔是真的因為女兒抗拒，而后中考那天沒來。

這一點，李衍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在他印象中一直很瀟灑很酷的小青梅哭了。

江叔叔和小青梅的事情，他自然是站在小青梅這一邊的。

不過都重來了，他不可能還讓小青梅傷那么多次心。

勸說江映竹只會適得其反，小青梅要順著毛摸。

所以，晚飯過后，趁著江映竹回家洗澡了，李衍回房間拿出自己的魅族手機。

這是舉報的獎金買的，順帶還辦了電話卡。

獎金有個一萬出頭，他和江映竹對半分。

兩人的關系，也沒那么多講究，嘻嘻哈哈的就分了。

回家后李衍就把獎金拿了出來，讓老媽帶著去辦了張卡。

當時拿出來的時候，嚇了爸媽一跳，解釋過后，李衍感覺那幾天，老爸眼神很不對勁。

不過這些都是次要的，這手機除了不能帶去學校，家長也不限制他玩。

撥通江叔叔的電話，對面是一個成熟優雅的御姐音。

“喂，哪位？”

李衍眉頭一挑，好家伙，小青梅不理老登，不是沒原因的。

“咳，你好，我是江映竹同學，有事情找她爸爸，我叫李衍。”

說完，他隱隱聽到那邊傳來一聲男人的詢問。

“是個叫李衍的，要不要我....”

女人小聲而漫不經心的話語入耳，直讓人皺眉。

不過緊接著，聽筒里就傳來江燁的聲音。

“小衍啊，剛才那是我秘書，她不懂事。”

我看是你不懂事。

李衍腹誹，算是明白江映竹從來不主動給他打電話的原因了。

不過他也不是來奚落老登的。

“江叔叔，明天竹竹中考，你知道嗎？”

“曉得曉得，她電話關機，不讓我去啊，這孩子，哎~”

“我感覺他是希望你來的，江叔叔。”

頓了頓，不等那邊驚喜的確定，李衍語氣稍微不客氣起來。

“只能你一個人來。”

江燁倒是不在意他的語氣，這些年他也沒少被奚落。

“好好，小衍，叔叔相信你，你們考場在哪兒，什么時候？”

“算了，明天我開車過來，送你們去考場。”

激動的聲音入耳，李衍嘆了口氣，提醒道：

“江叔叔，你別開別人坐過的車啊。”

江燁一天不放棄續弦的事情，李衍估計江映竹便一天不會真的與她爸和解。

只有多調教一下老登，別給小青梅添堵。

他也沒有說服江映竹接受的意思。

其實上輩子他見過江燁那個小情人，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

任誰看來，那女人都是圖他的錢，后來也的確如此。

但江燁不這么認為。

說句不好聽的，都是成年人了。

既然江燁選擇了這樣，便要承受親近之人不接受。

“好，好！我知道了，小衍啊，你費心了昂。”電話中，江燁那邊連連說道。

“嗯。就這樣，江叔叔，時間不早了，我掛了。”

“好。”

······

次日，李衍早早起床，洗漱過后。便聽老媽在廚房喊道：

“好快點，去叫竹竹吃飯，然后我送你們去考場。”

“嗯。”

李衍在玄關處拿了鑰匙，出門左轉，兩步后停下，打開江映竹家門。

來到臥室門口，敲了敲。

“竹竹，起來吃飯了。”

“.....”

李衍聳了聳肩，推開門，就感覺一股冷氣撲面而來。

江映竹躺在床上，渾身裹在空調被之中，只有一雙羊脂玉雕刻而成般的小腳露出來，腳丫還微微動了動，就像是在和進來的李衍打招呼。

“起床啦，懶豬。”

“哼...嗯.....，再瞇五分鐘，就五分鐘。”

“我媽做了小炒肉蓋面，看來只能夠我一個人吃。”

“吃！都給你吃！”

小炒肉都不能起來，李衍只能發動絕招。

伸手，探向一雙瑩潤小腳，勾動幾下。

“哎呦，哈哈哈，你干嘛！”

李衍抓住她要溜走的玉足，繼續撓癢癢。

“快起來，快起來！”

“唔鵝鵝鵝鵝鵝~~~”

江映竹發出一陣鵝叫，猛地將雙腿用力縮進被窩，像一只大蝦蛄蛹。

而后一整個人帶著被子彈起，耳朵半紅，眼神迷糊的瞪著李衍。

“你等著！我跟你說哦，你完了我告訴你。”

“是么，我等著。”

李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把高高豎起來的呆毛捋順。

在某人瞪大的眼睛中離開臥室。

一整個早飯時間，李衍都看見江映竹眼珠子轉來轉去，小腦袋肯定沒打好主意。

他也不戳穿，更期待等一下她見到她爸的場景。

李衍看了眼手機，之前收到了江叔叔的消息，他已經到了好久了。

“吃完了就準備一下，然后出發。”方女士收起餐具，放進廚房。

趁著這個時間，兩人將準考證以及文具都帶上。

“都準備好了沒，鉛筆帶了吧，是不是2B？”

“嘻嘻，2B帶了。”江映竹將李衍一抓，笑嘻嘻的說道。

李衍翻了個白眼，她的東西，都放在他包里。

“行，我們走。”方女士笑著點了點頭。

三人下了居民樓，轉個彎，就在小區門口，看見了一輛熟悉的車。

銀灰色的面包車漆面斑駁，即便剛打過蠟，仍像蒙著層洗不掉的舊時光。

仿佛上面仍舊有著不少灰存在。

“那是....，老江的面包吧。”

方女士確定道，江映竹他爸以前是擺地攤的，經常開著面包進貨。

以往兩家有什么活動，也會坐著這輛車子。

記得當初買的時候，他們家還借了錢！

那段時間為了還錢，江家過得緊巴巴的，江映竹她媽也因此熬垮了身體。

江映竹咬著嘴唇，站在原地，手緊緊攥著李衍衣袖，似要直接將其撕裂。

她一動不動，就那么看著那輛車，面無表情。

李衍被她拉著索性也站在原地。

正在這時，面包車駕駛室打開，膀大腰圓，國字臉笑呵呵的江燁從車上下來。

他身上還帶著當年跑江湖的匪氣，卻入一個傻小子般搓著手來到三人面前。

“方老妹，送孩子中考吧，一起啊，我開車送你們。”

江燁先對方清夜招呼了一聲，方女士笑著應了一聲，但還是沒動，而是注意著江映竹。

她和江映竹她媽是好姐妹，對于老江的行為，也是看不慣的。

所以這車，坐不坐還要看竹竹。

而江燁，同樣帶著幾分局促的看向江映竹。

“竹竹啊，上車，我送你去考試、”

江映竹冷著一張臉，沒開口。

氣氛瞬時間有些低沉了，

李衍也沒開口說話，任由袖子被拉著。

反正他喊老江過來時為了小青梅不難受，至于老登難不難受，他不管。

“竹竹啊，再不走都快考試了。你什么時候和我生氣都沒關系，今天日子重要，別亂了心。”

“你就當我不是你爸，我是外面跑車的。”

江燁低聲的說著，眼神懇切。

江映竹避開他的目光，眸子掃過面包車副駕駛...

那個永遠放著母親手織坐墊的位置，此刻空蕩蕩的，卻干干凈凈。

或許真是被他說動了，江映竹冷冽的眉眼稍微化了開，沒再僵著。

“別人坐過的車，我不坐。”

“沒別人，沒別人。”江燁連忙說道。

聞言，江映竹嘴唇動了動，沒在說話，而是發出一聲淡淡的輕哼，

熟悉她的三人都是神色一動，江燁當即看向方女士。

“方老妹，小衍，上車吧！別站著了。”

李衍眨了眨眼睛，知道小青梅好面子。

于是讓方女士先走，接著自己動身，順便拉著江映竹往車上而去，

江映竹也沒掙扎，就這么被拉著。

上了車，李衍看到江映竹四下打量了一下，鼻頭聳動幾許，才顏色稍緩，安靜坐下來。

一行人坐定，江燁還真就干起司機的活兒，不停找著話題。

每每拐彎抹角的搭上江映竹，都被她一句話結束。

沒一會兒，便已經到了目的地，二中。

“好了，你中午不用來了，中午我們不回去。”

下車后，江映竹看了眼他，仍舊沒什么好臉色，眼神狐疑的問。

“誰讓你來的？”

“沒人啊，竹竹，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不來？”

“呵呵，沒人告訴你敢來？不會是那個女人吧！”

知父莫若女，江映竹知道他爸就是個直腸子，所以被那女人一陣忽悠。

也因此絕對在她斷聯一般的抗拒下，很可能不會來陪她中考。

“不是不是！”江燁大急，“嗨，是李衍。”

李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