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咸洗完澡后，走了過來，已換了副模樣。

一襲青綢直襟長袍，黑色腰帶緊束腰身，一雙長靴蹬在腳上。

古銅皮膚還泛著山野日頭的痕跡。

褪去粗布短打的采藥人，此刻立在廊下。

眉峰如刀，背脊似松，倒有幾分挺拔俊朗的氣質(zhì)。

王掌柜呷了口茶，手邊擱著幾碟肉包點心。

“賣相不錯，”他朝進門的季咸略一頷首，“有我三分當年的樣子，不算丟人。”

姐姐坐在一旁小口吃點心。

她依稀瞥見阿弟的模樣，嘴角微翹。

季咸朝王掌柜點點頭，挨著阿姐坐下，抓起點心狼吞虎咽。

昨夜廝殺耗盡了力氣。

好在殺了那儒生。

儒道三重天的書生若偷襲阿姐...

他嚼著點心暗忖。

如今有錢有實力，該帶阿姐修行了。

“掌柜的，那路引還要多久才到？”

王掌柜捻須笑道：“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原本要五六天。”

“現(xiàn)在嘛...”他故意頓了頓，“三天就到。”

季咸瞥見對方笑意，心頭突地一沉。

莫非官府察覺天地異象，派人前來查看？

“出事了？”

他故作驚訝。

王掌柜咬開包子，油汁順著胡須淌下，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yīng)：“昨夜進山?jīng)]發(fā)現(xiàn)？”

“山都翻了個個兒。”季咸點頭道，“遍地巨獸。”

聽到路引快到了，阿姐嘴角剛揚起笑意。

卻聽阿弟提起昨夜巨獸肆虐，心頭又揪緊幾分。

此時，王掌柜望著蒼梧山方向，目光悠遠：“六十年前帝都便有預(yù)言，天地將變，仙古重臨。”

“仙古重臨？”

季咸想起孫允執(zhí)也曾提過這四個字。

“如今是末法之世。”

掌柜吃了塊點心，“練氣士與仙家早已絕跡，只剩下武夫丹師儒生之流。就連神明也只能靠人間香火續(xù)命。”

他望向窗外：“而仙古時代，那是真正的黃金大世。人人皆可修道長生，移山填海不過彈指。”

“我老了，你們年輕人該進山闖蕩，尋個長生機緣。”

王掌柜看向季咸，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季咸撓頭：“我這人沒啥大志，守著阿姐過日子就挺好。”

王掌柜笑而不語。

如果真如少年所言，季咸便不會習武，更不會步步為營，一心想要走出大山。

王掌柜沒繼續(xù)仙古話題，轉(zhuǎn)而說起了路引：“三天后憑路引，我領(lǐng)你們進內(nèi)寨，拜入學宮、武館都行。”

“內(nèi)寨？”季咸一愣，“不是說進城嗎？”

“現(xiàn)在內(nèi)寨的地皮比金子還貴。”

王掌柜壓低聲音，“學宮、武館、官府，連江湖門派都派精銳來了。丹坊那些地頭蛇讓出些邊角料，專供這些過江龍落腳。”

季咸反應(yīng)過來：“所以要進內(nèi)寨，既要路引又得本地能人作保？比如您？”

“聰明！”

王掌柜得意地捋須，“我早給你們換了內(nèi)寨的院子。”

他眼角笑紋堆疊，“答應(yīng)你們的一個子兒都不會少。”

季咸瞧著對方滿面紅光，暗嘆這老狐貍不知賺了多少差價。

果然古今中外，消息靈通的掮客最是吃香。

那些守著祖產(chǎn)的土財主，哪懂得山里埋著的潑天富貴。

“掌柜的在內(nèi)寨開分號時，可別忘了請我們喝杯茶。”

季咸拱手笑道。

“二掌柜的位子還是你來坐。”

王掌柜笑了笑道，“這幾日抓緊教教你姐姐規(guī)矩，省得到時候在夫子們跟前露怯。”

季咸垂首應(yīng)下，轉(zhuǎn)頭看向有些緊張的阿姐。